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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欠了他太多,不能再对不起他。”凤婧衣道。
“那你又对得起朕?对得起我们的孩子?”夏侯彻沙哑着声音质问道。
她敢与他生死相随,却还是不敢与他相守一生。
凤婧衣别开头,泪无声涌出眼眶,“求你,别再逼我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去面对萧昱,可是他一天不放她走,她也不可能背弃他的。
“你若真要让朕再眼睁睁地看着你跟他走,不如你就让朕死在这里了。”夏侯彻颓然道。
痛失所爱的滋味,他不想再承受了,更不想再承受一辈子。
“夏侯彻!”凤婧衣一侧头,看到他敛目压抑着的神情,却又不自觉软下了语气,“你连孩子都不顾吗?”
“你都不要他们,朕顾着他们又有何用。”夏侯彻道。
两个人就此沉默了下去,再也没有说话。
直到天黑了,夏侯彻靠着墙壁闭目养神,突地觉得胸腔内阵阵血气翻涌,一手捂着嘴咳出一滩血来。
凤婧衣本就睡觉睡得浅,一听到声音顿时便惊醒了。
“怎么了?”她慌乱地走近,把了把他的脉搏,才发现脉息紊乱不堪,这分明是内伤发作的征兆。
可是,淳于越还没过来,这里也没有可以缓解的药物,再这样下去只怕凶多吉少了。
“来人!来人!”他冲着外面的人唤道。
“长公主,有何吩咐?”几名侍卫闻声赶了进来。
“淳于越现在在哪里?”凤婧衣扶住他问道。
一人想了想,说道,“他是是和青姑娘和北汉王一路直的,离这里大约有一天的路程吧。”
凤婧衣想了想,扶着夏侯彻出门上了马,“我们去找他。”
一行侍卫护送他们起程去跟淳于越一行人汇合,可是离开小木屋走了没多远,便在遇到了路上的雪崩,马匹很难再通行过去。
“你怎么样?”她扶着他坐在雪地里担忧地问道。
夏侯彻摇了摇,连说话也没了力气。
凤婧衣想了想,咬牙说道,“你们带他在后面跟着,我先去找淳于越。”
若是派别的人过去,依淳于越那怪脾气还得耽误时间,她若是尽快找到他,赶过来与他们会合还能节省些时间。
“是。”几人回话道。
凤婧衣看了看坐在雪地里的人,道,“你再撑着点儿,我很快回来。”
说罢,一个人上了马朝着所指的方向离开。
夏侯彻微微掀开眼帘,看着雪地里策马而去的人,眼前陷入越来越沉重的黑暗,但对于危险的直觉让他握住了身边唯一的兵刃,以防不测。
这内伤发作得蹊跷,她不相信她弟弟会使什么下作手段,他可是不信的。
一开始倒没有怀疑,可是就在刚才发现那几个侍卫有些诡异的神色,他便知那南唐小皇帝怕是在给他设着圈套,要趁机送他去阎王了。
索性,他留在这里也是左右为难,还是让她先走了,由他自己跟那小子作个了结。
他坐在雪地里,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调理着内息,以便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状况。
果真,没一会儿功夫便有马蹄声过来了,以景带着团团围住了盘坐在雪地里的人。
“夏侯彻,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一生爱恨一生殇
半晌,夏侯彻缓缓掀开眼帘,淡淡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却并未有一丝身陷绝境的恐慌,反是那一副沉稳从容的王者风范,让人颇是意外。
“杀我?就凭你?”他冷然一笑道。
若非是因为他,就凭他当初害他儿子一事,他又岂会再留他在今日。
凤景高踞马俯视着雪地里的人,平静道,“以往的你,朕不敢说,但对付如今的你,绰绰有余了。”
若夏侯彻还是以往的夏侯彻,便是再有十个他也难是他对手,可是现在他重伤在身,性命岌岌可危,要杀他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只是之前皇姐一直在,他无法下手,如今她走了,就不会再有人会护着他了。
“送来的食物和水里,你早动了手脚是吧。”夏侯彻道。
这个人想杀他,但不会当着她的面下手,才想方设法地将她支开好借机下手,终究也是让他达到目的了。
“皇姐对你心软,朕可不会。”凤景咬牙切齿地道。
如果他不在食物和水里动手脚把皇姐支开,等到他与他的那些将领会合了,他又哪里还有下手的机会。
“不过,你也只会使这些见不得人的小把戏。”夏侯彻冷笑哼道。
虽然看不过去,但总归他现在是栽在他手里了。
凤景下了马,杀气凛凛地一步一步逼近前去,“朕很清楚,自己不是你的对手,若不使这些手段,又如何能打败你?”
夏侯彻以剑撑着站起身,直视着几步开外的人,“都没动手较量,就那么肯定朕能败在你手上?”
虽然是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也明白,这样的处境确实是对自己极其不利的。
凤景接过侍卫递来的兵刃,咬牙便劈过来了,但却没想到面对已经重伤的夏侯彻,自己这一剑竟然还是劈了空,很快又反应过来连番攻击,不给对方一丝喘息之机。
他再怎么强大,现在也是强驽之末了,逞强不了多久的。
夏侯彻一边与他交手着,一边却是在往利于自己离开的方向撤退,他现在是一个人与他交手,一旦杀他不成,定下令让人群起而围攻,他没有留下等死的道理。
但是,在他还没有抢到马匹之时,凤景却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扬手一挥道,“杀了他!”
