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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亲王奕訢政海沉浮录-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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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压城,日光淹没,看起来就像一个长期的日蚀。大火烧了两天两夜,一座经营了两百多年的、举世闻名的皇家园林和中外罕有的艺术宝库,竟然化为一片废墟。 
  残酷野蛮至此,天人为之共怒!咸丰帝得知圆明园被毁,悲愤交加,热泪不止。而奕訢,作为爱新觉罗的子孙,亲眼看见列祖列宗苦心经营的皇家园林被英法强盗付之一炬,心里也充满了无比的悲愤和痛恨;而作为留守北京的全权议和大臣,没有能力阻挡英法强盗的滔天罪行,他的心里也充满了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英法强盗劫掠和焚毁圆明园的消息传到法国,当时法国著名作家雨果在一封严厉谴责英法联军罪行的信上,沉痛地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我们欧洲人总是把自己看作文明人。对于我们说起来,中国人都是野蛮人。看!文明就是这样对待野蛮的。 
  在历史的审判台面前,一个强盗叫做法国,另一个则叫做英国。 
  侵略者劫掠了圆明园之后,奕訢见事已如此,“万不能再议抚局”,奏请奔赴热河。咸丰帝却在答复中要求奕訢于万难之中,设法极力挽回,以冀维持大局。 
  八月二十三日(10月7日),英法使臣约见恒祺,要求于二十四日释放巴夏礼等人,否则立即开炮攻城,同时在德胜门外放空炮示威。守城王大臣庆惠、恒祺、义道等人惊恐万分,按咸丰帝谕旨的权限,未与奕訢函商,便在二十四日(8日)擅自释放了巴夏礼等人。英法联军得寸进尺,于八月二十六日(10月10日)来照,声称二十九日(13日)午时将派兵把守安定门,届时如“不照所议,更有阻挠,立将京城攻开”。对此,奕訢满腔愤怒:刚把人质放还,又要占据城门,欺人太甚,岂有此理?但此时兵临城下,只得妥协,他提议待双方议定开城章程后再开城门。但义道等人掌守城之权,怵于夷人恫吓,未经奕訢同意,于二十九日(13日)准时打开安定门,并主动将安定门、德胜门一带守军撤退。咸丰帝是否在安排留京大员时作了特殊的人员安排,让他们互相牵制,不能团结一致对敌,我们无从得知,但当咸丰帝得知义道准备开城时,也确实认为“开门揖盗,害不胜言”,立即传旨要求“激励人心,坚守以待”。然而这道迟到的谕旨传到北京的时候,英法联军早已入城,安定门布满了英法联军的大炮,黑乎乎的炮口对准了皇城坚厚的城墙和高大的城楼。奕訢对义道开门揖盗的行为,非常愤怒,斥责他们是“被夷人虚声恫吓,为一身之计,初非为大局起见”。但事已至此,只能无条件议和了。于是他颇为伤感地向咸丰帝奏道:“此时藩篱已破,设有决裂,既无以为却敌之方,若再有意外要挟,臣等更何以自处?臣奕訢义则君臣,情则骨肉,苟能以一死而安大局,亦复何所顾惜。惟抚议尚无就绪,而腥膻已满都城,睹园庭之被毁,修葺为难,念行在之苦寒,迎銮莫遂,此所以彷徨中夜,泣下沾襟……” 
