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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垫了垫子,坐着哪里不舒服?”明玉只要稍稍一抬头,就要碰上车顶了。
“万一跌倒了我来不及扶你,衍哥倒要说我不会照顾人了。”
明玉挣扎未果,只得放弃。恰好马车外传来人们议论声,之前大多听得的仍旧是说王家的财物,这会子却变了,说起那火势的蹊跷。
“……王家大爷入狱,说是害死了一个人,其实是一对母子。前儿王家上空火势冲天,浓烟滚滚,远远儿瞧着,那浓烟竟像个孩子模样呢!”
又有人道:“可不是呢,今儿一早还听说王家大奶奶疯疯癫癫,连自个儿的亲儿子也认不得,反说亲儿子已经死了。但大伙分明瞧着,王大奶奶的亲儿子就在她跟前,你们说这事怪不怪?哪有母亲认不得儿子的?”
随着马车缓缓前行,后面的说话声隐隐约约:“……说不得是那枉死的上了王大奶奶的身,因此才认不得自个儿的儿子,反说……”
明玉确实没想到,明珍神志不清的事就这样传开了。不觉缓缓吐了一口气,若王老爷晓得隐瞒下来,反倒成了这般,之前会不会隐瞒?
与王老爷而言,雪上加霜的事,远远不止家被烧了这么简单,而是被烧之后的问题。
而刚刚抵达京都码头的四太太和陈老太太一行人,也万万没想到,竟听到周围百姓议论——明珍被鬼缠身!
☆、第二百二十四章
出城之后,耳根子总算宁静了。
明玉轻吐一口气,楚云飞理了理她鬓角的发丝,掀开帘子瞧了瞧,路面倒没因过往马车多而坑洼不平。混合了青草味儿的新鲜空气涌进去,阳光熙和,杨柳垂青。
楚云飞索性将帘子打了个结,明玉瞧见外头的风光,满耳朵的传言也就抛之脑后了,反倒听见前面马车里,衍哥高兴雀跃的说话声。
楚云飞见她神色轻松起来,笑道:“若阿玉不喜欢城里,咱们也可以搬来城外住。”
“前儿就和娘商议好了,等过些日子,就搬去外祖祖宅住,这会子又说搬来城外。这样折腾,再多的银子也要折腾没了。”说到银子的事,明玉倒想起宇文氏托人送来的木质花瓶和她做好的花。
“七弟妹铺子里的生意越做越红火,我也想自个儿开间铺子。”
楚云飞道:“我还不至于养不活你们,哪里需得你费这些心?”
明玉倒是认认真真和他商议:“直估的庄子都买了,年底收益就比不得往年,南京那头倒是买下了一处,可咱们家的人口却是越来越多的……”
楚云飞笑着接下明玉的话:“的确越来越多呢,等十年之后,儿女就有十个了!”
明玉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与你说正经话,少在这里油嘴滑舌!”
楚云飞忙告饶,握着明玉的手笑道:“你想做什么就做,横竖家里的事,你做主就是了。若你自个儿的私房钱不够,我哪里还有些私房钱。”
“家里的东西都入了帐,莫非帐外,你还存了银子?!”明玉扭头、蹙眉,“你存私房钱做什么?我又没过问过你平常用度。”
其实,楚云飞平常用度并不多,如今身上的差事繁忙,更没时间花钱。
楚云飞老实交代:“我也早忘了还有这档子事,当初之谦拉我做买卖,我无心,被他缠得烦了,出了千八百两银子入股,这几年下来,少说也有四五千银子的分红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徐家的买卖收了一些,但并不像当年的楚家,一下子全部买卖都没,徐之谦是个做生意的料,明玉道:“既如此,还不如继续让他帮着你赚钱得了。”
楚云飞摇头:“这可不成,他说我若不去提银子,就权当给他的贺礼红包。如今他成亲,回头孩子洗三,再来孩子满月,日后孩子成亲……”
明玉无语,还不如彻底不提了,千把两银子一劳永逸。
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早前安排了管事先来打了招呼,庄子上的管事领着一家大小早就在山底下候着。等秦氏、明玉一行人下了马车,忙上前见了礼。
到了山上秦老太公的墓前,却见早有人摆上了新鲜的祭品,香烛才燃烧殆尽,还有青烟在半空中缭绕尚未散去。
管事也称奇:“老奴想着今儿老姑奶奶、爷、少夫人必然会来扫墓,昨儿还上山瞧了瞧。”
但显然,这些东西不是他放的,香烛也不是昨儿烧的。
众人愣了愣,秦氏又惊又喜:“莫不是你舅舅他们一家回来了?”
