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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出得门来,却见人头攒动,众人并未因下着雪而减了兴致。尚卿便道:“公子,城中人多,跑不开马,咱们不如到城外去看看罢,从城隍庙到蓬莱冈,一路的灯火,霎时好看。”
我自到临安以来,出城的机会却并不多,见尚卿如此说,倒也觉得甚好。几人一催马,便出了北门。
雪下得并不很大,扑扑簌簌倒是连绵不绝的样子,再往远走,城外观灯的人却并不见少。我立在城隍庙的庙门前向前处张望,只见遍野的灯如星河倒注,浴浴熊熊,又如隋炀帝夜游,倾数解萤火虫于山谷间。
有好事者带着酒,三五成群席地而坐,也有大户人家支了暖蓬,推杯换盏歌舞鼓吹。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尽是灯盏,灯盏之处尽是坐席,坐席之上尽是游人,游人之间无不欢歌笑语……
我对身边的尚卿道:“不怪众人要来城外观灯,开封的灯华丽新奇。临安的灯看似朴拙,却胜在漫山遍野浴浴熊熊。看来华丽总敌不过朴拙的,便是再不起眼,可数量一多,便是铺天盖地直摄人心了。”
我的眼睛都在看这灯河,以至于尚卿半晌不曾答话也未觉得如何。有风吹过来,搅着雪片,吹落了斗篷上的暖帽。
我一偏头,用手挡住了额头,眼角却意外地瞥见了一双虎头靴子。
当地文人士子爱着丝履,便是那稍体面些的商贾之家也是如此,像这样的虎头战靴倒是不常见。
我不由顺着这双靴子向上看去,宝兰的袍子外又罩了件深青的披风。我心中暗笑:这人怎么穿戴得如此不伦不类,说是文人士子,又不像,说是武将,却又着道袍。
再向脸上一看,我却愣了。
我想,定是适才看灯看得眼花了,眼前出现了幻觉。
我睁开眼睛,仔细辩了辩,那人却还未消逝。我又揉了揉眼睛,那人还在眼前。
我喊“尚卿”,却是无人应答。我找坐骑,亦是不见踪迹。
我望着眼前这个人笑道:“这一定是梦了,怎么竟梦见了你。”
他也是一笑:“我倒是常梦见你。一会儿是文虎,一会儿是婉娘,一会儿又是十四公主。狡捷又无赖,傻气又娇气,倒是这一双眼睛,波光潋滟,似有无限情思。”
天上的月亮好圆啊,眼前的灯河又是如何动人,以致于我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听着这个人的这番话怎么觉得柔柔的暖暖的,不似从前那般厌恶?
心中像有一片羽毛飞落,又轻又软,让我自己都怀疑:怎么一切到了梦里竟都变了样?
我笑道:“你这个人,便是好话,到了你嘴里也要变了味儿。傻是傻了些,可谁也不曾说过我娇气。倒是你哪只眼睛看着我娇气了?”
他的眼睛亮亮的,似乎也是一盏灯,熊熊地燃着火,他轻笑了一声:“有了事情也不肯低头,却要在无人处落泪,还说不是娇气?上元佳节灯火辉煌的,你却望着山下长叹,还不是娇气?”
我被他说到了心思,不由面上一红,我笑道:“谁不说我贞敏忠义,谁不道我勇敢坚韧,谁不赞我宽和仁义,谁不夸我谦和知礼?倒是你,竟看出来了,看出我的娇气。
确是,我不只娇气,我还矫情,我不只矫情,我还胡闹,我不只胡闹,我还跋扈,我不只跋扈,我还,我还……”
不知怎的,本来脸上是笑着的,可说着说着竟落下泪来。
是啊,世人只道我这样好那样好,可他们却从来都忘记了,我是个女子啊。我是个正值豆蔻的女子,什么忠义、什么坚韧,那不是用来褒奖男人时该说的吗?如何用在我身上。
倒是他,从来都不曾将我如此看待,便是他讽我逗我甚至调戏我时,也从来都是将我做女子看待。而我除却了那些身外之物,也只是一个有些自卑却又自尊的平常女子,也只是一个想让人懂,想让人娇,想让人宠的平常女子!
他见我落泪,似是有些意外,便一步步上得前来替我擦干了眼角。他的动作很轻柔,手指细长又粗糙。他似是不惯做这些,虽是小心翼翼,可还是碰疼了我。
出乎意料,我却没躲。
远处是浴浴灯火,周遭是来往游人,天上是一轮明月,空中是飞舞的雪片,身边是一个带着凛冽之气的英武男子……
此情此景似在梦中才有,也只有梦里才有。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心道:便是梦,也让它长久些吧,也让我随心所欲些吧,莫再让我的执念惊了此刻的春心……
那只手停留在我的眼角却并未离去,缓缓地,缓缓地抚上了我的面颊,粗糙的手掌抚在脸上有轻微的刺痛,凌乱的雪片打在脸上也让人有片刻的清明。
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栗,突然从这场春梦中惊醒过来。
注:隋炀帝夜游:隋炀帝幸景华宫,征求萤火,得数斛。夜出游山而放之,光遍岩谷。
六十章 阑珊处
更新时间2013…9…26 14:11:06 字数:2118
六十章阑珊处
是他!
李谦父!
李奸人!
我睁开眼,不由得无地自容。
李谦父一只手轻轻揽着我,另一只正在我脸上流连。他的目光浴浴,竟比那灯火还要灼人。如果说适才我还觉得有些沉醉,那么现在我只觉得害怕。
是啊,我怕,我怕他那灼灼的眼光,我怕他那粗糙的手掌,我怕他那凛冽的气息,我更怕自己就此迷失没了自我,我更怕他就此得手,而后再重新带着奸笑来讥讽我,将我的尊严与真心狠狠踩在脚下!