  义道、僧格林沁等二十多人也一同奏请咸丰帝敦促奕訢入城,速定和议。咸丰无可奈何,料想若与英法侵略者僵持下去,势必荼毒生灵,遂命奕訢迅速入城,“与该夷将本年所议续约画押盖印,并将八年天津条约互换,令其退出京城,再商定驻京章程”。咸丰十年九月初三(10月17日),奕訢回驻广宁门外天宁寺,次日照会英法公使,表示同意京城换约,要求指定换约日期。九月初三(10月17日),英法公使分别向清政府发出最后通牒,英使额尔金在照会中,索赔“恤金”三十万两,限于10月22日以前交清。23日交换旧约,签订新约。法使葛罗在照会中除索取“恤金”二十万两外,又要求清政府退还历次没收的法国天主教堂的财产,同时规定上述要求限于23日答复。两国照会在最后都一致威胁说,如不一一满足上述条件,将立即攻占皇宫,并断绝漕粮,截取关税,直至进攻全国。10月22日,英法公使收到奕訢的复照之后,又提出无理要求,英国又提出割让九龙司、准许华工出国;法国除要求准许华工出国外,又另加准军民信奉天主教一条。面对英法的无理要求,奕訢已无法据理驳斥,自英法军队入城来,清军毫无抵抗之力,致使夷人气焰嚣张,难保不又生事端,所以一概允准。   
  第六章 督办和局(3)   
  22日,奕訢入住城内法华寺。24日(九月十日),礼部大堂彩灯辉煌,陈设华美,下午二时,英国公使巴夏礼乘马车率兵百人至礼部大堂外,由恒祺带见恭亲王,去帽为礼,四时,额尔金乘十六抬金顶绿围肩舆,姗姗来迟,鼓乐前导,带马步兵约千人,均持器械,自东四牌楼至礼部,络绎不绝。恭亲王奕訢走向前去迎接,这位英国大使竟佯装没有看见,径直走到签约大厅,甚至连头也没回一下。接着又一句话也没有对这位亲王讲,就自顾自地坐到为他准备的位子上。额尔金的傲慢无理,严重刺伤了奕訢的自尊心,但他只能强忍怒火。双方签约之后,额尔金大喝一声,随即所有的洋人霍地站了起来,不解其意的奕訢和其他所有的中国官员吓了一跳,也忙站了起来。这时,堂下走出一位英国的摄影师,“咔嚓”一声,拍下了这一场景。不知照相机为何物的大清官员们,个个呆若木鸡。惟有奕訢阴沉着脸,两眼放出仇恨的光芒。这一次奇耻大辱,给年轻亲王的心灵以极大的刺伤,在他心中留下深深的印痕,也对他以后的思想产生了重要影响。后来奕訢多次发出“庚申之衅,创巨痛深”的慨叹,大力倡导“自强”运动,大概也受此影响。 
  就在这种充满仇恨的气氛当中,双方签订了《中英北京条约》。当时,北京城上空,英法强盗焚烧圆明园的浓浓黑烟仍然未绝……第二日,仍在礼部大堂设宴,以同样的方式与法国公使葛罗签订了《中法北京条约》。 
  《中英北京条约》主要内容是:第一,《天津条约》继续有效;第二,增开天津为商埠;第三,中国对“大沽事件”表示“谢罪”;第四,改赔款数额为800万两(《天津条约》规定为400万两);第五,英国公使驻京;第六,中国割让九龙司半岛南部给英国。《中法北京条约》共十条,内容与《中英北京条约》大致相同,另外增加了“中国归还天主教产,准许法国天主教士在各省购买田地、建造房屋”一项。 
  《北京条约》的签订,使中国丧失了更多的主权,中国社会半殖民地地位进一步加深,无疑也使饱受外侮的中国人民的原本深重的苦难又雪上加霜。 
  条约签订后,恒祺等人经与巴夏礼“面商酌定”,代拟一道谕旨,称“所有英法两国条约,现经互换,均已允准,即着行知各该省查照办理”,由奕訢、文祥奏请确认。咸丰帝据此另行颁发一道上谕,令“各省督抚大吏一体按照办理”,但却未提“允准”二字。此项上谕送达北京前,英法侵略者又进而另拟一道上谕,强调“无不允准”,“永远遵行”,要求清政府照发。奕訢恐再生枝节,根据英法侵略者的旨意,将咸丰帝从热河发来的上谕“前后字句,恭加润饰”,随即向英法侵略者宣布:“所有和约内所定各条,均著逐款允准,行诸久远,从此永息干戈,共敦和好,彼此相安以信,即着通行各省督抚大吏,一体按照办理。”咸丰帝闻奏,亦无异议。至此,中国近代史上又一系列丧权辱国的条约,被清政府所承认。   
  第七章 弃旧图自强(1)   
