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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果真是观察细致啊。”看似猜测的一番说法让秦思不由生了疑惑,这件事情与他究竟有几分关联……
“公主殿下往后还是要小心为上啊。”柴郡王轻声提醒罢,退至秦思身侧,对着她一个拱手,高声道:“公主殿下随心弹琴,子瑜以箫声追逐之,可好?”
秦思琴艺不差,却也怕有个万一。首次宫宴,可出不得一点差错。而柴郡王这个提议便顾全了秦思的面子,就算出错,也无人能计较半分。
秦思自然轻笑允之:“好。”
手指撩拨过细密的琴弦,秦思素手扬起,轻柔的乐声幽幽而出,婉转而深沉。琴声起,箫声亦是呜咽而叹,随着琴声的高低缓缓流泻|着。
秦思食指指尖忽而一顿,随即在琴弦上划出波澜的弧度,琴声在这弧度中荡漾着,成就高山流水。左手亦是在弦上跳转,音阶一换,身后的箫声却没有随着秦思的调子下走,而是反向扬起,待到琴声从低谷游走出来,两相融合,竟然异常协调。
箫声是后起的,但是却在无意间引着琴声随它而动。
一曲琴箫和鸣,在夜色下流淌开。满朝文武不禁哑然听着,可虞靑却不觉捏紧了手,满含着忧思。
“郡王的箫声果然悦耳。”秦思手下拨弄越来越快,轻妙的琴声忽而变得哀婉,如泣如诉。忽而又欢愉起来,好似比翼双飞雁的嬉闹。
柴郡王含笑,唇角微动着,唇下的气息与琴声合得更加紧密。
秦思手腕一顿,琴声止,而箫声不断,低低轻诉。而柴郡王的脚步一转,行至秦思面前,他眸中带着点点灼热,随着双唇张合的轻颤,悄悄袭上秦思。
等到箫声落下,秦思才从琴凳上起身。错身之际,柴郡王低唤着:“我的公主,对这箫声可满意?”
秦思被那丝丝入扣的暧昧裹着,只好不言语,从柴郡王身侧直直而过。
“公主殿下琴声过人,当世少有人敌啊。”
两旁的朝臣纷纷赞赏之,可秦思却只感到心中慌乱,这个柴郡王到底想干什么。
“是啊。”
附和之声此起彼伏,秦思微笑对曰:“柴郡王的箫声也着实如仙乐般动人。”
“哦?动人?”柴郡王语调一挑:“可动了公主半分?”
秦思眸色一锐,对她而言,有些底线是触碰不得半分的:“柴郡王说笑了,本宫受不起。”说着,秦思提步往前走去。
“看不出来公主的琴艺如此之好。”覃郡主笑着迎上去,出声夸道:“说来我们也是沾了公主的光,柴郡王可是从来不吹箫给外人听的。”说着,覃郡主颇有深意看了看二人。
覃郡主的话一落,一个轻柔的女童声响起:“小爱记得郡主的琴声也很好听呢。”
这话只是随意一语,却给秦思解了围,秦思闻声看去,在权将军身侧坐着一个小女童,那女童头上还梳着双髻,看样子还未及笄。
她穿着一身湛蓝色锦缎绣裙,五官清澈,惹人生出怜爱之情来。
“小爱,不得无礼。”权将军轻声一喝,随即起身对着秦思拱手:“微臣小女冒犯公主了。”
“权将军多礼了。”秦思虚托了权将军一把,随后走至小爱面前,朝着她一笑:“你叫小爱?”
“回公主殿下,是。”
小爱恭敬地站直了身子,端正行礼的模样让秦思不由笑出声:“好了,往后不必对我行如此大礼,无事的时候也常入宫来玩玩。”
“小爱遵命。”脆生生的嗓音让秦思笑意不绝。
直到在虞靑身侧坐下,秦思心中才缓缓松开一口气。一个好争风头的覃郡主,一个深不可测的柴郡王,都不是好想与的人物。
殿上依旧欢愉声不断,秦思却是在心中盘算开来。
“咳咳咳……”身侧的虞靑突然轻咳起来,她面色极为苍白,秦思刚刚一动,手腕便被人按在了龙案之下。
顾音奉上了茶盏,虞靑一口喝下,可杯沿上却沾染了点点暗色红晕。秦思心口一震,那血色异样,娘亲分明是中了毒……忽而,秦思想起那一日在凤离殿中的虞靑,也是这般突然难受起来,莫非,这毒已经在娘亲体内有些时日了?
