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知猖狂到何种地步呢!”
“沙俄的野心永无止尽,正好是我境内那些叛逆藏身之地……”赵东来说。
“是啊!”乾隆无比感慨,“这次沙俄对我大清平定准部,从一开始就横加干涉。他们有什么资格干涉我国内政?简直无道无行!阿睦尔撒纳是朕亲封的统军将领,有亲王的封爵,岂能不是我大清臣民?依朕看来,阿贼叛国逃俄,就是沙俄一手密谋所为!”
“皇上圣明,正是如此!”赵东来说,“不过,归附我大清是民心所向,不是沙俄能挡得住的。哈萨克的中玉兹和大玉兹首领,还有东西布鲁特人,都已经归附我大清;土尔扈特远在额哲勒河,离俄罗斯那么近,也企盼着返回到我朝……”
这些消息当然是乾隆最爱听的,他颇为受用地微微点着头:“唔,朕自会考虑土尔扈特部的愿望。等南疆平定下来了,巴音郭勒有的是闲地,划一块给他们安居乐业,把他们接回来就是了……大小和卓的事有何进展?”
实际上,乾隆皇帝这才切入了此次召见的要旨。
天大的事,在贵为“天子”的皇帝那里,也就是个“事”。而在赵东来的心里,那是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它包括达吾提的祖先和朋友们。赵东来低头思忖了片刻,缓缓地向乾隆禀道:“微臣以为,平定大小和卓是迟早的事,只要假以时日,必能大功告成。”
乾隆问:“你倒是说说看,大体上要多少日子才成啊?”
“禀皇上,微臣以为至多两年,大小和卓将亡无疑。若将士用命,内外配合得好,少则一年也可以做得到。”
“将士用命?难道前方将士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禀皇上,微臣记得几年前皇上您就有谕旨,统一新疆要以厄鲁特攻厄鲁特,要依靠回部。臣以为皇上的意思就是要通达民情。西域毕竟不比中原,民情难测,将士务必不可刚愎自用,尤其对归附我朝的回部要人,应该兼听则明才是……臣冒死问一句,不知库车一战朝廷将以何人主阵?”
“库车是南疆要冲,咽喉之地,大小和卓必定不敢造次。朕一旦用兵,博罗尼都与霍集占定会亲临指挥,而且必以重兵来援。故而库车肯定是一场恶战,胜则可以一鼓作气,南疆的局势指日可定。朕意初步打算:以雅尔哈善为靖逆将军,统领一切;额敏和卓、哈宁阿为参赞大臣,顺德讷、爱隆阿、玉素甫为领队大臣,率军万余,就以你过去提到的那个鄂对伯克为前导,一战而定大局。你以为如何?”
赵东来吞吐了一下:“这个……微臣有句话不知当奏还是不当奏……”
“说吧,错了没你的事!”乾隆今天心情好。
“库车一战,非同小可,以雅尔哈善为靖逆将军恐有不妥,微臣以为还是兆惠将军更加合适……”
乾隆“唔”了一声,没有接茬,就又扯起别的话题:“朕估计,大小和卓在库车所投兵力至多不过五千。朕将以万人对阵——大兵压境,先声夺人;务必拿获首恶,首战告捷,这样才可挫敌锐气。你说要用两年方可平定南疆,是不是过于谨慎了一点?”
“禀皇上,微臣的‘两年’,是把民情的一面算在里面。微臣记得兵书《尉缭子》云:‘兵者,以武为植,以文为种。武为表,文为里。能审此二者,知胜败矣。’我大清将士马上征服天下,战场拼杀的勇气是不缺少的,可是深入西域作战,光靠拼杀还是不够的,西域民情可说是这场战争胜败的关要所在!”
