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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杭一双清眸转来:“那在下以当日救西辞之事,换行之一命,公主以为如何?”
持盈一瞬语塞,她双眸清静分明,只定定看着苏杭,似是未听清他说的话一般,道:“王爷就如此笃定持盈必然会对七哥不利?”
苏杭只略勾了勾唇角,似对她所言极为不屑,只看着她不答。
尽在不言中。
“王爷所料无错,我不会放过他的。”持盈微微一笑,眉梢眼角尽是料峭寒意。
苏杭神色未变,依旧冷冷清清,只平静道:“那么,公主是应还是不应?”
持盈一身素衣,眉目之间怒气隐然:“持盈确曾允诺王爷日后若有所求定当竭力报答。”她骤然一拂袖,目光如炬,神色冷清,一字字道,“可若是持盈如今反悔,王爷待要如何?”
苏杭长眉一挑,冷然回视:“不过多费些功夫罢了。”
“好。”持盈不怒反笑,“王爷好气魄。”
苏杭静看她的神情,道:“在下不愿与公主为敌,是以今日才会来这觅云院。”他拂衣略一躬身,放低了姿态,轻道,“在下唯有一子甫才满月,名为湛,若公主今日愿放行之一条生路,那么日后公主如有需要,苏府上下包括湛儿定当惟命是从。”
持盈手指收紧,眼里磨出幽冷的暗光来。
苏杭此刻并不想站在与她的对立面,这是为了苏家考虑,而后面他所说的条件,对持盈来说,却是诱惑极大。
她与朝华之间的约定,苏杭显然猜得一二,而一旦她远嫁和番为王后,她的生死就不再是她自己的了,她必然要过上与正常女子一般无二的相夫教子的生活。然而她自幼得不到应得的关爱和保护,是以对此也比常人多有遗憾和阴影,更不要说那时她一人身处和番、力量微薄,定然也是有心无力。
“王爷竟能为七哥做到如斯地步。”持盈长叹一声。
苏杭一颗心此刻方才安下,持盈这样无奈和喟然的语气,已是默许了他大半。
持盈忽地笑了,那笑意说不出是悲凉还是无力,只听她缓缓道:“王爷这步棋,走得真是好。西辞生前所愿,不过是清君侧、平天下,我不会让这平静被打破,也不会轻易寻死,至少这都不是现在,我会好好地活着,也会好好地过日子。”
苏杭默然,抬首一张素冷清颜,目光低垂下去,只道:“多谢公主成全。”
“所谓成全,不过是自个儿不为难自个儿罢了。”持盈自嘲道,她背身敛衣,清声道,“王爷既已达成目的,持盈便不多留王爷了。”
苏杭明白她在对自己下逐客令,白衣胜雪的少年依旧是眉眼冷似霜,清静如琉璃,然而这冷这静却带了淡淡的倦,他微一拱手,道:“那么,在下便告辞了。”
返身走了几步,苏杭复又顿足,道:“公主可是在忧虑挽碧姑娘安危?”
持盈蓦然回首,满目惊疑:“王爷如何知晓?”
“我只知,她被皇上送去了谢家。”苏杭这般作答,眉目里含了不忍。
持盈霍然冷凝了神情,原本清越的声音也一瞬森寒了下去:“你说,六哥送她去了南宁?”
