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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贵琪没答话,却贴住了庚儿的脸:“我的庚儿……”
李天奎忙向徐彦和莲花道:“快夺下庚儿,你爹也得怪病了!”
徐彦雨和莲花正忙着帮李天奎,从徐贵琪手中夺过庚儿的尸体。此时门外急匆匆地闯进来了两个村民。
“李管家,我家老爷病了,在发高烧!”
“我家小姐发高烧说胡话,请李管家快去看看!”
李天奎两眼瞪得溜圆,汗珠从头额流滚冒出来。
“当当当当!”鹿子村响起了急促而沉重的钟声。
各家各户的人都纷纷涌向了胡大鹏家院坪。
院坪中架起了一只大缸,缸下柴火在熊熊燃烧,缸中药水在翻滚,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村民们排着队站在大缸前,手里提着茶壶或瓦罐,脸色异常。
李天奎站在大缸旁面容严肃,双掌合十,眼光盯着药水,嘴里低声喃喃念着,不知念些什么。
村里已有十多人得了怪病,病症与死去的庚儿一样。
这臻入死命的怪病与传播的速度,使他想起了当年在老家谷子村发生的那声可怕的瘟疫。
全村六十多户人家两百余人,几乎全都被夺走了生命!
他当机立断,立即配齐避疫的药材,熬了一大缸避瘟水,以防止瘟疫的继续流行。
他已断定怪病即是一种流行的瘟疫。他有相当丰富的经验,他自信这祖传的避疫药方,一定能制止这声可怕的瘟疫。
火候已到。他停止读念,叫人去缸下的柴火,然后下令发放药水。
村们民领到药水后壶急忙忙地往家里跑,有个别等待不及的,边走边就捧起茶壶或瓦罐喝起药水来。
嘴烫得咧咧的也顾不得了。
阵坪中的人散尽了,院内又恢复了宁静。
只有村口悬吊在枯木大树上的钟还在响。钟声迎着渐落的夕阳,回旋在惊悸跳荡的鹿子村上空,显得格外凄绝沧凉。
李天奎在缸边默立了片刻,舀了一碗药水,问身旁的仆人道:“任公子在哪里?”
仆人道:“在右侧院鸡棚坪里。”
李天奎眉毛一扬:“他去鸡棚坪干什么?”
仆人吞吐了一下道:“看死鸡。”
李天奎没再问话,端起药碗就向右侧走去。
踏进鸡棚坪,他眼睛陡的瞪大,手腕一抖,药碗险些滑手!
棚坪中的情景,简直令他难以相信。
任焉梦盘膝坐在鸡棚前,膝盖上仍搁那个小包袱。
鸡棚内,鸡笼全被拆掉了,地上垒起了几十个小土堆,每个小土堆前竖着一块小石碑,碑上刻写着“鸡之墓”三个字。
“李管家,你看这些墓行不行?”任焉梦没有回头,却已发出问话。
李天奎心蓦地一跳,这小子长后眼睛了?
他定住心神,趋身上前,走到任焉梦身旁:“你这是干什么?”
“唉,”任焉梦轻叹口气道,“人畜一般,它们死了总得也要修个墓,立个碑。”
李天奎正色道:“任公子,它们只不过是本院喂养的一群待宰的鸡,你用不着这样做的,如果鸡死后要修墓立碑,那人们就没得鸡肉吃了。”
“啊,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任焉梦点点道,“不过它们并不是被宰杀的鸡,它们……哎!它们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都死了?”
李天奎顿了顿道:“它们死于瘟疫。”
“瘟疫?”任焉梦翘了翘嘴:“瘟疫是谁?”
“是一种病,一种能使人畜于死地的病。”
李天奎不摄继续解释,将药碗塞到任焉梦手中道:“你快喝了它。”
任焉梦端起药碗,眯眼瞧瞧,喝了一口“噗”地一声,尽吐了出来:“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难喝?我不喝。”
李天奎认真地道:“喝了它,你就不会生病,不会死了。”
李天奎在石碑前蹲了下来。石碑是一色的花岗小石块很整齐。
这小子从哪里找来的这些小石块?
