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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依柔慌忙闪到书架后面,文静偷偷探出身子,正巧看到文渊进来,也连忙缩回身子。
文渊无奈地看着那掩住她们身影的书架,“依柔,你也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依柔不情愿地走出来,文静自然也跟着一起出来。
“文渊哥哥。”
文静原本也并没有想要瞒着文渊,若真想帮依柔逃出宫,没有文渊是绝对不行的。现在被文渊逮了个正着,其实正中下怀。但看着眼前站在一起的两个人,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她方才并没有多少感觉的事,依柔喜欢的是文渊。当时听依柔这么说时,她心里并没觉得什么特别,可如今同时看到两个人,方才真正明白依柔喜欢文渊,到底是什么意义。心里隐隐有些失落,眼眸也跟着黯然了些。
文渊轻轻叹了一口气,“依柔,你真认为离开能解决问题吗?”
依柔绞着手帕,低头不敢看他。
“我们出去说。天香,能帮忙泡壶茶么?”
出了东中阁,天香便只能眼看着二人进入文渊休息的那个阁子里,而她则留在外面的亭子里去煮茶。等她把茶煮好送进去时,正好看到一幕让人浮想联翩的画面。
依柔扑在文渊怀里哭着,文渊则轻声安慰她,听到身后响声,转头去看文静,眼神示意她把茶水放下,眼神里尽是坦率与真诚。
文静暗自鄙视了自己一番,倒是依柔发现她的突然到来有些慌乱,手忙脚乱地推离文渊,又胡乱抹着眼泪,“对不起我……”
文静笑着摇头表示理解。
依柔走后,文静半晌没有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文渊,文渊有些诧异,“在想什么?”
文静呐呐道,“我在想,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依柔喜欢你。
文渊静静地等着下文,奈何文静实在是没那个胆问出口,最后话锋一转,“你是怎么劝服依柔的?”
文渊的眼神变得坚定,“再难的死扣,总有一处活口。这件事,该结束了。”
“你有办法?”
文渊却只是摇头,眉头不自觉地锁起,但唇角却依然留着笑意。文静诧异地看着他这副表情,目不转睛。
文渊细思一会,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对上文静专注地眼神,“你在看什么?”
文静感叹道,“刚才真应该给你面镜子。真的很奇怪,你是怎么做到的?上半张脸蹙着眉头,下半张脸却还在微笑。”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在脸上虚划条横线示意。
文渊不相信,“真的?”
文静肯定地点头。
文渊笑着扶着她的肩膀出门,“你看错了。”
文静不服气,扭着头抗议,“下次一定要留下证据。”
文渊只是笑。
第18章 磨刀霍霍
日头逐渐西落,昏黄的夕晖笼罩着整个皇宫,更显金碧辉煌,庄严肃穆。
“累不累?”文静贤惠地跟在文渊身边,和他一起出宫回府。文渊最近脸色很不好,晚上睡不好觉,白天还有这样那样的事,她真担心他身子会吃不消。
文渊摇头,“还好。”
最近事多,宁煊出走,宁煜不肯继承皇位,国无君主,致使朝中那些阴谋不轨的人趁机作乱。文渊这里已经应付得疲累,下午又加上依柔那么一闹,他身子原本不好,现在更是雪上加霜。文静看着他那近乎透明的脸色,在黄昏里染出晕圈,心里想起周围人对文渊身体的说法,不知不觉也更加担忧起来。但若要劝文渊撒手不管这些事又不可能,偏偏她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跟着干担心。想想依柔,想想文渊,再想想自己,她真是觉得憋屈到了极点,满身的气力无处发泄,只能把牙齿磨得咯咯响,好像随时准备要去咬死那两个皇子,拳头捏得比石头还硬,就等着他们把脑袋凑过来让她敲开来看看里面都装着什么稻草废料。
“天香。”耳边传来文渊的低唤,手腕被握住。暗里鼓气的文静条件反射扬手就想招呼过去,但因那温柔的声音立时回神,半路停下,“何……?”