“是。”苏杭侧身答着,目色清色,无甚平俗羁绊,反是显得格外明澈透冷,“九公主,皇上并非你所想得那般重情重义,他也会拿你珍视之人做可利用之物,只不过,他知道那些人对你来说,孰轻孰重。”
持盈沉默许久,方才猝然合眸,叹道:“持盈明白,多谢王爷相告。”
苏杭回身轻道:“九公主请保重,迎天于昀城静待公主来共赏那一池碧莲。”
持盈再无应答,只背身对着苏杭,双手紧握,指尖深深刻进掌心,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持盈虽动辄便说要将挽碧送走,却始终没有真正要将她送入虎穴的想法。不管挽碧过去所做是对是错,在西辞未曾出现之前,她终究陪伴了持盈走过了最无助的童年,这一点自始至终都埋在持盈心里不曾忘怀。
她或许冷清,或许狠心,却很念旧。
持盈抬起头,看书竹通剔灵秀的一双眼正静静凝视着她,无悲无喜,清澈异常。
“公主可要用膳?”书竹微微笑着,眉目安宁。
“不了。”持盈长抒一声轻叹,敛起心底憾意,慢慢往屋内而行,她伸手松下发上步摇,交到书竹手间,语气极为随意道,“这步摇重极,戴多了脖子都似要压折了。”
书竹似是明白了什么,眼眸闪了闪,莞尔微笑,恰似当年温顺乖巧的挽碧。
三日后,郁行之身中奇毒无法行走一说传遍连昌。
持盈那时,正同郁浅坐在觅云院下棋,年轻的皇帝看了淡定自若的持盈一眼,慢慢道:“阿盈还是心软了?”
持盈唇畔含笑,手移一步棋,只道:“物尽其用罢了。”
郁浅神色冷凝,若有所思道:“苏杭却也做得狠,废了他一双腿,自是再无力回天了。”
“书竹已把听见的都告知于六哥了吧?”持盈淡淡道,“六哥既有心放七哥一马,何必借着持盈的手呢?”
郁浅舒展眉目,清道:“让他记着你的恩情便好。”
持盈回首一容冷意:“我不需要这些虚物。”
“给都给了,还有反悔的余地不成?”郁浅语气虽冷,却仍含了淡淡宠溺。
持盈只笑而不语,目中神色清淡,似是不以为意。
“过几日,和番会来人接朝华回去。”郁浅复又说道,一面抬首看着持盈神情。
持盈笑眸里清冷如霜、明净似水,只静看着郁浅,见他不再言语,这才语气平平道:“然后呢?”
“来的不是旁人,是和番大司命慕涵。”郁浅续道,“以夜吟换朝华,这是和番给朕的答案。”
“久闻其名。”持盈勾了勾唇角,那笑意淡得出尘,叫人直觉得宛然似无。
“大司命在和番的地位,甚至在宰相之上,到时朕会出城相迎,以示诚心,你也一并出席吧。”见持盈颔首,郁浅方斟酌道:“至于朝华回归和番之后,青杞她……”
持盈打断他未尽之言,微微一笑道:“青杞才十三岁,她从小被父皇捧在手心里长大,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你要她一个人去和番怎么活下来?”
“郁家还有外戚。”郁浅半晌方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持盈容色渐淡:“此事日后再提吧。”
郁浅亦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顺着她的话道:“那也好。”
持盈轻抿了唇,低首看手下这一局棋,专心致志,再不理会郁浅那似说还非的神情。
没过几日,不出郁浅所料,七王府便传出了郁行之毒发身亡的讯息,次日,悲痛欲绝的七王妃宁千凝一把火将七王府付之一炬,殉于其中。
闻听这个消息的时候,持盈一人立在廊下,夏日的温热渐渐袭来,耳边细微热闹的蝉鸣,伴随着树梢上的鸟雀声声,显得格外平静宁和。
远处,山岚笼烟,霞雾迷蒙,沉沉压在心里,到最后,只留下一声叹息。
这一年,西辞亡故,顾家被抄家,郁行之假死逃亡,皇室第一个新成员出生在即,和番王位之争风云变幻。
夏雷阵阵打下来,大滴大滴的雨珠坠在屋顶,喧闹而清脆。院中池塘里,疾风骤雨,打在荷叶上,染得那叶子深绿浅碧,一层衬着一层,有如波澜翻卷。叶间淡青色的花苞尚未舒展,蜷成一团,随风摇曳,隐隐欲坠。大珠小珠之声不绝于耳,扰人清梦。
持盈神情素冷,看了半晌的大雨滂沱,收拾了手里的花枝,转身挑帘回屋。
作者有话要说:
☆、花落尽
慕涵到达连昌那一日,晴空万里,整个城池都被夏日的酷热所笼罩,烈烈骄阳照着城门前一众迎接的人马。
郁浅亲自出城相迎,这无疑是给了和番极大的面子,朝华就立于郁浅右侧,遥遥望着远处队伍愈行愈近,沐空倚在右下的座上,神色似笑非笑,但顾着郁浅在场,姿态也算端庄。
皇亲重臣皆在郁浅左侧,与朝华等人泾渭分明,谢黎身怀皇嗣不宜出席,故而唯有持盈华服盛装立于郁浅左侧。
和番的车队很长,一眼望去人却并不多,前方侍从皆是骑马,唯有后面跟了两辆素色马车,看上去十分清淡。
和番虽是附属小国,却也不该如此寒酸。
面对持盈略略回转过来的目光,朝华却是淡淡一笑,上前一步与郁浅道:“先皇驾崩,如今尚在丧期之间,自然入乡随俗。”
郁浅颔首,只道:“世子有心了。”
说话之间,车队已近,第一辆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个神色倔强的少女,五官分明,一身素白衣裳不掩其眉间骄色。
持盈料想那便是夜吟,目光转向郁浅,郁浅只道:“这便是夜吟郡主?”
