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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岳瞥见那中年大汉,心中忽又深深一震,忖道:咦!这家伙好面熟……?
窗外四骑,转瞬驰过,看他们的去向,似乎是早在镇上订好了落脚的客店,是以途中不但行得甚速,连眼角也没有向两侧张望过一次。
公孙小凤按剑说道:「叛门杀师,行同禽兽,宗掌门人何不趁机为终南派清理门户?」
斑衣神童摇手道:「不用急,他们既然在镇上落脚,迟早难逃咱们手心,何况他同行的男女,必是十绝谷中爪牙,咱们先探明他的住宿之处,今天夜里,再放手施为一番。」
宗岳道:「顾兄说得是,或许他们联袂在这里出现,另有什么诡谋也难说。」
公孙小凤毅然道:「让我去探探他们落脚的地方!」
斑衣神童忙又摇手道:「你性子最暴,不能去,你们三位且慢饮一杯,让我小癞痢去一趟。」
说罢,独自干了一杯酒,匆匆出店而去。
宗岳等三个枯坐店中,那里还有心思喝酒用菜,眼巴巴望着窗外,过了盏茶光景,忽闻蹄声震耳,大街上又疾驰来两骑快马。
这两匹马上,坐着一僧一俗。
公孙小凤一眼望见那俗装的一个,顿时怒生粉颊,柳眉倒竖,腾身跳了起来,翻手拔剑,便要破窗而出。
宗岳坐在她旁边,连忙按住她拔剑的玉腕,沉声道:「公孙掌门,甚么事?」
公孙小凤眼中泪光莹莹切齿道:「你别拦我,我要跟他拚了!」
此时,那一僧一俗两骑快马,早已越过饭庄门前,飞驰而去。
公孙小凤颓然地坐回椅子上,泪水夺眶而出,雪白皓齿,紧紧咬着下唇,彷佛正极力抑制内心痛苦的煎熬。
宗岳轻声道:「他们是谁?」
公孙小凤,哽咽着道:「就是那俗装的一个,我真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割,挫骨扬灰!」
「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是十绝魔君的七弟子,『七海毒蛟』蓝海臣——可怜我娘,就是惨死在他手中的。」
宗岳恍然道:「那么,是他现在冒充了青城掌门?」
公孙小凤又点点头,睑颊上遍是泪痕。
悟果长叹一声,念道:「阿弥陀佛,这批孽障,倒行逆施,终有恶报的一天,公孙掌门不必气苦,他既是十绝魔君门下,又匆匆赶来此地,不妨今夜一并跟他们结算。」
宗岳也安慰她道:「悟果师父说得对,十绝谷门下大批集中此地,必有极大的诡谋,咱们应当以整个天下武林生机为重,师门血恨,只好暂时隐忍在心头,将来自有报复的一天。」
两人方在劝慰公孙小凤,蓦觉人影一闪,斑衣神童已神色凝重的坐在原位上。
宗岳惊问道:「顾兄,怎么样了?」
斑衣神童凝重地摇摇头,道:「不简单,不简单……」
「怎么样不简单?你倒是快些说出来呀!」公孙小凤一急之下,连自己的悲愤也暂时忘记了。
斑衣神童轻叹一声,仰头先干了一杯酒,然後沉声说道:「你们知道不知道,今夜四更,此地就要发生一件大事……」
公孙小凤性子最急,岔口道:「我们要是知道,还用问你吗?到底什么事,你快点说好不好?真急死人!」
斑衣神童顾大可招招手,叫三个人全把脑袋凑在一起,这才压住了嗓子说道:「我刚才跟去查看,宗兄那位师兄一行四人,并末在镇上落店,笔直穿过镇街,住在镇北一处荒凉的古庙里,看样子,那间古庙,是他们事先布置妥当的,庙里早已住着一大批人,好像要用那处地方,聚会十绝谷许多得力高手,他们才到不久,跟着又到了两三批,都在古庙落脚。」
三人轻轻「哦」了一声,公孙小凤忙问:「你可打听出那领头的蹄子是什么人?」
斑衣神童不解:「什么蹄子?」