“事”字还没问出口,她就看到了答案。迎面潇洒而来的俊美男子,一身绛紫色的长袍,金冠束发,神采奕奕,玉树临风,正是她刚才心里无数次诅咒的宁煜。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文静一股“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气势,对着精神焕发的宁煜怒目而视。
文渊注意到她的怒气,手头用力将她身边拽了拽。温暖的触觉让文静回神,回手也握住文渊的手,心里有了个依托,情绪慢慢得以控制,退后一步回到文渊身边,方才后知后觉地叫一声“殿下”,算是打个招呼。
“皇兄,皇嫂。”宁煜对刚才诡异的气氛毫不在意,自若地和他们打着招呼。
文静心里警告自己要沉着,不要动气,双手拢在袖子里拳头捏得死死的。她从小到大没什么主见,就是个当跟班的料,但或许是心里偶尔的表现欲望作祟,她生就一身义胆,最见不得好朋友受委屈,只要碰到朋友受委屈,就算是打到流血都一定要讨个公道。初中的时候,一个高年级的学姐欺负小洁,小洁还没开始采取行动,她二话没说就跑去跟人肉搏了。不过这事的最后结果却是小洁被学校记过处分,她则被受处分的小洁狂表扬了一阵,不过事情到最后,是学校的训导主任公开向小洁道歉结案。
其实只是想说,文静其实一点都不文静,此刻有文渊在身边,心理积压着对宁煜的怨,又有依柔的事做引子,而最后的一点引爆火花则是宁煜亲口点燃。
他还好意思这么叫他们?还好意思在他们面前这么面不改色不知悔改?他们这一连串的不幸事件都是从哪里开始的?文渊与依柔的爱情悲剧,她与天香公主的穿越悲剧,还有如今文渊的辛苦,依柔的无奈,他却悠闲自在神清气爽地在这里散步踏青,看他那精神抖擞,神采飞扬的模样,想想文渊天天不辞劳苦,累得筋疲力尽,想想依柔明明喜欢文渊却只能躲在深宫里暗自垂泪……文静越这么想着,心里就越是生气,最后听着宁煜还在那里得意洋洋地说着,“看皇兄气色不太好,要多注意,要不这两天就别进宫了,在府中多调养一下。”
嘣!文静最后那根理智的弦终于再也承受不住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磨着牙,甩着胳膊,大步往前冲上,就差双手互捋袖子叉腰而立,保持了最后一点非泼妇的形象。柳眉倒竖,杏眼圆瞪,樱桃檀口噼里啪啦地就开嚷了。
“少装体贴了!若真体贴文渊辛苦,就自己多负点责!想挑起担子就赶紧继承皇位,不想当皇上就赶紧把那个该死的宁煊找回来,想娶依柔就别让她活在担惊受怕恐慌自责中,不愿意放下责任又不干脆挑起来,想娶依柔又迟迟不娶,还在这里假惺惺做什么?文渊气色不好,休息不好,怪谁?明知道他身体不好,还给他找那么多麻烦,若不是你们不负责任,哪需要他这么辛苦?”
文静一口气咆哮完一大段话,仍是不自觉地紧握拳头,咬牙怒目。有经过的小宫女小太监,停在原地当场成了化石,宁煜的侍从惊讶地忘得喝止,墙外经过的宁雪更是直接飞身跃上宫墙,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最后抱着双臂满意地笑了,“这还差不多。”
宁煜则完全成了一座冰雕,原本严肃的眼神更加冷厉,原本棱角分明的线条更加僵硬,紧抿着一张方唇,眼神逐渐凝结千年玄冰,一言不发、一眨不眨地盯着文静。
相比之于他,文渊的面部表情倒是柔和多了,他只是站在文静身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依然是那副笑容,但细心的人很容易就能发现,那唇线更弯了,嘴角更翘了,唇边的酒窝也更深了。
文静吼完,那股怨气带出来的勇气依然处在回光返照中,见宁煜瞪着她,继续粗声粗气恶狠狠地道,“瞪我做什么?说的不对吗?”