“那么,你对民情把握多少?”乾隆饶有兴趣地问。
赵东来密奏(3)
“微臣以为,南疆维吾尔人并非全都跟着和卓兄弟作恶。黑山派穆斯林自始至终反对大小和卓,像阿克苏、拜城和库车三城的阿奇木伯克鄂对、乌什伯克霍集斯和他的儿子色提巴尔第、喀什噶尔伯克噶岱默特、和田哈喇哈什伯克阿什默特等等,这些人一直跟大小和卓并非一条心。鄂对伯克公开驳斥大小和卓,博罗尼都和霍集占软硬兼施,鄂对伯克誓不相从。就是白山派穆斯林,也多有良知不泯者,很多人不愿意与我大清为敌。像霍卓氏这样的世袭名门,他父亲阿里和卓,是回教圣裔,世居叶尔羌,在南疆维吾尔人中间有很高的威望。霍卓氏的哥哥图尔都就非常不满大小和卓兄弟所为,他的五叔额色伊曾经竭力反对大小和卓谋反,当初额色伊力劝不从,硬是从和卓兄弟的队伍上,把自己的两个儿子拉回去了。图尔都为了不参与大小和卓谋乱,还举家离开了南疆,迁到天山北麓定居下来……这样的和卓、伯克对南疆百姓也有相当的影响。”
“唔,好!朕要奖掖库车伯克和霍卓氏和卓他们。朕用兵回部,实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大小和卓当初投顺时,朕本来是要召大和卓博罗尼都进京觐见,后来让他去南疆招服维吾尔族人,没想到他竟然背叛了朕!朕前后已有多次谕旨,劝说回部各和卓、伯克来归,论功行赏,封以爵职。朕用兵只为讨伐乱逆,南疆维吾尔穆斯林,有一时糊涂附逆者,悔改就好,不予追究。你回去可得把朕的意思跟他们好好说清楚了……”乾隆郑重地对赵东来说。
赵东来赶紧离座跪倒:“微臣明白,微臣当竭尽全力效犬马之劳。”
乾隆有些感动,想起了另外一些事,略微沉吟后,说:“顺子啊,你为朕也蒙受了不白之冤,待新疆的事儿完了之后,朕会还你一个公道。不过眼下,朕要你依旧隐姓埋名,好生把持着你手下的那几百人,为朕的统一大业出力!”
“臣蒙圣恩,万死不辞!”赵东来以头点地。
“起来吧!”乾隆微笑着说,“你跟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办事,朕是一百个放心。顺便问一句,紫琪姑娘可好?”
“禀皇上,她已经生了三个孩子,眼下又有身孕……我们还收养了两个汉族的孩子,一男一女。”
“唔……”,乾隆露出啧啧称羡的神色,过了一会儿,龙颜暗了下来,只见他喃喃自语道,“孝贤皇后在天之灵若是有知……唉,朕要是当面能向她解释一下,该有多好……她会保佑紫琪姑娘的……好了,西域遥远,你早些启程吧。”
赵东来跪在地上并没有拜别的意思,他心里还憋着一句话没有上奏。他犹豫着,心想,再不讲就没机会了,于是心一横,还是说了:“谢主隆恩,微臣还有一件事……”
“不必拘礼,讲吧。”乾隆随意地一摆手。
赵东来起身,弓着腰环视左右,见帘外有人影晃动,不禁面带难色:“这……这个……”
乾隆见状,也不说什么,只是会意地向赵东来招招手,示意他靠得近一些禀报。赵东来急趋几步,贴到乾隆面前,手掩着嘴凑近皇帝的耳朵,压低了声音说:“那回部霍卓氏门下有一位奇女,年二十有余,貌似天仙不说,且遍体散发出奇异的香气……”
库车城下(1)
就在赵东来密见乾隆皇帝之后不久,达吾提的祖先鄂对父子,便跟随着新任靖逆将军雅尔哈善率领的万人大军,从吐鲁番出发,浩浩荡荡沿着塔里木河,直奔南疆的前哨城市库车。