公孙小凤红著脸,道:「蹄子都不懂?就是那个女的。」
斑衣神童伸伸舌头,笑道:「原来女的就是蹄子,这倒长了见识。」
公孙小凤叹道:「人家跟你说正经话,啼子是指坏女人,不是指好女人……」
斑衣神童笑道:「好,好,就算那只『蹄子』吧,据我打听,她是十绝魔君座下三公主,名叫卞无邪,这次行动,全由她指挥呢!」
宗岳微微一惊,道:「他们有什么行动?」
斑衣神童道:「听说他们目标,是此地临河一家姓武的,只是不知那位姓武的跟他们何仇何恨,十绝谷竟聚集了十余名得力高手,准备今夜四更时发动。」
众人听了,都默然沉思起来。
宗岳喃喃道:「十绝谷已经统治了天下武林,这位姓武的是谁?值得他们如此劳师动众,处心积虑呢?」
悟果合十低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武林已经杀孽重重,他们兀自不肯放手。」
公孙小凤恨恨说道:「这件事既然被咱们知道了,就不能叫他们如愿以偿,今夜四更,咱们也去!」
斑衣神童顾大可道:「问题是他们共有十几个人,凭我们四个,虽然不怕,力量却嫌单薄了些!」
公孙小凤记起前事,忍不住又埋怨道:「都怪你扮什么缺一神翁,把芸姐他们失散了,要不然,咱们有八个人,就不愁人手太少了。」
宗岳毅然道:「现在埋怨也没有用了,好在敌明我暗,咱们四个虽未必包胜,弄坏他们的大事总还办得到的。」
四人计议一定,忙着低头吃暍,不想各自才扒了几口饭,耳中又闻啼声由远而近,转眼问,店外出现了两匹雪白骏马。
这一次,两骑却末迳行驰过,八只马蹄刚到窗口,忽然一齐停住。
宗岳抬起头来,一见那马上正射过来四道灼灼逼人的目光,不觉心头微动,暗自吃了一惊。
原来那马上坐着两个儒服绸衫的潇洒少年,其中一个手绰纸扇,斜目望着宗岳微微而笑,另一个年纪甚小的,作书僮装束,但两只水汪汪的眼睛,也注视着宗岳一瞬也不瞬,奇怪的是,这一主一仆,宗岳都觉得十分面善似的。
公孙小凤生为女儿身,心性最是敏感,早已低声咒骂起来:「讨厌死了,贼眼兮兮瞧人,轻浮,可恶!」
马上二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颇含深意地相顾一笑,竟然一齐飘身落马,跨进店里来。
两人一进来,空气中顿时飘散着一阵淡雅的异香,主仆二人落落大方在宗岳邻桌坐下,四只眼睛,却一直凝视着宗岳,好像他们之所以进店里来,并不是为了饮食,却似专程来看人的。
宗岳感觉如芒刺背,几次抬起头来,越看那两人越觉面熟,但人家既未先招呼,他也一时记不起曾在那里见过,只好又覥腼地低下头去。
公孙小凤却忍不住了,黛眉一剔,发作道:「喂,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那书僮打扮的嘴角轻掀,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缓缓答道:「咱们又没看你,要你多什么嘴?」
公孙小凤勃然而怒,一按桌子,跳了起来,娇叱道:「那你在看谁?你说!你说……」
宗岳连忙劝住公孙小凤,自己起身抱拳当胸,含笑道:「在下总觉得二位十分面善,唯恨—时记不起来,敢问贤主从可也是记得彼此曾有一面之缘吗?」
少年没有开口,那书僮却冷哼说道:「宗相公真是贵人多忘,终南山下解毒赠药,难道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宗岳闻言一惊,急忙探手入怀,掏出一块小巧乌黑的牌子,那牌面上形如红梅嵌着十粒闪闪发光的血红珠粒,往事前情,霎时涌上胸头。