目光触到石碑上的字,他双眉顿时绞在了一起,心登登直跳。
“鸡之墓”三个字竟是用手指刻写的!
这痴小子难道练成了小林金刚指神功?简直太邪门了!
桑榆时落,北雁南归。
析木城外,寒风已带来了西北荒漠的第一批黄沙。
霍梦燕在泰胜客栈已整整躺了三天。
宋孝忠开的药方虽然管用,但药效甚慢,今天第四天了,她仍在泻肚子。
她清肚子是火,可在这客栈无外可发,整日里只好将八个手下弄过来,换过去的骂个不停。
她挣扎着爬起来,走到梳妆台旁。
“已有三天没有梳头了,样子一定很难看”,她边想边在椅子上坐下。
目光转向镜子,刹时她惊傻了眼。
镜子中的她额头突起,眼眶深遂,脸色蜡黄,瘦削削的加上那逢散发,简直就像个从坟墓里钻进来的活鬼。
边就是青城派美貌无双的小公主?
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时,一名青城派弟子捧着盛着药碗的木盘,走到她身后:“小姐。”
她凝视着镜子没吭声。
青城派弟子提高了声音:“请小姐用药。”
“当啷!”药碗跌在青砖地上碎裂了,碎瓷片和药水四处飞溅。
“滚!给我滚!”她瞪着眼,歇斯底里的尖叫着。
青城派弟子知道她的脾气,不敢说话,忙弯腰拾起药碗碎片,躬身退出房间。
“任焉梦!”她咬紧了银牙里,忿忿地吐出了三个带着无比仇恨的字。
若不是这个混小子,自己怎么会去试天泻丸,受这种折磨!
她满肚子的火无处可发,竟转泻到任焉梦的身上。
“臭小子,我要让你知道本姑娘的厉害。”说话间,她拿定了一个主意,只要腹泻一停止,她便要赶回鹿子村去,向任焉梦讨还这笔泻债!
她扭头朗着房外大声高叫:“来人,快送药来!”
鹿子村被一片恐怖不这气氛所笼罩。
村口石旁的断树,已被黄沙掩没。
左侧的一块黄沙地上已垒起了十多个新坟。继庚儿死后,方士坤死了,徐贵琪死了,十九号院的徐老爷死了,六十号院的三小姐死了,还有……
李天奎的避瘟水,并未能阻住瘟疫肆虐鹿子村。
现在,所有的村民都在等待着李天奎最后的决定。
客厅里,面色苍白的李天奎与一位花白长须的老头,一位五十出头背着药箱的郎中,及太吉镇百村联英会会长龙少泉,隔桌而坐。
花白长须老头是太吉有名的医生匡觉生,郎中先生是鹿子村的判决。
浩渺山人首先开口道:“这是瘟疫,而且是一种极其可怕而古怪的瘟疫,一般的瘟疫病是,上吐下泻伴有发烧,像这种似出天花豆发烧,不出两天就死人的症状,山人从未见过,而且……”
匡觉生截口道:“老夫刚才已与浩渺山人研究过疫情,我俩医道浅薄,对此疫已是无能为力,还请李管家见谅。”
匡觉生的这句话,无疑地是对鹿子村宣判了死刑。
李天奎苍白的脸更是毫无血色。
龙少泉轻叹口气道:“事到如今已没别的法子了,只有逃离这个地方。”
李天奎抿了嘴,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
没想到胡大鹏刚离开村几天,就出这种事!
龙少泉又道:“胡大鹏不在,我就代替他决定:放弃鹿子村!”
李天奎仍没出声,他无法接受这个决定。
十年来,胡大鹏付出的心血。就如此付之东流?