虞靑缓缓擦拭着唇角,放下茶盏时,秦思当即伸手将那茶盏拿了过来,并在其中添上茶水,化开了那杯沿上不明显的黑红。
“母皇,你再用些茶吧。”虞靑依言将茶饮下,却忽略了秦思眸中的担忧。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虞靑便带着秦思先行离开了,留下满朝文武尽欢。
……
风离殿中的侍婢全部散去,独留着秦思一人。对着满殿空旷,虞靑才猛烈咳嗽起来。那声音低沉却凄厉,让秦思揪得一阵窒息。
“娘亲……”
虞靑捂着胸口,对着秦思摆了摆手,大红的袖摆在唇边轻轻拭着,低声道:“我没事。”刚刚说完,虞靑胸口又是一痛。秦思将虞靑扶入龙榻之上,忧心道:“娘亲,你究竟怎么了?”
“都是老毛病了,歇歇就好了。”虞靑说着,拍了拍秦思的手背,秦思只觉得那指尖冰冷刺骨。秦思将虞靑的手轻轻放入锦被之中,缓缓起身。
“月夜,月夜……”
知晓暗卫就在凤离殿中,秦思对这空荡的殿中一呼,身侧的烛台明灭一闪,一方衣袂无声落下,月夜的身影便立在了龙榻旁。
“属下见过皇上,见过主上。”
“月夜,你速去将我爹爹找来。”秦思吩咐道。
“是。”
看着月夜身影远去,虞靑眸心闪烁着,无力道:“你让他来做什么?”
“爹爹医术不凡,可替娘亲来看看,不然女儿如何能放心?”
虞靑微微阖眸,将满眼的不安收敛起来。她的身子她比谁都清楚,根本无药可救了。阿离也好,离渊也罢,知晓了不过是平添伤心。虞靑看着细细给她铺平被角的秦思,心中默叹。
“阿离,那柴郡王你见着了,可有何看法?”虞靑想起今日晚宴上那一幕琴箫和鸣,不禁问道。
秦思略略一想:“柴郡王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我曾说,他贪嗔痴怨占了其二,你以为是哪两样?”
“柴郡王性情并不暴怒,嗔算不上。贪、痴、怨,莫非是痴怨?”秦思垂眸猜测。
虞靑轻笑了笑:“子瑜的确是个痴者,并非是愚笨的痴迷,而是说他性情执着,所要得到的东西便不遗余力。”
“比如皇位?”
“不错。子瑜的确是一心要拿下这个皇位,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虞靑不想伤了柴郡王,可他步步紧逼,让她别无他法。
秦思有些不明白,大凡谋位者都会收敛锋芒,暗自筹划。生怕这心思暴露出来,会惹祸上身。可柴郡王却不一样,他的心思满朝皆知,可娘亲为何……
“只要我在这个皇位一日,我便不能杀了中山王一家。”虞靑似乎若有所思,眼中掀起遥远的薄雾。
“这是为何?娘亲是皇上,保江山,杀奸佞,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啊。”
“唉,若要说其中缘由,就不得不提另外一样了。”
“那还有一样是?”秦思问道。
虞靑叹了叹气,无奈之情溢于言表:“这孩子还有一怨。”
“怨谁?”
“怨天,亦怨人!”秦思在龙榻边坐下,听着虞靑说道:“他满怀着抱负,却只是个郡王,此为怨天。而子瑜心中是怨我的,怨我占了江山,更怨我害了他自幼丧母,受尽妾侍欺辱。”
“这与娘有何关系?”
