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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陈老太太身边的吴嬷嬷,也忍不住笑道:“说起来咱们老太太就是有福气的人,瞧瞧着满屋子的儿孙孙女婿,要找出比咱们老太太有福气的只怕难了!”
这屋里全是四房的人,一二十年里四房在陈家都是最弱的,而四房有了今儿的局面,说到底却不是她老婆子的功劳,而是四太太。想到这里,陈老太太颇为感叹地看了四太太一眼。
四太太也看着儿子、女婿们、孙子、外孙们,脸上终于有了宽慰的笑。熬了二十多年,她从媳妇熬成婆,终于是熬出头了。
三人拜见了陈老太太,便过来拜见四太太,横竖屋里都是自家人,韩氏张罗着丫头布置椅子,等大伙都坐下后,又张罗着茶水,忙着吩咐厨房多预备些菜色,晚上大家好留在这里吃饭。
只是,四房的人都到齐了,却还没见三老爷、五爷或五奶奶到,韩氏从屋里出来,吩咐身边的大丫头:“去吩咐门上的人,看看三伯父他们来了没有?”
与四太太而言,她最担心最想见的人都到齐了。但与陈老太太而言,三老爷是她的儿子,五爷、五奶奶与陈明贤、韩氏一样,是她的孙子、孙子媳妇,还有五奶奶一双儿女,是她的重孙子孙女。
大丫头才应下福福身预备出去,就瞧见门上的婆子进来,身后五奶奶抱着儿子成哥,五奶奶后面又有两位乳娘,带着五奶奶的女儿宛姐儿和明珍的儿子宪哥,再后面便是三五个丫头婆子跟随。
韩氏没想到五奶奶会把宪哥带着,微微蹙眉,倒也马上就明白了五奶奶的用意,忙笑着迎上去。
五奶奶快步走向前来:“老太太、婶婶到了多久了?”
“也没多久,梳洗过略歇了一会子,她们都说不累,这会子十妹妹两口子、十三妹妹两口子还有伯母都到了。”
五奶奶点点头,一时进了屋,众人少不得又起身见了礼,五奶奶就忙朝陈老太太解释道:“原说最早明儿才到,没想到今儿到了,老爷和相公一早出门,已经叫人去请了,来迟了请老太太莫怪。”
五奶奶是陈老太太看准的孙媳妇,虽不大在跟前伺候,但看重她性子敦厚,养的一双儿女也招人喜欢,一边给两个孩子见面礼,一边笑道:“不打紧,横竖我也不是立马就要回去。”
五奶奶见老太太并无不喜松了口气,又给宪哥的乳娘打眼色,那乳娘就忙让宪哥给老太太见礼。宪哥素来听话,几个孩子中他年纪最大,规矩也学得好,见礼的动作却是丝毫不差。
陈老太太倒是见过宪哥,不过那会子宪哥还不会走路,看起来也比不得一般的孩子,这会子猛然瞧这个知书达理,模样清秀,已六七岁光景的孩子却是愣了愣。
五奶奶忙笑道:“这是七妹妹的儿子宪哥。”并未提王家半字。
“宪哥都这么大了?!”陈老太太略显吃惊,笑容稍稍淡了两分,可说到底却是儿子的外孙,也取了个荷包赏给宪哥。
宪哥接了,恭恭敬敬道:“谢曾祖母赏赐。”
陈老太太见宪哥这般懂事,倒也欢喜。可一想到抵达京都听到的那些传闻,便又想起那王志远来,扭头问五奶奶:“七丫头到底怎么样了?”
五奶奶没想到陈老太太会主动问起,心里却是替明珍一喜,只是,这喜却没能在心头徘徊多久便散了,笑容里也多了几分忧思,迟疑着道:“七妹妹有些不大好。”
这话陈老太太也明白说得婉转,王家大奶奶被鬼缠身的事,已在京都闹开,哪里是不大好这么简单?
“宪哥跟着你来了,七丫头想必也在你那儿。今儿清明,老三、小五不当职,一早出门,可是为着王家的事?”
