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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五老爷错愕。
傅庭筠静静地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若是傅五老爷觉得此她的目光是那么的明亮,表情是那么的镇定,仿佛胸有成竹,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似的。
傅五老爷想到当年的事……不由一阵心虚,又想到俞敬修的拜访……不禁头皮发麻……他只得脸色一沉,喝道:“有你这样对父亲说话的?百善孝为先。别以为有皇上撑腰,你就能越过父女天伦······”
需要自己妥协的时候他就成了父亲,不需要她的时候,她就成了陌路人!
傅庭筠勃然大怒:“父亲,你还好意思跟我说父亲?”她杏目圆瞪,一步步朝着傅五老爷走过去,“想当初,我在碧云庵里日夜祈求的时候,你在哪里?陈妈妈灌我药,我大声哭喊父亲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我满心欢喜地去找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我跪在你面前求你认下我的时候,你又是怎么说的?现在,左俊杰落在了我的手里,俞公子慌慌张张地去找你,你突然记起你是我的父亲来了?天下间有这样的事吗?这四年来,我一直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竟然让一个父亲把女儿当成了牺牲品,可我更加知道,我如果想知道当年的事,就不能被任何人摆布!”
她眸子里仿佛有团火在燃烧,目光所到之处,炙热如灼,让傅五老爷情不自地想在回避,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抄手游廊的落地柱上,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不由得老脸一红,朝四周睃去,却看见一张张流露出鄙视神态的面孔。
“傅大人,”傅庭筠停下脚步,和傅五老爷保持着一个相对疏离的距离,淡淡地道,“若是你想告诉我当年的事,又觉得言辞会涉及其他人的私密,我可以让他们暂时行退下。但你想让我和你去个僻静的地方听你胡说八道,恕我没这个时间,只得请你先回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偷袭
那些鄙视轻蔑的面孔已让傅五老爷认为是奇耻大辱,现在傅庭筠又直言撵人,傅五老爷不由气得全身发抖,低声吼道:“真头发长,见识短。你别以为赵凌是皇上的宠臣就可以为所欲为,要知道,我朝向来是以文治武,想靠着幸进出仕,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弄臣罢了!怎比得上俞家,官宦辈出,掌握国子监数十年,桃李满天下,声名动九洲。孰重孰轻,你要好生思商才。免得得罪了俞家,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后悔莫及……”傅庭筠柳眉倒竖,忿然地打断了傅五的话:“俞家再好,那俞公子行得也不过小人之径,赵凌身份再低微,却是堂堂正正地做人。两相比较,孰高孰低,只怕像傅大人这样被荣华富贵迷昏了眼的人未必就能看得清楚。好在傅大人看我们不知轻重,我们瞧傅大人却是不知好歹,刚好是两两相厌。既然是如此,我也就不留傅大人在这里难受了,”她说着,高声吩咐郑三,“傅大人要回府了,你还不送送?”
郑三等人不过是碍着傅庭筠,不敢下力气拦傅五老爷而已,此时见他们父女剑拔弩张,哪里还有什么顾忌!郑三高声地应着,喊了砚青和安心,两人一左一右,把傅五老爷给连拉带拽地拖了出去。
“傅庭筠,你好大的胆子……”傅五老爷又羞又臊,气得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傅庭筠懒得理会他,示意金元宝出去看看:“虽然老爷是个好面子,可也怕他不管不顾的在门外嚷了起来,坏了九爷的名声!”
金元宝会意,忙跟了过去。
傅庭筠也支了耳朵听。
只听到几句低声的嘀咕。
她松了一口气。
父亲,到底还是最重颜面。
金元宝折了回来。
“嫂嫂,”他低声道,“傅大人在院子里的时候还大声嚷嚷着,可一出大门,立刻噤声推开了砚青和安心,砚青和安心也是有眼色的,立马放开了傅大人,安心还扶傅大人上了马车…瞧这样子,傅大人也不希望有人知道,嫂嫂不必担心。”
傅庭筠怅然地点了点头,对金元宝道:“我写给大伯父的那封信还在你手里吧?你把它还给我吧!我想重新给大伯父写封信。”
金元宝有些不解地从衣袖里掏出信递给了傅庭筠。
傅庭筠拿了信,去了南房的厅堂。
阿森忙去磨墨。
傅庭筠就朝跟她进来的金元宝悄声解释:“傅大人是受了俞敬修之托前来说项,不要说傅大人现在根本没有和我们好商好量的意思,就算是有,只怕也会向着那俞敬修说话,当年之事恐怕颇有偏颇。与其这样,还不如另想法子!”
金元宝原本是个有谋略的,闻言立刻明白过来,他沉吟道:“嫂嫂是想使离间计?”傅庭筠微微颔首。
“自从被软禁在碧云庵,我伤心难过,心中满是愤慨恼怒。深人静想起发生的一切,虽然也觉得蹊跷,可心里到底还是不相信父亲会害我,总把责任往大伯父身上想。现在仔细想想,这才发现自己错了。”她幽幽地道,“不管怎样,我总归是五房的女儿,就算是大伯父当家,不要说那左俊杰的满嘴谎言不足以信,就算是我和左俊杰真的被查出有首尾来,我父母俱在,他不可能越过我父亲来处置我······”她说着,语气顿了顿,“可见这件事是得到我父亲首肯的。”
金元宝看着她眼中含泪,却强露出个笑脸,心中不忍,喊了声“嫂嫂”,开导她道:“这是任谁也想不到的事。好在嫂嫂现在看清楚也不算晚…”
傅庭筠闻言朝金元宝笑了起来:“这件事还要多谢九爷呢!要不是他早就就看出来,明里暗里的拦着我,又百般的安慰家母,我恐怕早就一头载在‘孝’道里出现不,任他们摆布了,哪里能这么快就想通?哪里能理直气壮地和傅大人据理力争?”
