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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庙里喝茶的时候却是见到了熟人,才进院子,就瞧见了端坐在院子里的小许氏和常家三娘子。常三娘子眼尖,立刻起身与招呼道:“大娘子——这边!”
常三娘子今年五月及笄,而今已经开始议亲了。十四五的女子犹如花骨朵一般娇艳,加上她出门前又刻意打扮过,穿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裙并桃红色比肩,脚下踩着宝蓝色绣蝴蝶花的绣鞋,雅致又精巧,瞧着让人连眼睛都不想眨一下。
小许氏闻言也转过头来,瞧见七娘,立刻笑起来,“可真是巧了,竟然遇上了碧丫头。”虽说当初未能结成亲让小许氏有些气恼,但她与许氏到底是亲姐妹,过不了几日便又和好如初,故她对七娘的态度也甚是可亲。
“姨母,三娘子。”七娘客客气气地朝二人见了礼,尔后又介绍了田静与她们认识。
自从七娘定亲后,她就极少出门,与常家三娘子倒有半年多未曾见过面,这会儿陡然遇到了,自然有许多话说。小许氏则趁机拉着田静闲话家常,还向她请教调养身体的秘方,田静有什么说什么,知道的言无不尽,不知道的一概摇头。
几人说了一阵话,便有常府的下人进来禀告说大公子过来接人了。
七娘这才晓得原来常青山也一道儿来的庙里。到底是表亲,七娘又已经出嫁,便再无先前未出阁时的重重忌讳,她遂没有刻意避开,坦然地与常青山见了一面。倒是常青山还有些不自在,红着脸不好意思看她,打招呼的时候声音也又低又轻,犹如蚊子嗡嗡一般。
常家三娘子难得今儿出来一趟,日后定了亲,想要再出来透气便难上加难了。临走前,三娘子拉着七娘的手依依不舍,红着眼睛道:“也不晓得下回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我在家里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实在心里发慌。你若是哪日得了空,定要来我家寻我说说话。”
七娘自然满口应下。一旁的小许氏见她们俩难舍难分的甚是好笑,遂提议道:“碧丫头也要回府吧,不如跟我们一道儿。让青山骑马,你们两个丫头好好地再说一路。”
常三娘子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拉着七娘的手再也不肯放,缠道:“反正都是要回去的,你坐我们的马车也是一样,我们本就打算从兴平路拐过去,保管把你送到家门口,绝误不了你的事儿。”
七娘本也没什么重要事,遂干脆应下,尔后跟着上了常三娘子的马车。她倒是想拉着田静一起,可田静与常家众人不熟,故还未等七娘开口,她就已经朝邵家马车走过去了。
回去的时候,果然走的兴平路方向,路尽头距离玉成巷只有几十丈远。兴平路是绕着西城走的,路程虽远了些,却胜在路宽人少,故马车走得极快。常三娘子难得寻个志趣相投的人说话,一路上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常青山则骑了马在车边跟着,一会儿前,一会儿后,还时不时地与三娘子打声招呼。
眼看着就快到了玉成巷,路边的巷子里忽然窜出来一匹惊马,撒开蹄子朝马车冲过来。常青山吓得一勒缰绳,马儿顿时提起双蹄一阵长嘶,险些要把他甩下马来。一旁的车夫也吓得赶紧策马往边上躲,动作却稍嫌迟缓了些,马车的一角被惊马撞到,狠狠地朝路边的柳树冲过去,“啪——”地一声巨响,便有个纤细的人影从车里甩了出来,重重地落在了石板路上……
紧随其后的田静赶紧跳下车,瞧见地上满头鲜血,人事不省的七娘,顿时惊得一脸苍白。
太子府里,邵仲正低着头写条陈,写到一半时,心口忽地一痛,手一抖,落了豆大的墨汁在纸面上。
他心跳得厉害,噗噗地抽得脑仁疼,眉头一皱,随手把宣纸揉成一团。才欲扔出去,胳膊手忽地扫到桌上常安将将端过来的热茶,顿时泼了一满身……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比较少,本来是说晚上有饭局的,结果朋友临时说出不来了,然后俺回家做饭,吃完才开始码了一会儿字,她又带着娃儿来我家玩儿了,玩到八点多才回去,所以,俺就只能码到这里啦。
64、公侯之家
整整一下午;邵仲都有些魂不守舍,拿着文书怎么也看不下去。屋里的同僚见了;忍不住关切地问:“邵大人脸色不大好;是否身子哪里不舒坦?”
