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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等他行礼,已急声道:“你悄悄去看看,杨玉成和金元宝都在干些什么?”
郑三愕然,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什么也没有问,应声而去。
阿森赶了出来:“姑娘,傅姑娘,出了什么事?”
傅庭筠也不知道,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想仔细问问阿森他来的时候赵凌都是怎么说的,可看见阿森那紧张的表情,她突然间意识到,这里老的老,小的小,不是外人就是仆妇,她反而成了那个拿主意的人。
不能慌,更不能乱,她要是慌乱起来,阿森他们就更加不知所措了。
傅庭筠告诫着自己,很快镇定下来。
“能有什么事?”她笑望着阿森,“我就是在想,我们都在这里了,九爷怎么办?让郑三去看看杨公子在干什么?要是他不忙,请他多去看看九爷,免得九爷一个人住在那里无聊。”
阿森的目光闪烁不定,却紧抿着嘴唇,什么也没有说。
傅庭筠心中生疑,不显山不露水,笑着和阿森进了屋。
梳洗一番,由吕太太陪着用了午膳,知道郑三还没有回来,她进屋去歇午觉。
人是躺下了,脑子里却走马灯似的转个不停。
人家说狡兔三窟。赵凌在江湖上行走,虽然不能和狡兔比,可世事无常,以他的聪明,这后招总要留两手。
杨柳巷是他经营了五年的地方,不仅养着两个人,还置办了铺子,尽量地让这个地方看上去没有破绽,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和精力,要说这里不是他的后路,她怎么也不相信。
可如今,他却把她安置在了这里……阿森从小跟着他长大,名义上 主仆,实际上视若家人……可她却和他非亲非故……
想到这些,她翻了个身。
之前不知道,还以为他 要避闲,一味地把他往坏里想,现在看来,却是她冤枉了他。
他却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
要是她没有心血来潮的随口问阿森,他是不是准备一辈子都瞒着她?
傅庭筠想到她离开喜升客栈时他孤单的身影,深邃幽静的目光,心里一痛,眼眶湿湿的。
他总是这样,什么也不说,却事事都替她考虑到了。
不过比她大六岁而已。
那样的沉稳、内敛。
这么一想,她心里像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热呼呼的,让她两颊发烧。
外在传来临春“咯咯”地笑声,还有郑三娘笑着的喝斥声:“别阄了,小心把 吵醒了—— 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她有这么长时间没有睡觉了吗?
可怎么一点睡意也没有!
傅庭筠想了想,起身推开窗户朝外望。
阿森不知道从哪里捉了条毛毛虫,一会儿放到临春的小胳膊上,一会儿放到临春的小腿上,临春甩又甩不掉,捉又捉不着,两个小家伙玩得不亦悦乎,把个郑三娘子弄得哭笑不得。
“阿森!”傅庭筠向他招手。
阿森和郑三娘都跑了过来
“你带着临春下去歇了吧!”傅庭筠交待郑三娘,然后对阿森道:“我有话问你!”
她面颊发红,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艳丽中带着三分娇羞,像那含苞欲放的牡丹花,看得阿森眼睛发直,半晌才回过神来,跑进了厅堂:“什么事?”
“坐下来说话!”傅庭筠指了指身边的椅子,递了杯茶给他,“我有件事问你。”语气里透着几分犹豫。阿森心中有事,看着不免先露三分怯:“什么,什么事?有些事我知道,有些事我也不知道。
傅庭筠心中也有事,这样洞漏百出的话也没有放在心上。而 咬着红唇低头思寻了半晌才带着几分小心地道:“你跟了九爷这么多年,连杨柳巷这样的地方都知道。你可见过九爷的家里人?”
“没见过!”阿森想也没想地道。
回答的这样快,见可心中有鬼。
傅庭筠根本不相信,冷冷地道:你也不用和我打马虎眼,我知道,九爷是贩私盐的。”
阿森大惊失色,一屁股从椅子上落下来,惊恐地指着傅庭筠:“你,你怎知道的?”
