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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臻不想多说,只道:“人太多,遇到了一点小意外,好在并无大碍,只是明珠现在不宜行走!”
霍兴彦看着明珠的脸色,凝视聂臻片刻,温声道:“明珠是我府里出来的人,刚好霍府就在前面不远,不如先去我府上养伤?”
明珠纤细的手指绞着衣带,犹疑地看着聂臻,“去霍府养伤多有不便,奴婢还是回宫吧!”
聂臻看着明珠因失血而黯淡的脸色,已经下了决心,“你既是霍府出来的,熟门熟路,回霍府养伤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就随大公子先去吧,等你的伤好了,我会派人来接你!”东宫虽然无主,可无主有无主的好处,没人在意你的行踪,也没人过问你的行踪,加上师姐给的出宫令牌,只要聂臻想,随时都可以出宫!
霍兴彦这才发现小王爷在聂臻后面,温润的面容染上一抹稍纵即逝的晦暗和担忧,“见过小王爷!”
聂臻道:“大公子还是赶快护送明珠去府上养伤吧!”
霍兴彦朝小王爷一点头,对聂臻柔和一笑,“那我先走了!”
君轻扬根本不在意明珠伤势如何,只要明珠不再是聂臻的拖累,霍兴彦带走了更好,当即笑道:“既然明珠姑娘并无大碍,你也不用担心了,今天难得出宫一趟,不尽兴而归,可真对不起自己!”
聂臻听到这样没心没肺的话,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雪亮恼意,很快就消失于无形,平静道:“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小王爷谈谈!”
君轻扬虽然觉得不像是什么好话,可还是本能地好奇,挥手屏退了其他人,“什么话?”
周围的喧嚣已经远去,已经不关自己的事情,聂臻逼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闹够了没有?”
君轻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聂臻见他还在装糊涂,冷冷道:“那几个人是你安排的吧?”
在心仪的美人面前,君轻扬怎么可能轻易承认?虽然心底发虚,表面上也得强撑,“何出此言?”
聂臻仿佛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语气平淡,“若真是寻常街头恶霸,断然不会有这么好的身手,练家子练到这个份上,却不求取功名,奔锦绣前程,心甘情愿做地痞无赖,既然要当游手好闲的无赖,又干吗要费这么大心思学得这么好的身手,实在让人生疑!”
君轻扬越发心惊,却依然硬着头皮道:“你说的或许有道理,不过本王真不认识他们!”
聂臻并不意外,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别急,我会让你心服口服,你听着,他们当时对明珠虽然言语孟浪,在动作上却始终畏畏缩缩,不敢过于轻薄,在我面前,更是连手都不敢伸,若真是恶霸,哪会有这么彬彬有礼,只愿意占些口头便宜?除非他们一早就知道我和明珠的身份,不过是虚张声势,想让我们害怕罢了,还有,你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巧到让人不怀疑都难,你原本是想等着他们把我抓了再来拯救我吧?”不等君轻扬开口,聂臻就道:“最后一点,当你出现的时候,我在他们眼中看到了畏惧之情和习惯动作!”
“什么动作?”君轻扬脱口而出!
聂臻取出袖中手帕,擦了擦手,淡淡道:“他们下意识地想爬起来向你这位小王爷行礼,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你府中侍卫吧?”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完美计划,在聂臻眼中却是漏洞百出,听得君轻扬目瞪口呆,都是那个该死的芳菲,出什么锦囊妙计?不过到了这个程度,也没有必要抵赖了,爽快承认倒显得大度,当即笑道:“你果然聪明,让本王大开眼界,其实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他们岂敢真的伤害太傅大人?”忽然想起什么,“你用树叶怎能伤人?这是什么功夫?”
聂臻想起明珠洁白的肌肤上的狰狞殷红,还有现在君轻扬云淡风轻的一句开玩笑而已,就抹杀得干干净净,不过聂臻也不会傻到去和君轻扬讲道理,一个奴婢,连性命都是不足挂齿的,更何况在他眼中无足轻重的一点外伤?
看着那双妩媚的桃花眼,聂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右手蓦然多了一片树叶,目光如刀,“以前的事情我不想计较了,但如果你还有心思再演一出拙劣的戏码的话,我就用这片树叶在你脸上划上几刀,也好让你感受感受别人的痛苦!”
柔软如羽毛的绿叶轻轻掠过君轻扬晶莹如玉的脸颊,似美人在轻轻撩拨,微微的痒,可他是见识过着叶刃的威力的,只是普普通通的树叶,怎么转瞬间就锋利无比?脸色微微发白,“你要是敢伤本王贵体,就不怕连累你弟弟吗?”
聂臻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诡异一笑,“我敢做就有办法全身而退,小王爷还是多担心自己吧!”
“这是在干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醇声音,聂臻眼中怒意攸然而去,化作一片平静,今天真是热闹,比赛龙舟还热闹!
聂臻手一松,推开了君轻扬,并不转身,只淡淡道:“参见豫王殿下!”
君轻扬一见六皇兄来了,神色有些不自然,为了掩饰,忙语速极快地转移话题,“是这样的,荆家公子一直仰慕聂太傅的学问,可因太傅长住东宫,苦于没有机会请教,想不到今日偶遇,想要亲自拜会,可又怕人微言轻,请不动太傅,所以拜托我出面,请太傅前往墨湘馆指教一二!”
豫王爷也不戳破君轻扬的谎言,一双凤眸,幽深如千年古井,唇角勾起,“是吗?荆飞鸿是大才子,聂太傅是我宁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太傅,两人切磋学问,想必精彩不断,本王也很有兴趣,一起去吧!”