邵仲勉强笑笑;道了声“无妨”,可心里头就依旧发慌,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不得进;不得出,难受得紧。在屋里实在憋得慌了,他索性起身去院子里走一走;才将将到门口;就瞧见常安满脸惶恐地冲进了院子。
邵仲心里一突;后背顿时沁出了一身冷汗。初春的风依旧带着寒意,飕飕地往身上一刮,他猛地打了个冷颤。
“公子爷――”常安一脸煞白地看着他,声音压得非常低,“方才太医院的小璐子过来传信说,夫人――出事了……”
有那么一瞬间,邵仲觉得好像在做梦,他只看见常安嘴唇一张一合,耳朵里一片死寂,身边的一切都仿佛变得不真实。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常安,眼神呆滞,面无表情,仿佛完全没弄明白他在说什么。
常安也多少觉得不对劲了,待瞧见邵仲的身子明显晃了晃,他才赶紧上前扶住,又急又慌地安慰道:“公子爷,您莫要急,小璐子只是说……”他说话时邵仲已经歪了歪,顺着他的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公子爷――”常安都快哭了,一边掐着邵仲的人中一边大声喊人帮忙。屋里立刻就有人冲出来,瞧见这架势也都吓得不轻,一面招呼着下人去请太医,一面关切地围过来询问情况。
这会儿邵仲却是已经清醒了不少,扶着常安的胳膊勉强站起身,吃力地朝身边一脸关心的同僚挥了挥手,脸色苍白地回道:“不必去请太医了,我只是……只是一时岔了气。”说着话,人就已经急急忙忙地朝大门方向走,走了几步,又恍恍惚惚地回过头朝常安道:“快……快去请白医正。”
他们二人急急忙忙地赶回家的时候,家里头已是一片混乱。白道人还未到,所幸出事时田静就跟在后头,抢救得还算及时。
“撞到了额头,一直没醒。”见邵仲一脸煞白地冲进屋,田静赶紧沉声解释。邵仲却恍若完全听不到似的,手脚一软险险摔到在地,田静赶紧伸手去扶,他却已经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趴到床边,瞧见床上脸色苍白的七娘,眼泪顿时决堤。
田静从来没有见过邵仲这般失态,顿时有些发怔,盯着满脸泪痕的他看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劝道:“师……师弟莫要担心,碧舸应无大碍。”她到底不善言辞,干巴巴地说了两句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了想,还是悄悄的退了出去,把屋里留给他们夫妻俩。
外头依旧是晴天,碧蓝如洗。
屋里隐隐传来压抑的痛哭声,田静抬起头,眯起眼睛看了一阵碧蓝的天。外头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过来,田静扭过头看,只见梁康气喘吁吁地往这边赶。
“师姐――”梁康看到她眼睛里亮了亮,停下脚步,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微微发抖,“弟妹她怎么样了?”
田静皱起眉头,“我不知道。”
她把过脉,又仔细查看了七娘的伤口,大多都是皮外伤,瞧着吓人,其实并不算重,可是无论她扎针还是按摩,七娘始终没有醒,这让一向冷静又沉着的田静第一次生出些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也许师父到了就好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屋里的邵仲颤抖着握住七娘的手,他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她。早上出门的时候她还鲜活美丽,可一眨眼就躺在床上毫无生气,她的额头上绑着厚厚的白布,可鲜血依旧渗了出来,染出一抹刺目的红,脸颊和手上到处都是擦伤,青一块紫一块,触目惊心。
这是他捧在掌心里心疼的女人,他发誓要安安稳稳地陪着过一辈子的人,他没法想象万一她出了什么意外,以后的这么多年他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他的人生重走的这一遭,又还有什么意义。
他跪在窗前轻轻握住七娘的手,把头靠在她的肩头,眼泪不断地往下滑,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白道人到的时候外头已经黑了,进了屋,房里却一片漆黑。老爷子赶紧让田静点了蜡烛,自个儿则大步踱到床前,瞧见床上的毫无生气的七娘和同样毫无生气的邵仲,顿时又气又心疼,若不是这会儿七娘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他只怕就要把邵仲扔出房门狠狠教训一通。
待给七娘把过脉,又仔细问了田静事发的过程,白道人却沉默起来。邵仲见状,眼睛里愈发地浮出一层层绝望,狠狠抽了口气,颤着嗓音问:“师父,您直说吧。”
白道人摇头,“脉象并未大碍,论理是早该醒来的。可而今她却偏偏昏迷不醒,这伤又在头部――”他说到此处重重叹了口气,咬咬牙,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若是再这么一直昏迷下去,怕是――”
邵仲一口气接不上来,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他整整一下午滴水未进,脑子里又一直紧绷着一根弦,这会儿被白道人一刺激,立刻就倒了。白道人赶紧招呼梁康把他扶到外间的榻上躺下,迅速地扎了几针,尔后又开了副镇定安神的方子拿给梁康,让他赶紧把药给煎出来。
等邵仲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中午,白道人控着穴位强迫着让他歇了一晚,精神总算是好了些。梁康又好说歹说,哄着他喝了小半碗粥,尔后,他就立刻奔到了七娘的床前。
侯府也得了消息,因怕吓着卢瑞便瞒了他,只有许氏立刻赶了过来,而今就在七娘床边陪着,两只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早已哭过。
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许氏缓缓抬起头来木然地看了邵仲一眼,眼睛里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哀伤,低低地唤了一声“仲哥儿――”,之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邵仲想答应,可一开口才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眼睛一热,又有热汤的液体涌了出来。
“仲哥儿莫要哭,”许氏叹了口气,声音里有无尽的悲凉,“碧舸若是晓得你哭了,她也难过。你得好好的,莫要自己折磨自己,好吃好睡,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然,等碧舸醒了,瞧见你把自己折腾成这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还不得心疼死。你若是倒了,她又该怎么办?”
邵仲愈发地哽咽,他努力地想要让自己不要哭出声,可是一点用也没有,那痛苦而压抑的哀嚎依旧从他喉间倾泻,仿佛失去一切的小兽,绝望而哀伤。
七娘这一睡就是三天,丝毫不见清醒的迹象。这三日里她滴水未进,人迅速地憔悴消瘦,原本丰润的肌肤变得干燥松弛,油光发亮的乌发也没有了光泽,昔日明艳的容颜迅速褪去,只余一片不忍目睹的憔悴。
常家也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探望,却被邵仲给轰了出去。他从田静口中得知了当日事发的经过,对始作俑者的常家恨之入骨。尤其是待他听得常家众人均安然无恙时,更是气得当即就把桌上的茶壶杯子全都摔在了地上。
他算了算日子,上辈子常青山出事可不正是这一年,他甚至依稀地记得那衰人正是惊马事故才摔死的,可到了而今,这噩运却全都报在了七娘的身上。
邵仲不甘心,他不甘心,他费尽心思地努力了这么久,只为了能和七娘有个好结局,成亲、生子,过上平静又恩爱的日子。可老天爷却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