朝华神情略暗,容上撑起淡淡笑意,道:“是,正是舍妹。”
夜吟闻得此言,却是眼角斜飞,冷冷道:“我没有出卖亲妹的兄长。”
“郡主还请注意言辞。”清清淡淡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请时刻牢记,你现在是在对和番的王上说话。”
持盈肃然抬首,正见一白衣少年自马车上踏步从容而下,衣绣苍竹,袖卷金线,额上佩白玉,待他步子落到夜吟身侧,方才顿足向郁浅静道:“拜见皇上。”
朝华微微一笑,如此作解:“和番祖制,司命不跪天地不跪父母,唯跪和番之王,还请皇上见谅。”
郁浅轻“哦”了一声,只道“朕明白了。”他正色与慕涵道,“慕大人远道而来,实是稀客。”
慕涵反是笑道:“臣下此来只为迎回新王,皇上此言着实令臣下惶恐。”
“哼”地一声轻嗤自朝华身后传来。
慕涵目光投去,只见沐空拂衣而去的背影,只几步便消失了踪迹。
郁浅眼中深黑浓了些许,只道:“和番的这位丞相大人,性格倒十分独特。”
慕涵微微一笑:“舍弟生来任性,让皇上见笑了。”他侧踏一步,向着朝华深深拜下去,道,“臣下拜见王上。”
朝华目中隐有触动,轻托了他的手肘,轻道:“免礼。”
郁浅立于一侧,眼中清光幽幽,缓缓道:“既然大司命已选择了和番的下一任王,那么,朕便不再插手了。”他轻咳一声,“这夜吟郡主……”
慕涵朗朗笑道:“郡主自愿前来连昌,代替王上与大晋共结友好之谊。”
夜吟别过头去,只目光恨恨地盯着足下土地,不给慕涵任何回应。
“久闻夜吟郡主一身好武艺,不知可否让持盈见识一下?”持盈却是始终都在观察着身着素色囚衣的少女,见她神情桀骜,心中也是颇为欣赏。
夜吟反是轻瞥她一眼,道:“武艺不是拿来给人消遣的,夜吟亦非街头卖艺之人,还望公主放尊重一些。”
持盈闻言,也无恼意,只回首向郁浅一笑:“夜吟郡主这般有趣之人若能留在连昌,想必也能让宫中热闹不少。”
夜吟容上怒色骤起,斥道:“你……”
“熹纯公主这提议甚好。”慕涵再度打断夜吟的话,侧身上前,拱手道,“那么,夜吟郡主还请公主日后多多照拂了。”
“这恐怕是不行了。”朝华如是笑道。
持盈心头蓦然一紧,转首盯住朝华,朝华却是对她灿灿一笑。
才刚刚被默许成为和番之王的少年,转身向着郁浅敛衣俯身道:“皇上。”
持盈似是想到了什么,当即清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