☆、第十九章 静水深流
聂臻何尝不知道,名为切磋实为比拼?对于荆飞鸿,她没什么印象,本来也不愿和这帮闲得无聊的人周旋,但这可恶的两兄弟,三言两句就决定了她接下来要什么,把她当成木头人一般随意差拨,尤其是君轻扬,为了转移话题,匆忙之间就敲定了一场以她为主角的战局,他说得如此顺口,几乎可以想见,这并不是他的急中生智,而是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见聂臻既不表态也不动身,君轻扬以为聂臻不敢应战,半调侃半激将道:“太傅大人莫不是害怕了吧?”
聂臻敛起唇边笑意,黛眉轻挑,“既如此,我却之不恭!”别人都骑到头上来了,一味的退让只会让他得寸进尺,更何况,还有一个一直冷眼旁观以为自己在使尽手段勾。引君轻扬的豫王殿下,他身形挺拔,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深浓的压迫感。
大概因为气场太过强烈,让周围人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深处漫出阵阵怵意,本能地想逃,聂臻很不喜欢和这个人在一起,倒不是因为害怕他,而是不喜欢他看自己时候的不屑眸光,那里面似乎写着八个字,不自量力,异想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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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湘馆是荆老夫子开设的专门供京城文人才子以文会友的地方,声名远播,宁国才子皆以能踏入这个地方为荣,荆老夫子博古通今,德高望重,能成为他的学生,或者得他老人家指点一二,是一种难得的殊荣!
墨竹飘香,清新雅致,和外面的人声沸腾完全是两个世界,君轻扬已经提前派人告知荆飞鸿,原本准备在温贵妃生辰上刁难聂臻的计划落空,好在机缘巧合,曾经准备的题目今日终于派上用场!
一行人到达的时候,荆飞鸿已经等待在雅室,“参见豫王爷,小王爷,请上座!”
随后他对聂臻微微一点头,算是见过了,聂臻也不在意,原本就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虽然东宫寥落,可太傅之职落到自己身上,总有人看不惯,当上太傅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会有这些麻烦等着自己!
有小厮奉上香茗,满室芬芳,无人开口,一时间有一种难言的沉寂,因为有豫王殿下在,原本轻松的比试多了几分异样的沉重,不过影响不到君轻扬,他朝聂臻挑衅一笑,“开始吧!”
荆飞鸿其实并不想为难一个女人,因为他大才子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可无意中看到坐在对面的聂臻,凝眉不语,眼神飘忽,淡若云烟,眼睛并没有看他,神情也没有丝毫的紧张与局促,这不由得让荆飞鸿心生不悦,他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是宁国最有名的儒士,本人又精通经史子集,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如何能被一个女人轻慢?更何况,还有豫王殿下在一旁观战?
面对小王爷满怀期待的眼神,荆飞鸿理了理衣袍,心里盘算怎么既能轻松赢了聂臻,又不至于太过驳了霍家的面子,毕竟聂臻之所以当上太傅,是由于霍皇后临死之前的力荐,这也是荆飞鸿耿耿于怀的原因,霍家和荆家交情一向不错,太傅却不推荐荆家人,而推荐一个从天而降的外来女子,其实荆家也不是真的在意做不做太傅,而是霍家这样做,置荆家于什么境地?
虽说荆家对霍家不满,可霍家毕竟是名门望族,根基深厚,霍家长子霍兴彦为人稳重,年轻有为,荆飞鸿想了许久,才确定怎样才能把握好这个度,连想都没有想眼前明艳如春的女子会在才学上胜过他,这个他极有自信!
主意已定,荆飞鸿道:“我一直仰慕太傅美名,有缘再次相见,惊喜交加,素来听闻太傅才高八斗,今日以文会友,实属难得,还请太傅不吝赐教!”
聂臻含笑不语,这话怎么听怎么有一种淡淡的讥讽和蔑视,原本聂臻不想和荆飞鸿计较,毕竟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上一面,没那个必要,但不管荆飞鸿怎么彰显士子的恢弘风度,可心中所想还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流淌出来,美名?是在暗示她不过是花瓶而已吗?
豫王爷淡定地坐在案前,优雅地执着白瓷杯,修长有力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杯壁,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剑拔弩张!
见聂臻不语,荆飞鸿和君轻扬对视了一眼,唇角牵出一抹笑意,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数日之前,我遇到一颇为艰涩的对子,苦思许久,始终难有佳句相对,不知太傅是否能指点迷津?”
“荆公子太客气了,请!”聂臻终于开了口,眼眸抬起,看向荆飞鸿这个被君轻扬推出来作为先锋的人物!
“雾锁山头山锁雾!”
聂臻笑了笑,来势汹汹,杀气腾腾,一开始就出回环诗,简直是摆明了要给她难堪,想也没想,淡淡道:“天连水尾水连天。”
荆飞鸿一愣,想不到聂臻这么快就对了上去,对仗工整,无懈可击,时间这么短,似乎根本就没有经过思考,是题目出得太简单了吗?
荆飞鸿略一思索,又道:“青山不墨千秋画!”
话音刚落,聂臻淡雅的声音就响起,“流水无弦万古琴!”
接下来荆飞鸿连续出了好几个极难对的上联,可让他意外加震惊的是,聂臻还是几乎没用思考的时间,常常是他的题目刚说完,聂臻的答案就出来了,这难免让他的面子上挂不住!
随着战局的进程,君轻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豫王爷倒是始终似笑非笑,眼眸深邃幽寒,似乎谁都没看,可在这样的人面前,谁也不会轻松随意!
有两位王爷坐镇,荆飞鸿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出现,现在不是思考怎么把握度的问题,而怎样保证自己获胜,心下一横,拿出了杀手锏,“蜡烛峰,峰上生枫,蜂作巢,风吹枫叶闭蜂门!”
这一次,聂臻并没有和之前一样瞬间就说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