秦老太公去世多年,后来秦老爷离开京都,除了守在这里的忠扑,秦氏、楚云飞他们没来京都之前,好些年没其他人再来了。
秦家的祖宅紧邻陈明贤、韩氏,若果真是那边的宅子有了动静,韩氏立马会打发过来给明玉他们说。
“真是舅老爷他们,六嫂想通知咱们,咱们偏又出门了。”也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明玉又瞧了瞧那些遗留下来的东西,“说不得还在这附近!”
“可老奴们一早就在山下,并没瞧见有人上山来……”说着顿了顿接着道,“倒是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若是舅老爷他们,也没得非要避开老奴。”
楚云飞扭头吩咐阿阳:“去城里看看,若是有人回来了,先稳住,我们一会子就回去。”
阿阳忙朝山下去了,阿寻和管事以及婆子就忙去四周寻找。
等祭拜了秦老太公,却没瞧见还有其他人。大家伙也下了山,原本打算今儿在庄子上吃了午饭再回去,眼下却是等不得了。因明玉怀孕,马车不敢急速行驶,见秦氏略带急色,明玉道:“不如娘坐的车走快些,只是娘也年纪大了,不能颠簸,实在怕错过了,就让相公先回去吧。”
秦氏想了想,点点头,好在阿寻今儿也是骑马出城。楚云飞先行一步,想必秦氏心里也急,明玉让衍哥、云妈妈和她一块坐了,这般,秦氏乘坐的马车也能走得快些。
等明玉一行人抵达,才刚从马车里下来,却见韩氏屋里一位嬷嬷从角门出来,瞧见明玉就忙迎上来见礼:“十三姑奶奶总算来了,亲家夫人已经先进去了。”
明玉朝隔壁的远门望了望,大门紧闭,看起来好像根本没人来过。才想着问一问这位嬷嬷,却听嬷嬷笑道:“……太太和老太太到了!”
明玉怔了怔,心里一喜,却不由地道:“太太和老太太从淮安来了?”
嬷嬷笑着点头:“才刚抵达不久,已打发人去给十姑奶奶说了,十姑奶奶想必也快到了。”
正说着,就瞧见一辆挂着平阳侯标志的马车行来,驾车的婆子认得明玉,见明玉在外头站着,也在外头停了下来,扭头朝马车帘子后面说了一句。帘子撩起,明菲已有些迫不及待,率先跳下马车,就朝明玉笑道:“十三妹妹竟比我早来一步。”
又见元哥的乳娘抱着元哥下来,云妈妈也将衍哥抱下来,告诉衍哥是外婆和曾祖母来了。衍哥在淮安住了两年,对四太太、老太太都很熟悉,一听就晓得是谁来了。倒是元哥,他还没见过外婆,有些茫然。
嬷嬷就笑着忙请她们进去,那边的大门没动静,想必一早到的楚云飞也已进去拜见四太太和陈老太太,明玉携了明菲的手,一道从角门进去。明菲已经好几年没见四太太和陈老太太:“……也不晓得她们模样变了没有?”
“太太还是老样子,去岁我们来京都时,老太太身子骨也硬朗。”想到香桃说四太太去岁冬天病了一场,接着又担忧他们这些在京都的儿女们,只怕眼角的皱纹多了。
到了二门,只见丫头婆子忙着将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又有韩氏屋里的大丫头在这儿,瞧见明玉、明菲少不得停下来见礼寒暄两句,笑道:“两位姑奶奶快进去吧,太太、老太太怕是等不及要见你们了。”
一时到了韩氏、陈明贤住的正院,屋檐下立着七八个穿红着绿的丫头,其中有一个已做妇人打扮,但明菲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锦年!”