原来真的是贩私盐的!
她应该害怕才 ,怎么心里反而觉得一下子踏实了呢!
傅庭筠在心里嘀咕着,脸上的表情却更 冷峻:“这一路走来,九爷除了在东安村和临春的城隍庙里曾大开杀戒,其他的时候对抢劫我们的流民都不过是打昏而已。可见九爷并不是个持强凌弱的人,他又怎么会和冯老四结下了生死之仇了?除了利益之争,我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可能。”说到这里,她佯装出副凌厉的样子地盯着阿森,“你们定是不服冯家的管制和冯家抢生意,甚至还把主意打到了冯家的头上,抢了冯家的盐,所以冯老四老不顾家主的身份亲自出马追杀九爷。”然后语气一变,慢悠悠地道,“陕西只有临潼和蒲田有井盐,蒲田离华阴不过百里的路程。你们应该是抢了冯家蒲田井盐的盐,然后绕道华阴去西安府。却不曾有大批难民涌了过来,吃的喝的都被抢了,你们又不敢进入华阴城,空有银子买不到吃的,把主意打到了碧云庵的头上…
阿森跳了起来,哧溜一声跑到了桌子后面,满脸震惊地望着傅庭筠。
“你怕什么怕?”傅庭筠把脸一沉,喝道,“过来坐好了,我有正经事和你说。
“什么,什么事?”阿森像老鼠遇见了猫似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傅庭筠,磨磨蹭蹭的,腿上像灌着铅,半天也挪不开步子。
傅庭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勉强才能继续板着脸。
“那个陌毅不过是十六爷的一个管事,不仅能够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们,还能把我们弄进城,就是九爷,只怕也不过如此吧?”她质问阿森,“可见他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却臣服了那个十六爷,十六爷的身份,只怕就更不简单了。”
阿森一直就怀疑赵凌让他待在杨柳巷的目的,现在听傅庭筠这么一说,想着傅庭筠那么聪明,他们什么也没有跟她说,她却能把他们的事猜个八九不离十,她这么说陌毅,肯定是有原因,而且还与九爷有关系。
他不由点头,道:“陌毅是颖川侯沈世充手下的一个游击将军,他是鹿邑陌氏的子弟,有个族叔叫陌尚,现在是广西总兵。”
这下轮到傅庭筠大惊失色了:“你是听谁说的?”
她虽然不知道沈世充和陌尚是什么人,却知道甘肃总兵和广东总兵都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元宝哥说的。”阿森喃喃地道,“ 爷让他去的打听的。”
好像有什么在她海脑里一闪而过,她感觉很重要,要抓住它,它却不翼而飞。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傅庭筠无暇顾及她找阿森来的目的,脸色苍白地在屋子里打起转来。
阿森看着心惊肉跳:“傅姑娘,您,您猜到了些什么?”
陌毅、十六爷、颖川侯、陌尚、赵凌……像散落在各地的珠子,她努力地想把他们串起来,却始终找不到那根线,哪里还顾得上阿森。
阿森心急如焚,坐在那里嘟呶着:“我真的没有见过九爷的家里人……九爷说,很早就去世了,他家里没有人了,所以才到西北来找生路的……”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排除心中的焦虑似的。
傅庭筠被他的只语片言吸引。
她停下脚步,喃喃地道:“那,那他没有成亲吗?”脸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又欲盖弥彰地道,“你们出来有些日子了吧?现在闹饿荒,世道又那么坏,我们被陌毅他们看管着,动弹不得,怎么也要给九爷家报个平安或是送些银子去过日子吧?”
阿森觉得傅庭筠的话有些奇怪,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她的担心有道理。
“没有,九爷没有成亲。”他摇了摇头,“道上好多人都要和九爷结亲,九爷说了,他一天过着这刀尖上添血的日子,一天就不成亲。”
如看见春天的花开,听到夏天的虫鸣,傅庭筠只觉得天高云舒,世间如此的美好。
愉悦的笑容止不住从她脸上绽放开来。
九爷现在不是很危险吗?