就快五月的天气了,将士们都开始脱掉棉衣,队伍轻装上阵,个个透着精气神儿。鄂对伯克和儿子鄂斯满更是如此。他们逃出库车城一年多来,跟随伊犁将军兆惠讨伐叛贼阿睦尔撒纳后,便返回伊犁小住了一段。经过整训,父子俩更像个精悍的军士了。紧接着,他们又随军开赴吐鲁番……漫长的等待中,父子俩几乎夜夜梦想着回到家乡库车,梦想着与吉凶难卜的热依姆、吾麦尔、尤素甫和古丽巴哈尔团聚。今天,这个日子总算盼来了,鄂对父子有种抑制不住的兴奋。
从上路开始,鄂斯满就贴在父亲身边,喜滋滋地问这问那。父子俩满怀着天花乱坠的希望,心里堆砌着说不尽的畅想,而把那份不言而喻的担忧悄悄地收藏着,尽量压缩到某个角落,谁也不去触及。
因为琳莎就要生产的缘故,或者还有父亲霍集斯的原因,色提巴尔第没有如约去往伊犁,仍然留在老家乌什。阿什默特或许也有一些小原因,同样失约了。只有噶岱默特伯克,按照朋友们当初在库车分手时的约定,赶到了伊犁,始终与鄂对父子相伴。他们与额敏和卓、哈宁阿、顺德讷、爱隆阿及玉素甫等这些在军中担任要职的将领们一样,都是雅尔哈善将军谋略中心的重要人物。当然,在雅尔哈善看来,这个谋略中心无论多么庞大,军事决策还是他个人说了算;所谓“智囊团”,不过是一群七嘴八舌的黄鹂,围着高贵的雄鹰,发表悦耳动听的歌声罢了。所以,雅尔哈善在他的军事“御前会议”上,总习惯于以“咱就这么定啦”这样一句口头禅开局,而后便是轻松收获各种颂词。在几乎一边倒的意见中,不和谐的声音往往只有一个,那就是鄂对伯克。
噶岱默特是个善于站在暗处静观的角色。从伊犁到吐鲁番这一路过来,他早就看出军中许多蹊跷,行军途中便对鄂对说:“老弟呀,我看这位‘靖逆将军’都有点害怕见到你了,你是不是在无足轻重的事情上,给他来几句好听的。别总是呛着劲儿,弄得人家连好话也听不到。那咱劳心费神跟着队伍从北疆到南疆,还不都成了白搭?”
“咱不是为了给他说好话才跟着他来的,咱是兆惠将军派来为大军当向导的。咱就得有啥说啥。汉族人说‘军中无戏言’,那就是‘军中无假话’嘛!他不爱听咱也得说……”鄂对伯克是个认真得有点教条的人,他从来都是心里怎么想嘴上怎么说,这在将军麾下,常常显得不大合群。而在朋友中间,恰恰又是魅力所在。
噶岱默特伯克为此很看重与鄂对的友情,因为鄂对总是敢于在人前说出他想说而不敢说的话。当然,这种话说出来往往是要冒险的。所以,噶岱默特也就把时不时为鄂对伯克补个台之类,当作自己的职责。可贵的是,他又从不限制鄂对,有些善意的提醒反而成为他对鄂对的一种鼓励。鄂对在噶岱默特这里得到的永远是鼓励——这让鄂对感到,跟噶岱默特在一起,总是很安全的;同时,又总是很振奋、很自在的,仿佛自己的翅膀变得更轻巧、更有力了。或许,这就是朋友的好处。它的确让你觉得拥有一件很有质量的衣裳,对外可以装饰,让你显出体面;对内可以御寒,让你感到温暖。
雅尔哈善是享受不到这份感觉的。从吐鲁番到库车,一路上他趾高气扬地骑着马,时不时眺望前方根本看不见的目标,或者回顾身后一望无际的队伍。但是,无论他有多么高渺的盛气和威仪,也隐藏不住那颗悬在半空的孤零零的心。
达吾提的故乡库车对于雅尔哈善将军,是个深不可测的未知。清军队伍抵达城下的时候,差不多已是酉时。昏暗中的城市并没有因为大兵压境而惶惶不可终日,恰恰相反,它照样在月光下优哉游哉。雅尔哈善不顾行军的劳累,立马带着达吾提的祖先鄂对等人,徒步来到离城门不远的一片开阔地上。远远地,他们看到城里的灯火依然闪烁,城门下有团昏暗的灯光,一个老人——后来他知道那是个看不见世界的盲人歌手,总在那里弹拨着他那把不怎么着调的都塔尔。老人的歌喉是沙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