五奶奶见陈老太太过问,哪有什么好隐瞒的,忙点头道:“今儿一早王老爷打发人来请三老爷和五爷过去,如今王老爷在家丁忧,前儿一场大火几乎把王家都烧了,想必是为着……”
话没说完就被陈老太太厉声打断:“外头都说七丫头被鬼缠身,不管真假,都出自王家,老三还去做什么?!”
陈老太太一下子就变了脸,倒把五奶奶唬得愣了愣,回过神来才道:“说是为了七妹妹的嫁妆,那火把七妹妹的东西都烧没了。”
嫁妆?明玉心头一跳,由不得朝五奶奶望去,韩氏和明菲也一同朝五奶奶望去。五奶奶的声音充满了忧思:“火是从七妹妹院子里起的头,一烧起来就格外厉害,只能顾着先救人,别的都来不及,王家没地方可住,儿媳接了七妹妹和宪哥来,七妹妹和宪哥换洗的衣裳都只能现做……”
因见陈老太太脸色慢慢沉下去,五奶奶语速慢下来,想是陈老太太不喜三老爷不第一时间来见她这个母亲,改了口道:“六弟妹打发人给孙媳说老太太、婶婶到了,孙媳就立马打发人去请老爷和五爷了,想必这会子也快到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明玉他们今儿出城扫墓听了一耳朵传言,韩氏打发的人与四太太一行人前来京都,虽晓得儿女们皆平安无事,没见着仍旧十分担心,路上走得急,比预期早了一两日抵达京都,在码头等马车来接时,也听了一耳朵传言。
这会子五奶奶带着宪哥来了,亲人相见的气氛渐渐变了味儿,随着陈老太太脸色转变,气氛有些凝重。
而这样的凝重,来自于臆测,王老爷找三老爷的企图的预测。
五奶奶面对脸色沉凝的陈老太太,慢慢儿噤了声。
四太太平静地开口问道:“王家被烧,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纵火?”
大火是从明珍院子起头,明珍自个儿也说了,她是为了祭奠她所谓的早就死去的宪哥。可宪哥就在这儿,这个孩子已承受了许多他不该承受的东西,五奶奶琢磨着道:“王家已被烧得所剩无几,说到底也是因灭火不及时所致。”
“既然被烧得所剩无几,七丫头的嫁妆也烧没了,王家还找老三商议什么嫁妆?”陈老太太神情肃然,嗓音里竟有股子恨铁不成钢的味儿,“我看老三也是糊涂了,当初我说什么他们夫妻两个皆不听,这也罢了,他女婿不成体统,咱们自认看走了眼也罢了。事到如今,他还端着热脸去贴!”
屋里人闻得老太太这般说,皆把头垂下。但明玉、明菲等人心里明白,陈老太太和她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王家不是被烧得所剩无几,而是被烧之后暴露出家财万贯!不管这是不是事实,但在老百姓眼中却已落实。
陈老太太说完脸色更凝重,三老爷和五爷就在这时一前一后走进来。三老爷、五爷忙上前朝陈老太太行了个大礼,陈老太太见他穿着家常服,显见一路赶得急,呼吸有些急促,三老爷一面心行礼一面道:“儿子来迟,请老太太莫怪!”
陈老太太冷哼一声,淡淡道:“果真是个大忙人,忙来忙去,如今忙出个什么结果来?”
三老爷在外头已隐隐约约听到陈老太太方才说的话,又见儿媳、外孙在这儿,少不得指着五奶奶一句:“老太太才到还没来得及歇歇,你就与她说这些做什么?”
五奶奶把头垂的更低了。
陈老太太道:“你也别怪你儿媳妇,她不说我也听了满耳朵!”
三老爷忙道:“那些都是不明事实之人胡言乱语,老太太……”
“得了!”不等三老爷说完,陈老太太打断三老爷的话,“什么是事实我还分得清!”