傅姑娘为什么这么高兴?
阿森奇怪地望着傅庭筠:“你笑什么?”
“我什么时候笑了。”傅庭筠自己并不觉得。
“不信你自己回屋照照看。”阿森眼睛睁得大大的。
傅庭筠一愣,跑回了内室。
小小的镜奁上镶着巴掌大的一块铜镜,映着张笑得堪比夏花灿烂的脸。
第52章阻止
郑三回来的时候,傅庭筠正和郑三娘在屋里做冬衣,阿森抱着临春在厅堂里玩。
看见父亲,临春朝着他啊啊直叫。
郑三笑着摸了摸圌他的头,郑三娘忙将孩子抱走了。
傅庭筠让阿森给郑三倒了杯茶,问他:“吃过午饭了没有?”
没有谁比阿森对赵凌更忠心了,说不定以后还需要阿森跑腿,他又聪明伶俐,知道的事情越多,遇取紧急的时候越能见机行圌事,她行圌事并没有瞒着阿森。
郑三咕噜噜一口气喝了茶,将茶盅递给阿森,轻声地道了谢,恭敬地对傅庭筠道:“在外面买了两个烙饼吃了。”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傅庭筠让阿森给他端了个凳子坐,有些急切地道:“都打听到了些什么?”
沉声道:“杨公子和金公子并不住在一起,我先去了杨公子住的泰安客栈。泰安客栈的掌柜说,杨公子觉得这年成一时半回也好不了,继续在西安府里这么耗着没什么意思,把手里的货都低圌价盘了,带着几个伙计回乡了,早上刚刚结帐。然后我又赶去了金公子暂居的莲花寺。听莲花寺的知客师傅说,金公子做的是小本笔墨生意,这样住在西安府,花销很大,加上中秋节将至,与其困在这里,还不如带着伙计回乡过节。今天一大早就收拾东西出了城。”
两个人都走了?
“两个人都走了?”傅庭筠骇然
。 郑三圌点了点头:“我去晚了一步。”
傅庭筠朝阿森望去。
阿森有些惊讶,但并不震惊
。 傅庭筠让郑三下去休息:“你让郑三娘多做些烙饼,等会可能还要你跑一趟!”
“小的谨听小姐吩咐。”郑三恭顺地给她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阿森!”傅庭筠沉着脸问他,“你都知道些什么?快跟我说了。免得我猜来猜去的,耽搁了时间!”
可真是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次阿森什么废话也没有说,径直把赵凌的安排竹筒里倒豆子似的,全说了。
他越说,傅庭筠的脸色越难看,没等他说完,傅庭筠已跳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相了九爷的话?帮他守着后路?我们又是仆妇又是箱笼,一路喧闹着到的杨柳巷,陌颜是颖川侯手下的将击将军,怎么可能瞒得过他?这里经营布置了这么多年,不管是房子还是铺子还是吕氏夫妻的身份,全都是真的。除非吕氏夫妻去靠密,不然就算陌毅怀疑也找不到证据。因为我们的到来,暗棋变成了明棋,如果陌毅要对九爷不利,九爷怎么可能到杨柳巷来落脚?帮他守着退路这样的话,根本就站不住脚!”
傅庭筠刚才咄咄逼人的一番问话已经给阿森留下了聪慧绝伦而难以磨灭的印象,赵凌的话已在他心目中分崩离析,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死心地道:“照您这么说,这里根本就瞒不过陌毅,那为什么九爷还把我们都送了过来?九爷难就不怕陌毅对待我们,或是拿我们去威胁他?”
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
“九爷和陌毅的关系不像和冯老四。”傅庭筠耐着性子和阿森解释,“九爷和冯老四有利害关系,早就撕破了脸,有什么手段,尽管使来。陌毅和九爷之间还隔着层窗户纸,一日没有捅穿,一日就不会对侍九爷。可一旦捅穿,就是不死不休之时。我们这里不是妇孺就是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