“说来话长了。那时,狄丞相的女儿玉露是我的伴读,在她出嫁给中山王之前,与我形影不离。”虞靑说着,喉间又是轻咳,秦思拍着她的背脊听她缓缓道来:“我记得那一年的花灯会,我就快要离开南国去和亲,便央着刚刚生产不久的玉露陪我出宫看花灯。那天,街上十分热闹,到处都是带着面具的人们,花灯照亮了整个华阳城。”
“原本是很开心的一日,却因为意外变成了噩梦。”
“我年少任性,在人群中四处逛着,渐渐和侍卫走散了。我看见一处酒楼门前摆着行酒令,便上前去凑热闹,行酒令若是输了便要饮酒,若是胜了便能得到各色花灯。我一时玩得兴起,可谁知会出了意外,当时不知是谁将一盏花灯打翻,大火很快烧了起来……”
虞靑说着,不由微微哽咽。
“那后来呢?”
“后来,酒楼门前搭着的高台垮了下来,我当时呆着不知道怎么办,随行的侍卫也找不到踪影。我摘下面具的那一刹,有烧着的木梁掉了下来……而玉露,扑在我身上,就这么……死了……”
见虞靑肩胛抽动着,秦思眉心蹙起,低声安慰道:“娘亲,莫要想了,都过去了。”
柴郡王野心昭昭,虞靑却始终不忍对他下杀手,甚至一忍再忍,便是因为狄玉露这一命……
“玉露临死前,将子瑜托付给我,让我保他一生平安。我应下了。所以我这一生,都不能伤他。”
虞靑说着,热泪不禁滴下。
。
有凤还朝
有凤还朝录 第七章 覃郡主投靠
'更新时间' 2012…04…19 11:01:00 '字数' 3065
秦思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回宫后,虞靑急急封她为皇储,除了继承大统,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制约柴郡王。虞靑不能伤柴郡王,可她却能够。如若柴郡王所为太过,秦思动手也不算违背诺言。
“阿离,你现在所要做的有两件事,第一是除去子瑜的势力,否则你皇位难安。可你要记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要伤了他性命。对狄丞相,亦要小心分寸。”
对上虞靑目光切切,秦思一口应下。娘亲所欠的,就是她欠的,只希望柴郡王莫要将自己逼上绝路。
“娘亲放心吧,我明白。”
得了秦思的允诺,虞靑放下心来,继续说道:“第二是将那些躲在暗处的势力找出来,一一灭除,对于可能伤到你的敌人,万万不可心软。”
“可这些暗处势力究竟是出自哪里?”
秦思百思不得其解,南国内,只有一个柴郡王是狼子野心罢了,那另外的势力目的何在。
“说起来,这些势力极为分散,娘也没有查出头绪,你要多防着些。三日后,我便斋戒沐浴,朝中事务都在你手中,那时候是他们生乱子最好的机会,你提前部署好,就定然能寻到蛛丝马迹。”
闻言,秦思颔首道:“娘亲设下这局,阿离定不负所望。”
身后轻微一响,秦思转头一看,正是苏离渊入了殿中。秦思侧开身,将虞靑那苍白的脸露了出来,苏离渊心中一痛。
“你……”
苏离渊刚刚张嘴,虞靑便笑着说道:“我都说了是老毛病,阿离偏偏不信。”虞靑的眸光中是异常的柔软,柔软中带着期许。
苏离渊会意,只得温温一笑:“阿离也是担心你。”
往一旁退了一步,秦思眼角抽搐着移开。
“过几日你去斋戒沐浴,我会陪在你身边,你趁着这段时日好好调养着,免得让阿离忧心。”苏离渊说着,故作轻松一笑。
秦思喉头酸涩难当,只好背过身去。她垂眉敛目地说道:“是啊,朝中的事情娘亲交给我就是了。”
“女儿有些累了,爹爹娘亲慢聊。”
虞靑轻咳了两声后,也不留她,低声道:“你去吧,明日便搬去明靖宫吧。”
“是,女儿告退。”
秦思低低垂首,直到退出凤离殿都不曾抬起眸子。
关上了凤离殿的殿门,秦思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唇。她脚下走的飞快,眼角的泪一颗颗滴下来,被风荡开。
虞靑咳出的血里带着黑色,她不会认错,那是毒。看方才苏离渊的神色,他想来是知道的。既然他们都想瞒着自己,那秦思便让他们瞒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