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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王妃怔住,心头其实很明白,面上却只好故意不解:“哦,什么要紧事?”
赫连笑一咬牙,突然起身拜倒在王妃脚下,把王妃骇了一跳,连忙要搀扶她起身,她却匍匐在地,娇媚的面容因为背着阳光而带了一丝晦暗不明,一双眼睛却仿佛带着火光,直要烧到庆王妃的心里去:“母亲,我知道——三皇子殿下要取消与我的婚事!”
庆王妃心中越发忐忑,目光微微一凛:“这事你是从哪听说的?”说完一双眸子扫过她身边众人,格外严厉,“到底是谁在郡主跟前嚼舌根。”
赫连笑深吸一口气,泪珠滚滚而落,染了口脂的红唇止不住地颤抖着,极为恳切地道:“母亲,我与三殿下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订婚,原本再过一月就是婚期……可是如今他却莫名不肯迎娶,母亲,一切都是因为我那不成气的二哥,所以我不敢怪责别人,只请求母亲能够允许我落发出家,也好过在世间承受众人白眼……”
庆王妃连忙道:“满口胡言,怎可因为此事就轻言出家,不许再说这种话,快起来!”
赫连笑却执意不肯起来,依旧跪在那里,泣不成声地道:“自古以来,女子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寻常的人家都有婚书为凭,便是要退婚,也得父母媒人都在,方能达成协议正式退婚。但三殿下出身皇族,我去哪里去找婚书,又向谁人去讨还公道?只能哑忍,打碎牙齿往肚里吞!女儿明白,父亲和母亲都为此事十分忧虑,本不该再增加你们的负担。可是身为女子,半途被人遗弃,我是无论任何也是不可以接受的。若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早已经一头撞死,以示清白,也免得玷污了庆王府的门楣。母亲若真心疼我,就让我去吧!”
江小楼见她说得泣不成声,字字句句却都在威逼王妃,笑容变得越发淡了:“丹凤郡主,你既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何苦要剪头发去做尼姑,岂不是让王妃为难?”
赫连笑心头暗恨不已,眼泪流得更凶,并不理会:“母亲,我这也是不得已的下策。若是三殿下果真退了这门婚事,笑儿只怕再也无法在名门闺秀之中立足,将来哪怕是出门应酬,都没脸去了!”
庆王妃叹了一口气,虽然她和顺姨娘多年交恶,可是丹凤郡主毕竟只是一个孩子,从前也没有什么大的错处,对自己倒还算得上恭敬。身为嫡母,她本来就应该为对方谋一门好的婚事,这于庆王府的兴盛也有好处。可这回是三殿下自己主动提出要退婚,甚至还请动了陛下,连庆王都无法可想。她思来想去,面上愈发难办,只好劝慰道:“三殿下是什么样的个性,你比我们都清楚,他既然打定了主意,只怕这事儿已经没法回转。笑儿,你看这样好不好,若是退婚的消息传出去,你就离开京城,去梁州芙蕖山庄待个一年半载,我会托人好好照料,等风头过了,母亲再想方设法替你另觅良缘。”
庆王妃出身高门,祖上便是从梁州发迹,她这是要用自己娘家的资源来庇护赫连笑。所谓另觅良缘,这京城的达官贵人是不要想了,必定是在其他各州的望族中择一名门而嫁。若是寻常女子倒也是个好去处,毕竟兄长做出此等恶事,声名多少也要受到影响,远远嫁到别处,一则消息不通,二则人家瞧在庆王府的面上,定然会好好对待。然而赫连笑一心巴望着飞上枝头做皇子妃,她又怎么肯轻易放弃这条锦绣前程?!
赫连笑面色一变,声音亦是沙哑:“原来母亲也不肯帮我,把我往外推!”说完她拔身而起,一把抽出怀中深藏的剪刀,水晶般的眸子里隐含怨恨:“母亲,若你执意不肯助我,那我今天就在这里剪了头发!”说完她已经拔下金簪重重掷在地上,剪刀猛然凑近一头如瀑的青丝。
庆王妃没料到她有如此突兀的举动,心头狠狠紧缩了一下,大声惊呼道:“不要!”