四目相对,触及宁煜那鹰眼般凌厉的眼神,浑身一个激灵,猛然寒颤,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周身冰山一般的寒冷气场。汗毛不由自主地收起,偷偷吞咽口水,缩回文渊温暖的身边。
宁煜的侍从这才慌乱地回过神来,“大胆!竟敢对殿下如此无礼!”
文静的勇气绝对就和气球没两样,膨胀地快,泄得也快,当初那股怨气一旦吐出来,重新回到现实,立刻就躲起来了。就像当初,和那个学姐火拼之后,方才意识到闯祸,最后只能再躲回去找小洁求助。
但在这里,她唯一能求助的只有文渊,幸好文渊和小洁一样,是那个在危难时愿意救她,在闯祸时愿意保护她的人。所以侍卫这么一吼,她又不自主地移步偷偷再往后退,一直退到文渊身后方才拽着他的衣袖,不敢再看眼前。
谁说她刚才的勇气膨胀不是仗着有文渊在身边打气呢?瞧,他都袖手旁观地任由她胡闹了。
“文渊哥,你怎么能任由天香把大伙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呢?”身后传来一阵娇笑,清脆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明明是责备的话语,却没有半分责备的意味。
听出是宁雪的声音,文静回过头去,宁雪正朝她竖起个大拇指,然后飘然从那宫墙上跃下,如同一只紫色的蝴蝶一样,落至她身边。
文渊从袖上拿下文静的手握在手里,笑道,“难得有人敢言,为何要制止?”
文静顿时明白他们都是在帮她,心里的胆怯稍稍小了些,偷眼去看宁煜,宁煜的表情也已不似方才那般吓人了,但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所以本宫才劝皇兄多歇息几天,以尽兄弟之责,皇嫂身为妻子,当多尽妻子之责,照顾好皇兄才是本分。至于皇子之责,本宫自会处理,不牢皇嫂多心。”
宁煜甩下这话,横眉冷扫了一眼文渊和宁雪,负手而去。
文静下意识地换位远离他,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尽管不喜欢他,却还是忍不住心里感叹,果然不愧是宁煜。
回头看看文渊和宁雪,二人倒是一脸自然——如果宁雪的吐舌作鬼脸也算是自然。
“好久没看到大皇兄这么吃瘪的样子了,真大快人心,可惜让二皇兄躲开了,不过他最好一辈子躲在外面!”宁雪得意着,冷哼着,赌咒着。
*
“还没好?”出了皇宫,上了车撵,文静想起宁煜的模样仍是一阵后怕。文渊察觉,出声打趣她。
文静老实地点头,“越想越害怕,你说刚才宁煜会不会想杀了我?”
“害怕还那么胆大?”文渊摇头表示不解,转身把车帘掀开。
“我当时看到他那副得意的神情就来气,没想那么多。不过,可能是因为你在旁边,所以才敢那么跟他说的。”
“是吗?”文渊回过头来,“如果大皇子真想杀你,我可没办法。”
“我才不信呢,”文静不以为然,“你那么厉害。天天只是在溯津阁里,还能解决那么多朝廷大事。哎,说真的,你当时真应该阻止我。”
“为什么要阻止?不管行为对不对,这种机会不多了。”文渊含着笑意看着帘外的风景。
文静“嘿嘿”地眯着眼审视文渊一会,“文渊,我发现原来你也挺坏的。”
文渊笑了笑,未作答,放下帘子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圆荷泻露,清景无限。月光下一袭白衣的男子临湖而坐,披一身月华。
文静踏着月色,循着柔光沿着蜿蜒的小路向池边的人影走去,露水染湿了裙裾,唇边的笑意却更深了。
“文渊。”一声轻呼,恍如珠玉在琴弦上跳动,在静好的夜色中更显得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