我甩开他的手,夺路而逃。
山下的游人一拔拔涌上来,我迎着他们,跌跌撞撞、磕磕绊绊。可能是心太慌,石阶太滑,脚下一不留神,身子竟向前倾去。
有一只手从身后拉住我了,就势将我拉到一旁的树下。
我心跳如鼓,咚咚,咚咚,不敢看也不敢听,只低了头看着眼前的树干发呆。
便听得谦父道:“怎么跑得这样快,怕我吃了你不成?”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眼睛顺着树干向上,却看到了挂在树上的盏盏灯火。
灯光透过红色的锦缎,并不刺眼,却是十分柔和温暖。雪花落到灯上,倏地便不见了,于是灯盏周围、光晕之中竟像一个无雪的所在,让人看了十分向往。
忽地只觉树枝抖动,我积雪随着树枝落了下来,冰冰的,凉凉的,让人神情又是一阵。
我一回头,却是谦父已将离我最近的一盏灯取了下来,不由分说,便放在我手里。
我仔细将手中的灯看了,样子也是平常的宫灯样子,造型古朴大方,只是在外面画了成双的喜鹊和盛开的梅花。
这喜鹊和梅花是有喻意的,叫做喜鹊登眉。
火红的灯盏映着我的脸庞,倒叫人有片刻的失神:喜鹊登眉,这是天意吗?难不成我的欢喜竟真的是从这里而来?
正想着,便听谦父道:“可是欢喜过了头,怎么这样一副神情?”这时我才反映过来,我面向树干,谦父立在我身侧,一只手却还紧紧拉着我的一条胳膊。
我想我此时应该落了脸低喝他一句:李将军请自重。可不知是今夜月亮太好还是景致太好,连我自己都觉得如此一来真是太煞风景了。
我依旧低着头,声音低不可闻:“你如何知晓我在这里?”
谦父低低地笑了:“莫说是近在咫尺,便是远在开封,若是有心,什么还不知道呢?”
“你都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一路上有惊无险,我知道你最爱慕园,我知道你每日都要读书练字,我还知道……”
我转过身来,谦父正望着我,眼里满是笑意:“我还知道你闲来无事便要偷偷躲在屋里吃酒……”
听得这话,我却有些恼了,这些不能与外人道的事怎么竟被这奸人知道得如此清楚?我怒道:“你竟敢在我身上安排了人?”
“并未安排了人,只是心中所念,因此事无巨细都想知晓罢。”
我想一定是手中的花灯太过灼人了,不然怎么脸上烧得这样厉害。我心中是有许多疑问的,谦父如何到了临安,那开封怎么办?他又如何知晓我在此处,尚卿她们呢?
还有,他既是明白我的心意,怎么还能装做若无其事?便是两下相见了怎么却一点也不生分,还能从从容容地轻笑,还能细细密密地说话,还能大大方方地看我,还能稳稳当当地拉着我……
更可恼的是我却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我在他面前是如此的慌乱如此的不知所措。
这种感觉并不好,太不安稳了。此时的我,哪里还是那个众人眼里贞敏果敢的长公主,竟是一个没见过世面、没多少学识,缩手缩脚、慌慌张张的山里丫头!
正想着,却听谦父又道:“怎么不说话呢?便总这样低着头吗?我披星戴月赶到临安,就是想你和一起过个上元节的,你不欢喜吗?”
适才一切都太意外,我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到没有仔细看他。听得这话,我仔细地看了谦父周,这里才看清了他眼中的血丝,靴子上、袍子上的征尘。
我撇了撇嘴角:“你不说我是白眼儿狼吗,你不说我是没良心的吗,不是说从此不相往来吗?又没人让你如此披星戴月地赶来,自己巴巴地来了,倒又要我承情。”
话虽不好听,可那语气却十分轻快,倒不像是想撇清什么,倒像是在撒娇。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一哆嗦,怎么这么娇情啊。
果然,谦父听了十分欢愉,他在我耳畔低低地道:“你一时的气话,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再者,你向来是个嘴硬的,心里便是多想,嘴上却从不肯放松的,别人不知,我还不知吗?
父亲给我的信中,说太后对你我之事虽未答应,却说要好好思虑思虑。如此要紧的时候,我还能在开封待得住吗?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急着向太后表明真心呢。”
谦父的气息就在我耳边回绕,我想我的耳朵一定是红了,适才是因着天冷,如今却是因着害羞。
从小到大,我从未有过如此神态,便是在文博面前也是极力装得从容镇定,反倒是此时,竟连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谦父似也糊涂起来,既不松手,也不说话,只那么呆愣愣地看我。
此时的雪停了,月亮似乎悬得更高。远处灯火恍惚悠然,远处歌声倒愈来愈清晰: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折空技。一朝杜宇才鸣后,便从此,歇芳菲。有花有酒且开眉。莫待满头丝……
我望望空中,轻声道:“雪停了。”
他轻笑一声:“又如何?”
“咱们下山吧,莫让尚卿她们等急了。”
谦父看着我,神情郑重起来:“你且应我一件事。”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何事,只是一切来得太快,我心中乱七八遭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听谦父道:“我还未知你是十四公主时便已对你有了这番心思,这你是知晓的,我并非因你如今是长公主才愈加求娶。想我李谦父从来得意,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你若答应,也我枉我不分昼夜飞奔而来。从此我便护着你、心疼你,再也不让人欺负了你去,可好?”
注:金缕衣句选自《庆金枝令》。
六一章 摩竭簪
更新时间2013…9…27 11:09:46 字数:2061
六一章摩竭簪
我的心早已乱了,又怎知这样可好?
想着他为了我如此,也是十分上心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