江小楼使了个眼色,小蝶已经冲了上去,一把扣住赫连笑的手,赫连笑拼命挣扎,其他婢女们见状不好,亦是扑了过去,死死拉住对方不住。放眼望去,珠钗鬓影,红衣翠袖,几乎交缠在一起,各色纷杂,乱成一团。小蝶一个用力,赫连笑手中的剪刀掉在了地上,霍然发出一声脆响。
赫连笑原本也不是真心要剪头发,不过是做做样子,如此一来便顺水推舟地丢了剪刀。庆王妃不知真假,只觉得这姑娘十分可怜,不由叹息一声,满面悲伤:“你这又是何苦?我若是有法子早已经替你想了。这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吗?你想想看,这是皇家的婚事,难道还由得咱们挑三拣四?若无安华郡王一事,此事还有周转的余地,如今三殿下断然不肯再接受你做他的正皇妃,你又能如何?别说你来求我,只怕你去求皇后娘娘,她也是无能为力呀!”
赫连笑面色变了数遍,却突然扑向了江小楼,一下子跪倒在地,泪珠滚滚而落,一头青丝如同发光的缎子,凌乱地披散在肩上,看起来极度凄惶可怜。她抓住江小楼的裙摆,声音不停地颤抖:“明月郡主,你我无怨无仇,从无嫌隙。虽然我娘对不起你,我二哥也一直想方设法的迫害你,可我却没害过你呀!你去向三殿下说一声,就说你不愿意嫁给他,这样我——”
江小楼闻言,不由紧紧蹙起眉头。庆王妃一看不好,连忙喝止道:“住口,你越发没有规矩,怎能说出这样子虚乌有的话!”
赫连笑泣不成声地望着庆王妃,满面皆是泪痕:“母亲,到了这个地步你还瞒我做什么?三殿下想要换亲,看中的不就是明月郡主吗?不错,她是你的义女,可我也是王府的千金啊。你好好想一想,我和三皇子早已订婚,若是现在被他如此遗弃,我只有死路一条,为何你只肯为自己的义女着想,完全想不到无辜受累的我呢?”
一席话说出来,庆王妃看了一眼赫连笑,难掩心头的复杂。
江小楼轻轻摇了摇头,她对独孤克没有兴趣,也不想成为什么三皇子妃。换亲一事只不过是独孤克初步的想法,并未成为真正的定论,但江小楼可以确信一点,纵然最后她推脱了此事,赫连笑也绝无可能成为三皇子妃了。但是现在和赫连笑说这些,只怕她听不进去……当初为了成为皇子妃,她不惜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下手,这种执念实在是叫人不寒而栗。
庆王妃忍不住走上前,柔声劝慰道:“笑儿,你不是糊涂的人,三殿下娶不娶明月都是其次,最要紧的是他不愿意迎娶你啊!哪怕不是明月,他会选择其他贵女,而非是——”
赫连笑却显然不是这样想的,庆王府是三殿下最需要的力量,他是不可能放弃的。除了她这位丹凤郡主之外,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江小楼。毕竟赫连慧是个庶出,在府中素来不受重视,远不如受到皇后娘娘青睐的江小楼更有用处。所有人都能够看出来,独孤克需要的是一门政治婚姻,不管选择赫连笑,还是选择江小楼,他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巩固自己的政治力量,迎娶更多的支持。就算知道这个,赫连笑还是义无反顾要嫁给对方,答案十分简单,她要的也并不是独孤克本人,而是对方所代表的皇家势力和皇子妃的权势。
她要飞上枝头,她要众人仰视,她要永远摆脱庶出的身份,她要一飞冲天!