  和约签订之后,奕訢的心里并不轻松,英、法联军退至天津,可并没有南撤,原来洋人要求的两点:亲递国书、公使驻京并没有彻底解决。这可是咸丰帝最怕的两款。当然,奕訢心情沉重还有更重要的原因,现在和议已成,皇上会不会收回自己的权力?这些年来,他已摸透了皇上的心思,只有国家危难之时,万不得已,他才会把自己推向前台,一旦险情结束,他又会马上翻脸。而且这次议和,国力大伤,朝廷颜面尽失,追究起来,自己处在一线,当然难辞其咎,自己这一次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呢?奕訢经历过一次大起大落,此时变得谨小慎微起来。他思虑良久,最终决定给皇上写份奏折,申明情况,自请处置: 
  臣等自受命以来,与夷酋周旋数日,谨遵圣谕,与夷议和,草签和约,虽暂退夷兵,然危情未解,种种错误,虽由顾全大局,而扪心自问,目前之所失既多,日后之贻害无已,实属办理未臻完善,臣请皇上议处。 
  言词恳切,态度之谦卑谨慎,溢于言表。也许由于危难未过,咸丰帝反复权衡之后,在答复中说:“恭亲王办理抚局,本属不易,朕亦深谅苦衷。自请处分之处,著无庸议。”对奕訢的议和之勤勉和实绩给予了肯定。但是,言词当中也透露出心中的隐忧。条约签订,已成事实,此时的咸丰帝,心里最担心的是,英法侵略者能否撤兵南返?如果他们在天津过冬,而不南撤,那么他一旦回京,侵略者也许就会卷土重来,再次提出无理要求。另外,英法侵略者提出的公使驻京、亲递国书的要求,怎样解决?而这两项要求,咸丰帝心里实在很难接受。为此,咸丰帝谕令奕訢在他回京之前,务必将亲递国书、公使驻京及不得再有要求诸事“与之议定,以免再生枝节”。 
  对此,奕訢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议和在外,声望日隆,皇上身边的一些别有用心的政敌难免会从中挑拨。他与皇上分开的时间越长,皇上对自己的疑忌会越深,自己的处境就越为不利。于是,奕訢和诸位留京大臣上奏道:“皇上为天下臣民之主,而京师乃四方拱极之区,宫禁虚悬,国基不稳,銮舆早日还宫,人心方能大定,天下才可安宁,乞望圣上早作圣断,择佳期回銮。”可咸丰的答复说:夷人虽退至天津,但天津距京较近,夷人又反复无常,难保不会来京挟制,又生事端,所以,不能答应奕訢等人的请求。 
  于是,奕訢等人又上奏,建议咸丰帝西巡,定都西安。认为西安地处关中,既有山河之险,又有四关可守,夷人绝对不能攻取。奕訢等人起初要求皇上早日回京,现在又建议西巡,难免不引起咸丰帝猜疑。肃顺等人更是从中诋毁:奕訢议和成功,留京诸臣对其多有倾慕,夷人也都支持他,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想取代皇上而自立。一年前,当英法强盗兵临城下,肃顺等人力主逃奔热河,而奕訢等人力主不可,两人就已经结下仇怨,也由此形成了分别以他们为首的两个政治集团。肃顺之所以竭力阻止咸丰帝回京,也是出于他的野心。肃顺明白,咸丰帝龙体已垮,时日恐怕不多,而他惟一的儿子载淳年仅五岁,显然难担大任,咸丰帝临终前必然要托孤于亲信大臣,他肃顺必大权在握。所以他利用咸丰帝和奕訢之间的微妙关系,一再从中挑拨离间。肃顺的谗言,使咸丰帝回忆起他们兄弟二人以前争夺皇位时明争暗斗的一幕幕情景,不管他是否相信奕訢会自立为帝,但至少这大大加深了咸丰帝对奕訢的猜忌,心中的天平倾向了肃顺一边。 
  在此之前,当肃顺、载垣、端华等人在怂恿咸丰帝逃往热河之时,离京之议就已经遭到绝大多数大臣的反对。现在,他们对咸丰帝的蛊惑阻挠,更加激起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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