老太太屋里的大丫头锦年,如今也已配了人,但仍旧在陈老太太屋里服侍。锦年忙过来见礼:“十姑奶奶还和从前一样,眼力这样好!”
明菲端详着锦年的模样,笑道:“你倒愈发出挑了,可见在老太太身边就是养人,越养越可人呢!”
“十姑奶奶就别打趣奴婢了,奴婢这张脸哪里比得了十姑奶奶和十三姑奶奶?”说着将帘子打起,朝里头禀报了一声,“十姑奶奶、十三姑奶奶到了。”
屋里说笑声顿住,明菲却由不得理了理衣裳,唯恐哪里不妥当,又从乳娘手里接了元哥,才要进去,却见身下一个影子一晃,衍哥“咚咚”地朝坐在正上方太师椅上的陈老太太跟前跑去。
云妈妈和明玉拉都拉不住,元哥素来也是个活泼的孩子,荣哥读书后愈发没了玩伴,刚才各自的乳娘带着他们的时候,元哥就和衍哥嘀咕。这会子见衍哥跑过去,哪里肯在明菲身边待着,稍不留神就屁颠屁颠跟着衍哥跑过去了,吓得两位乳娘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只能眼巴巴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围着陈老太太。
衍哥还朝元哥道:“这是曾祖母……”
陈老太太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但瞧见两个孩子,眉梢都带着慈爱的笑意。元哥还有些茫然,听衍哥说了是曾祖母,倒也脆生生地叫了一声。陈老太太连连答应了几声,就从怀里拿出两个荷包打赏。
四太太却是瘦了些,气色也不大好,但见明菲好端端的,总算是松了口气。明玉去年还在淮安,自然觉得四太太变化不大,但明菲已三年未曾见四太太,这会子瞧着,眼眶徒然一红。
上前朝陈老太太见了礼,陈老太太忙叫身边的人扶她们姊妹起来,云妈妈和元哥的乳娘哄着两个孩子去别处玩,陈老太太却摇头:“元哥我是头一回见,和我们十丫头小时候倒有几分像。”
一句话引得明菲再也忍不住,忙用帕子擦了,又朝陈老太太行了个礼:“孙女不孝,不能在祖母跟前尽孝。”
“瞧着你孩子都这样大了,我这半身入土的人,也安心了。”又道,“快去见你娘,从去年冬天得了信就没安生过,日夜想着你们这些在京都的儿女们。”
明菲点点头,走到四太太跟前,瞧着四太太眼角皱纹深了也多了,面容憔悴,本来就瘦的身子骨又瘦了,手腕上那只镯子,仿佛带不稳随时都能滑落下去……眼泪却是止也止不住。
殊不知在四太太眼里,明菲似乎也比从前瘦了,眼眶一红,不等明菲见礼,就握住她的手,连连道:“只要大家伙都平安无事,我也就安心了。”
“让母亲操心,委实是女儿不孝。”说着硬是行了个大礼。
明玉上前见礼,四太太忙摆手拦住:“如今是双身子,没有外人,无需讲究这些。”
秦氏就挨着四太太坐,见四太太与明菲都红了眼睛,笑着劝了几句。正好翰哥午睡起来,乳娘带着翰哥进来,又有陈明贤领着赵承熙、楚云飞三人一道进来,一时之间屋里人头攒动,气氛也热闹起来。
陈老太太瞧着两个孙女婿,一个清新俊逸,一个相貌伟岸,却都是品貌非凡,看起来持重又顶天立地,便由不得暗自点头。陈明贤也比从前看起来更稳重,也成熟了许多,三人往屋里一站,端得是各领风骚,自成一道风景。
就连陈老太太身边的吴嬷嬷,也忍不住笑道:“说起来咱们老太太就是有福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