夏侯彻咬牙爬上了马背,因为前路雪崩马匹跑不过去,只得调头往其它的方向走。
他现在不能跟他们硬碰硬,只要撑过一天她带人回来,相信方湛他们也会跟过来,到时候找不到他人,就一定会知道有什么变故,那时候他就可以脱身了。
说来也是可笑,自己以前一门心思地要把他们姐弟两揪出来杀之而后快,如今他们一个一个地接连站在他眼前了,他却不杀他们了,反而被人追成这般模样。
凤景咬牙看着打马而去的人,愤恨地下令道,“追!”
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他岂会这样放过他。
夏侯彻本就有伤在身,加之又内伤发作,整个人趴在了马背上赶路,可是后面的人却一直紧追不放,加之又在这雪地里,他要想脱身掩去行踪,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凤婧衣朝着侍卫所指的方向,可这周围的路却不是她所熟悉的,到了岔路口一时间不知道往哪边走了,后来仔细一想凤景不也是去找他们的,寻着他的马蹄印走就行了。
可是,再往雪地里看,雪地里的印子却比来时的路要浅好多,好像只有往这边来的脚印,这不由让她有些纳闷儿了,刚才走还明明看到有的。
她想了想又折了回去,竟发现雪地里不远处又绕开折回来路方向的马蹄印,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凤景没有按所说的地去找萧昱他们,反而是避着她折了回去,而那里只有夏侯彻了……
这么一想,她心下一沉,也顾不上再去找淳于越他们求救,赶紧朝着来时的路折了回去,可是原先的地方,哪里还有那个人的踪迹,只有雪地里隐约的血迹让她昭示着发生过什么。
她寻着雪地里的马蹄印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踪,心却一直紧紧悬着,若是凤景真要趁着这个时候对他下手,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很难逃过一劫的,她必须得尽快赶过去阻止才行。
她一路寻着脚印追赶,可是那些脚印却好像没有了尽头,怎么追不上他们的人。
自己明明知道凤景对他心有仇恨,却还疏忽大意了,哪里料到他会去而复返对付他,如今一想恐怕夏侯彻的内伤发作,也是他暗中动了手脚的。
她习惯于提防敌人,却总是放松了对自己人的警惕,当年孩子的事如此,如今亦是如此。
另一边,夏侯彻已经被一行人追到了断崖之边,无路再走只得勒马停了下来。
断崖不高,下方却是深不见底的冰湖,他望了望咬牙弃马而行借着雪滑到了下面,准备从冰面上通过到冰湖对面去,怎么没料到自己竟有一日会被人追得如此狼狈逃窜的地步。
“不能让他过去。”凤景带着人马,下马紧随而至。
夏侯彻本想过了湖,打碎湖面的冰,让后面的人再也不法过湖追上他,奈何一路奔波加之重伤在身,又哪里跑得过后面的人。
凤景随之在后,运足内力一剑不是劈向他脚下的冰面,顿时一阵嚓嚓的声响,脚下裂开一道缝隙,冰面下的湖水随之渗了上来,浸湿得脚只觉千万根冰针扎一样的疼。
夏侯彻在退,凤景所带的人却紧难舍,不是直接与他交手,却都是以刀刃破坏他脚下的冰面,想要将他沉下湖里去。
凤婧衣一路快马赶回到断崖边,看到冰湖上交手的一行人,下了马慌乱之下,几乎整个人都是从上面滚下来的。
“凤景!凤景!”她嘶哑着声音,用尽力气地叫道。
凤景闻声回头,看到狂奔而来的人瞳孔一缩,全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快折了回来,于是心下一横想要再下杀手。
凤婧衣看到他高高举起的剑瞪大了眼睛,沉声道,“你敢再动他,你我姐弟情份就到此为尽了!”
凤景缓缓转过头望向说话的人,目光渐渐幽冷骇人,“阿姐,为了他,你要与我断绝姐弟情份?”
这个人,从他出现就夺走了他们所有人原本幸福的生活,萧大哥,素素,老丞相,他们所有人都因为这个人失去了原本拥有的生命和幸福,可是她竟要如此护着他。
凤婧衣定定地望着他,哽咽而颤抖地道,“小景,阿姐求你了,别杀他。”
她感觉,他若死了,她也会死。
“为什么?”凤景眼中隐有泪光,有些疯狂的偏执,“阿姐你告诉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十几年的姐弟,你与萧大哥十几年的情意,竟抵不过与这个人的短短几年?”
何况,还是一个曾经一心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人。
凤婧衣泪眼望向被他们围攻在中央的人,却久久地沉默着没说回答。
“既然没有非留他不可的理由,你可以忘了给素素和老丞相报仇,我不能忘。”凤景绝然道。
凤婧衣看着凤景眼底升腾而起的杀意,惊声道,“我爱他!”
凤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似是不敢相信这句话是出自她的口中。
“我可以一辈子都不跟他在一起,一辈子不脱离南唐和北汉,可是你不能让他死,他死了,我也会死的。”她颤抖而哽咽地说道。
他若死了,即便她人还活着,心也死如荒漠。
一边是家国亲人,一边是心中挚爱,可是这两边都是互不相容的仇敌,她一直在这二者之间努力平衡,努力去做自己能做到一切,可根深蒂固的对立和仇恨又岂是她一个人所能化解的。
夏侯切看着不远处的人,眼中缓缓现出温柔的光华,虽然是死到临头了,但亲耳听到她这一番肺腑之言倒也值了。
凤景不知是气还是恨,胸腔微微起伏着,握剑的手更紧了几分,一字一句沉冷地说道,“阿姐,便是你恨我,一辈子都不再认我这个弟弟,我也绝不会留他。”
这个再留着,永远都是他们之间的一根刺。
也许,他死了,一次就会慢慢好起来。
“不!”凤婧衣踉跄地跪近,乞求道,“你不能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