匡觉生肃容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如果你不放弃鹿子村,所有的人都会死。”
浩渺山人接口道:“你不放弃也不行,只要再过两天,村里的人准会逃得光光的,可这两天内又会有多少人染上怪病?”
李天奎咬了咬嘴唇:“好吧,放弃鹿子村。”
他无法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他知道不放弃鹿子村已是不可能的事了,浩渺山人说得对,实际上昨天夜里已有人开始逃离村子了。
说实话,瘟疫已危及太吉镇,恐怕太吉镇也会要放弃。
李天奎扁扁嘴道:“病人怎么办?”
匡觉生捏住花白胡须沉声道:“留在鹿子村。”
“你说什么?”李天奎脸上泛起一层红绯,“让他们在此等死?”
浩渺人面色凝重,反话道:“难道想让他们把瘟疫带到各城?”
李天奎一怔,目光变得有些茫然。
龙少泉沉缓地道:“昨天夜是城有两个病人逃到太吉镇,已被我下令叫人杀了,我这样做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李天奎眼中一道棱芒一闪而没,随即叹了口气。
七匡觉生正色道:“让病人离开鹿子村,无异是将瘟疫播散到各地……”
浩渺山人截口道:“如果真是那样,不知将会死多少人。”
龙少泉眸光如同利刃:“那将是一场浩劫,因此不管李管家你作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决不地容许鹿子村的病人,越过眼前的这片荒野进入太吉镇。”
李天奎牙齿咬破了嘴唇,默然片刻道:“好,就这么办。”
龙少泉盯着他:“你已决定了?”
李天奎绽出一丝苦今今的笑:“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
他确实已无选择,如果他和龙少泉换个位置,他也会逼使龙少泉作出这种决定的。
牺牲少数注定要死的病人,换取千万人的安全,应该说是一种明智的选择,或是一种救生的善举。
龙少泉凝目道:“什么时候行动?”
李天奎没有犹豫:“马上。”
“谢谢,”李天奎沉声道,“鹿子村的人还应付得了。”
龙少泉站起身来:“既然是这样,我们就告辞了。”
李天奎起身拱起双手道:“不送。”
待龙少泉,匡觉生和浩渺山人走后,李天奎立即将十位鹿子村十户头领召到了家中。
一个时辰后,鹿子村村口枯树上的吊钟敲起了三十六响丧钟。
这钟声意味着鹿子村将再一次消亡。
钟声中,鹿子村的村民开始逃离村庄。
哭声、叫喊声、怒骂声响起,和钟声融成一片。
徐贵琪的家。
莲花跪在床边,哭得成了泪人:“彦雨,让我留下来吧,要死咱俩也……要死在一块。”
徐彦雨躺在床上,摇摇头道:“不行,你不能死,你已经有身孕了,徐家的希望就在你的身上,为了我,为了死去的爹爹和庚儿,你和须活下去。”
“可我…”莲花哭着伏到被褥上,伸手想去拖徐彦雨。
徐彦雨往里一缩,双手抓紧了被角:“别碰我,你快走吧。”
莲花拾起泪眼,瞳仁里是一片迷乱的光斑:“我不……”
徐彦雨瞪圆了充满着血丝眼睛,咬着牙道:“你不走,我就不认你是我媳妇,即使你陪我死了,我也决不会认你”
“我……”她结巴着,全身筛糠似的颤抖,嘴脸都扭曲了。
突然,她发出一声狂叫,蹦跳起来发疯般地冲出了房外。
二十号院一对老夫妇衣着整齐地端坐在床沿上。
他们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正跪在地上向他们磕头。
老夫妇已经染病不起,离村,而儿子和女儿却不能不走。
这是生离,也是死别。其凄惨悲哀的程度可想而知。
“你们走吧,钟声将尽了。”
老夫妇同时摆摆手。
“娘,恕孩儿不孝。”
两个儿子挟起哭啼啼的女儿,出了房间,并将房门掩好。
老夫妇整整衣装,和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