陈老太爷去世的早,三老爷、四老爷几乎是陈老太太教养大的,三老爷虽不是长子,陈老太太也管的严格,是以三老爷总有几分畏惧陈老太太。这会子见陈老太太在气头上,哪里还敢开口说话,只垂头立着。
满屋子又有小辈在场,陈老太太到底也要顾忌着儿子的脸面,缓了口气道:“先坐下吧。”
陈明贤、赵承熙、楚云飞这才忙去拜见三老爷,晓得陈老太太必然还要与三老爷说话,四太太便借口与秦氏叙旧从正屋出来,其他人也鱼贯着退出来,不多时,屋里就只有五爷、三老爷、陈老太太,服侍的也只留了吴嬷嬷一人。
陈老太太这才心平气和地问三老爷:“七丫头的嫁妆果真都烧没了?”
三老爷不敢不说实话:“能烧的东西都没了,银票、地契、衣物这些,金银首饰倒是还有一部分,只是不能用了。”
陈老太太又问:“王老爷是如何与你说的?将七丫头烧没了的嫁妆都补上?那嫁妆单子可还在?”
问题就在这里,嫁妆单子也被烧了,三老爷想着王老爷今儿说的话,道:“去岁冬天京都爆发瘟疫,王老爷出钱购买大量药材发放……”
不等三老爷说完,陈老太太就冷哼了一声,冷笑道:“王老爷还真是会打主意!”
三老爷又被打断,见陈老太太满脸嘲讽,一时却不晓得该说什么。
陈老太太吃了一口茶,淡淡问道:“我听来的,王家是三天前被烧了,如今废墟里的财物也差不多刨出来了,大抵有多少?”
那火虽厉害,金银一类的到底不是轻易就能烧毁的,有些装在箱子里,外头的箱子烧毁了,里面的东西却也完好无损。那个数,不是个小数目,三老爷一开始也大吃一惊。他也晓得王家家底富足,可也超出他预料。特别是王家的库房,说是满地金银倒一点儿也不为过,毕竟那些古董、名器,不是金银能衡量的。
陈老太太这么直白地问,三老爷倒不知该如何回答。
陈老太太瞥了他一眼道:“我们陈家世代耕读,在你太祖的时候,也是没什么根基,后来你太祖功成名就,才慢慢好起来……”
读书人家的财力是一点一点聚集起来的,不像商户,聚集财力那么快。陈家百年发展下来,在淮安是个望族,那也是在老百姓眼中的望族,放在京都权贵中,根本不值一提。哪怕就是放在苏州一代,受人推崇也是因为祖上出了朝廷大员。
陈家会为一千两银子而发愁,往下面说,四太太会为了节省一百两银子而思量半天,会为了儿女们四季衣裳挪其他银子来用,再在各方面省下来补上。
这样的家族通常有很多祖上留下的东西,但这些东西都有限,而且没有子孙后辈敢把这样的东西拿出去买了换钱,是以很多东西都半新不旧,更有些透着古老的气息,却根本不是外人看着的那么富贵。说起来,家底不及中等商户人家也不足为奇。
不说王家的财力是如何聚集的,但陈家的现状就是这样,否则四太太也不会为了儿女嫁娶的花费开铺子赚钱,因为单靠分家的庄子,勉强能维持日常开销,却没有多少剩余。这样的家底,如何拿出的那么多嫁妆来?
陈老太太冷冷盯着三老爷:“你媳妇总说我偏心,看来我果真偏心,家里的好东西不是给了你们两口子,就是给了七丫头。偏这些好东西,我还都没有!”
三老爷面色一青,道:“老太太何苦说这些气话,亲家老爷也不过是找儿子商议商议罢了。”
“商议?”陈老太太仿佛听了个天方夜谭,冷声质问三老爷,“这么些东西,你是从那儿得来的?单单就给了七丫头,小五两口子就没有?!”
“外头的传言,也是以讹传讹,又不是千真万确……”
陈老太太冷笑:“我早听说去岁王家散尽家财,原是做了一件大善事,来了京都,听说王家被烧,七丫头的嫁妆也烧了不少,我还想王家若没能力补上,七丫头是王家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