他激动地跨前两步,躬身一揖,道:「难道二位是阴姑……娘和小云姐姐?」可是,当他望见眼前两人,都是儒衫男装,心里又有些不敢遽信。
那少年公子登时双颊飞红,娇羞无限的立起身来,还了一礼。
书僮打扮的掩口笑道:「亏你还算聪明,不错,我就是小云,这位就是十公主……」
「十公主!」宗岳迷惘地揉揉眼,随即恍然而悟,忙又见礼,笑道:「对!对!在下拜谢十公主解毒大恩。」
这一来,斑衣神童和悟果都听得瞠目相对,不知他们之间,在搅些什么名堂?公孙小凤更是大眼睛连眨,如堕五里雾中。
少年淡淡一笑,轻声道:「为了路上方便,小云和我有时改扮男装,宗相公别见笑。」
宗岳忙道:「不敢,这正是江湖儿女豪迈本色,终南一别,久所渴念,二位请过席同坐,容在下替大家略作转介如何?」
十公主点点头,和小云大方地踱了过来,宗岳忙向顾大可等三人简介一番。
公孙小凤一听是两位女的,顿时前嫌尽释,笑盈盈拍手道:「这法儿真妙,几时我也弄套男人的衣服,改扮一下。」
十公主红着睑笑道:「放浪得很,公孙姑娘休要取笑!」
公孙小凤连忙摇手道:「不!决不是取笑两位姐姐,咱们正愁人手不够,可巧你们就来了,真是天意要我们成功。」
十公主诧道:「你们有什么事,觉得人手不够呢?」
宗岳慨然道:「唉!说来话长——」
小云愉偷溜了十公主一眼,问道:「可是跟毒蜂金庸害死令师的事有关么?」
宗岳点了点头,道:「可以说无关,也可以说有关。」
十公主神色微微一动,笑道:「宗兄如不见外,请为我们说得详尽一些,好吗?」
宗岳感慨地叹了一口气,於是把斑衣神童顾大可乔装送柬,七位小掌门人聚会七子山,如何遭遇十绝魔君,如何脱险失散,如何探听得十绝谷三公主卞无邪和叛门师兄文士仪古庙秘会,欲图侵袭一位姓武的,自己四人正计议夜间出手的经过,大略述说了一遍。
十公主和小云一面听,一面颔首,但两人的脸色,却越来越骇诧不安,生像是宗岳的故事,已经深深刺动了她们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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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听完宗岳的叙述,十公主长吁一声,低头不语,小云也螓首深垂,半晌无声。
宗岳不禁奋然道:「十绝谷荼毒天下,人神共愤,如今大举出动,其中必有诡谋,难道你们有什么不便的地方,不肯出手除此恶獠?」
十公主忽然一震,仰起面来,目光所触,顾大可、公孙小凤、悟果和尚等都定睛不瞬地注视着她们,每个人的眼中,几乎都满布疑问。
她掀唇微微一笑,婉转说道:「论理这是铲恶除奸,义不容辞的事,可是十分不巧,我们此来另有一点私事,也必须赶在今天办好,只怕在时间上不能追随各位,共襄义举……」
公孙小凤忙道:「阴家姐姐,咱们是一见如故,你们有什么急事,何妨也说出来,或许我们能先替你办好这件事,然後再同去……」
十公主凄婉地笑道:「多谢公孙姑娘好意,但这件事必得我们自己去才行,诸位如能体谅我们私衷,就请把今夜动手的地方告诉我们,假如咱们的事情能很快办好,一定赶到那儿,聊尽薄力,这样可好?」
宗岳道:「既然二位另有要事,那就不必劳动了。」
十公主盈盈秋波飞快地掠过宗岳的面庞,凤目之中,似有晶莹泪光,柔声问:「宗兄生我们的气了?」
宗岳笑道:「什么话,姑娘大德,尚未图报,这么话,就太把在下看成无知无识的小人了。」
十公主长叹道:「如能附骥诸位,定是一件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