她的笑容不同于刚才的勉强,而是发自内心,甜蜜如饴,溢满眼角眉梢,脸庞都因此而明亮起来。
嫂嫂每次提起九爷就会这样······
金元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们夫妻的感情真好!
阿森却直接扭了头问傅庭筠:“嫂嫂,您是不是在想九爷?”
傅庭筠脸色一红,直觉地想否定,可望着阿森亮晶晶的目光,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他们是夫妻,想念就想念,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啊!”她抿了抿唇,“我希望九爷能早点回来!”
阿森嘿嘿笑,好像在得意自己猜对了。
金元宝就道:“战事二月就结束了,算算日子,五月中旬九爷就应该回来了!”
傅庭筠不免有些遗憾:“要是能赶上呦呦的周岁就好了。”
“这也是说不准的事。”金元宝笑道,“我这些日子请了同僚们帮着留意,若是有了消息,立刻差人来告诉嫂嫂。”
傅庭筠点头,阿森已道:“嫂嫂,墨磨好了。”
她移座到了书桌前,重新写了封信交给了金元宝,又反复地叮咛他:“一定要看顾好左俊杰,他是我的王牌。”
“嫂嫂放心,”金元宝再次保证,“我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傅庭筠心中微定,还是道:“我记得从前我大伯父曾经有个机会和吏部的郝剑锋结亲,但我大伯父因顾及名声,最后还是委婉地拒绝了。像他这样的人,把声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甚至到了不计得失的地步,结果家里先是出了左俊杰诬告之事,后来又有大堂嫂私下放人,现在还要依靠俞家起复,看俞家的脸色行事,以大伯父的心性,只怕早就不董事会,满腹的委屈和牢骚了。这却是我们的好机会。稍纵即逝,抓住了,就不用全部的希望都放在左俊杰的身上了——左俊杰这个人不仅薄凉而且软弱,我们要真的与俞家起了直接的冲突,他会怎样选择还是两说!”
“我知道了。”金元宝的连连点头,“这就托人把信送到金华去!”
傅庭筠又嘱咐了几句这才放金元宝走。
下午金元宝回来,说信已经送走了:“六百里加更,最多四、五天就能到金华。”
“希望能赶得及吧!”傅庭筠说着,郑三神色有些怪异地走了进来:“太太,傅大人又来了!”
傅庭筠讶然,略一思忖,还是道:“把我早上说过的话再对傅大人说一遍。”又交待郑三,“我不想再见这个人,并不说说而已。”
郑三脸色微赧,低头作揖而去。
外面传来嘈杂的说话声。
傅庭筠起身回了正屋。
三月的京都还有些冷,可风吹在脸上已经没有了寒意。童氏和乳娘抱着呦呦在正院里晒太阳,看见母亲进来,呦呦立刻张开双臂“咦咦吖吖”地喊了起来。
傅庭筠忙笑着接过了女儿,亲了亲她红扑扑的小脸,然后问乳娘:“呦呦没有吵闹吧?”
“没有没有!”乳娘很喜欢乖巧的呦呦,说起来她来就喜笑颜开,“大玩得可好了——先前雨微姑娘在绣花她学着雨微姑娘的样子分线,把线都闹成了一团麻,珍珠和雨微姑娘到现在还在整理呢!”
“你这个小坏蛋!”傅庭筠宠溺地轻轻捏了捏女儿的鼻子。
呦呦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银铃般的嗓子回落在正院里,让傅庭筠的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张家正式托了张家湾巡检司的一个副使、一个仓副使来提亲,杨玉成则请了大兴卫的一个同知,一个总旗做媒人,杨玉成在大兴买了个一进的小小四合院做新房,张家除了三十六抬的嫁妆,还有张家湾的四百亩上等田、大兴的两间铺子丫鬟两个,陪房一户的陪嫁,商量了傅庭筠,定下了十月初十的婚期。
杨玉成的同僚有羡慕着起哄要他请客的,也有妒忌的说酸话的。
傅庭筠怕他面子上过不去,在张家的人面前摆谱特意叫了杨玉成来告诫他:“······你们结亲的时候你就知道张家比你家底厚实,这又不是人家张小姐的错。你可不能因此而摆脸色给张小姐或是你岳父、岳母看。”
杨玉成红着脸笑:“您放心好了,我会向九爷学的。”
“这又关九爷什么事?”傅庭筠嗔怪道。
杨玉成笑:“九爷说,嫂嫂是看中了他对您好,所以不管吃糠咽菜还是绫罗绸缎,您总会跟着他。我会好好待张氏的,让她心甘情愿地跟着我回户县的。”
傅庭筠瞪了他一眼。
杨玉成不以为意,自顾自地笑。
金元宝和阿森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金元宝还好,阿森的嘴都要咧到了耳根下了。
他草草和杨玉成见了礼,眨着眼睛问傅庭筠:“嫂嫂,您猜猜看,出了什么事?”
傅庭筠听着眼睛一亮:“是九爷要回来了吗?”
阿森摸着头,讪讪然地笑,气虚地道:“不是。是其他的事。”
傅庭筠“哦”了一声,想了想,道:“你们先生说你明年有资格参加县试了?”
今年二月,博文私塾有六个学生参加了县试,全部通过了。为此阿森在家里叨念了好几天了。
“不是!”阿森的脸更黑了。
“你就别在这里卖关子了。”一旁的金元宝看了嬉笑了阿森一通,然后笑容不减地对傅庭筠道:“昨天晚上,有人摸进了关左俊杰的地窖,被我们捉住了两个,以盗贼的名字送到了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