赫连笑满面皆是哀戚,眼底却是难忍怨恨,压根是不肯相信庆王妃的话。江小楼神色十分冷淡,良久,才轻轻叹息了一声:“丹凤郡主,不管三皇子作何想法,换婚一事都是无稽之谈。”
“可他若是请来圣旨,你又该如何?”赫连笑眼底燃着熊熊烈火,几乎要焚尽一切。
对方越是咄咄逼人,越见庸俗市侩,江小楼轻轻一笑:“任何人也无法逼迫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我不可能嫁给三殿下,这一点可以请丹凤郡主放心。”
赫连笑深深望着江小楼,对方的眼睛十分平静、温和,而且看起来很是真诚,并无一丝撒谎的痕迹。赫连笑终究不信,最后还是忍不住道:“你可以对天发誓吗?”
“笑儿,你怎么可以这样无礼?!”庆王妃心头火起,怒声斥道,“小楼又没有亏欠你什么,怎可轻易发誓!若真的担心,你大可以去求三殿下。这件事情与小楼毫无关系,你不要在这里撒泼,必须记得自己的身份,免得别人更加看低了你!”
“可是母亲——”赫连笑脸色变得煞白,一副无助的模样,却是包藏祸心,虽然理亏,可她急切需要江小楼的保证。
江小楼轻轻一笑:“这样的小事不值得拿来发誓,丹凤郡主,三殿下之所以要与你退婚,一则是因为安华郡王的影响。二则是因为他觉得我更有利用价值。如果你执意想要嫁给三皇子,请你自行去找他解决,让他明白你能带给他的一切利益,并且说服他改变主意,我不会插手,更不感兴趣。”
赫连笑眼睛红肿,肤色惨白,看起来如同一缕游魂,只定定望住了江小楼,一言不发。
庆王妃连忙吩咐身边的朝云暮雨道:“你们两个愣着干什么,还不替丹凤郡主把头发梳好。”两个丫头赶紧捧着妆匣梳子上来,拉过赫连笑,替她将头发又重新挽起。在这个过程当中,赫连笑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江小楼,似乎在掂量她所说的一切到底是真还是假。
江小楼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她对独孤克没有丝毫的意思,对方之所以看重她,目的就是想从皇后娘娘下手,得到更多的支持。而赫连笑对独孤克也没什么感情,无非不过是为了三皇子妃的位置,这两个人掐起来,跟她江小楼又有何干?她思虑片刻,看着庆王妃道:“母亲,请你替我进宫去向皇后娘娘澄清,就说不同意这门婚事,请她另择良缘。”
庆王妃闻言就是一愣,江小楼是真的要放弃独孤克吗?她看了一眼丹凤郡主,面上有些惊诧:“好,我会勉力一试。”
赫连笑闻言,嘴角不禁微微勾起,她知道江小楼心高气傲,表面上越是平和,越是不耐烦折腾。今天这一出先是示弱,再是激将法,求得庆王妃的同情,又把江小楼激得表白了心意,她算是达到了目的。若是自己一开口就央求庆王妃入宫去求皇后娘娘,只怕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一趟。她想到这里才站起身,向着江小楼满是感激地道:“是我误会你了,现在我很是过意不去……”
江小楼早已洞悉她的心意,确实不置可否道:“不必谢我,我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赫连笑得意的离去之后,庆王妃实在忍不住,向着江小楼道:“你理她做什么,三皇子纵然不娶你,也坚决不会娶她,不过是白日做梦,还自以为聪明得很。”
江小楼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母亲始终觉得这是一门好姻缘。”
“当然是!小楼,你不要怪我啰嗦,京城那些豪门贵族表面上奉承你、捧着你,背地里都说你不过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商门女子,谁也不肯娶这样的姑娘回家做儿媳。那些低一等的,不少都是庶出子弟,为家门博条后路的。你好好想想,母亲怎么舍得把你嫁给那样的人?想要找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实在是太难了!三皇子殿下虽然别有目的,可只要有皇后娘娘在一日,你的位置就绝不会有人敢动。”
庆王妃这是肺腑之言,庆王宠爱了顺姨娘那么多年,却一直没有动过庆王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