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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强大的腐蚀性,他们赖以生存的吃苦耐劳和彪悍勇敢,都会在与中原文明的靠拢中,以沸汤泼雪的速度消失掉。
至不济也可以在蒙古人的内部造成混乱,哪怕到时非要用武力解决,也会得到‘卞庄刺虎’一样的良机,必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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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外面又是天光大亮,雪已经停了,卫士们开始做饭,沈默也起来活动身子,虽说后半夜基本没睡,但身体还是快被冻僵了。
卫士们重新生起火,将昨晚剩得粥熬开,泡上些专门磨的肉粉,凑合着吃了早饭,老天终于开眼,把太阳放出来了。
这时候对面也吃完了早饭,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动身。
“大人,您的决定是……”铁柱低声问道。
“……”沈默一边细心的将毯子折起,一边缓缓摇头道:“放他们去……”
“要不要派几个弟兄跟上去……”铁柱对战功的渴望,其实超出很多人的想象。
“不用了……”沈默低声道:“我昨晚想过了,还是放过他们吧。”
“是……”铁柱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坚决执行命令。
这时候那些蒙古人先收拾好了,已经准备动身,抓紧这混乱的空隙,那小乞丐野儿摆脱了兄长的钳制,来到沈默面前,脆生生道:“高手大哥,我们要走了,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沈默微笑着颔首道:“我们也要走了。”虽然相处时间很短暂,但他很喜欢这个阳光灿烂的孩子。
“我会给你写信的。”野儿很认真道:“你会给我回信吗?”
“当然,”沈默点头笑道:“我说话算话的。”
“那咱们拉钩,”野儿伸出纤细的手指,在沈默面前晃晃道。
“呵呵,”沈默摇头笑笑道:“你哥哥看到会不高兴的。”
顺着他的目光,野儿看到哥哥正要吃人一般瞪着沈默。
“才不管他呢。”野儿撇撇嘴道:“整天盯着人家,可烦人了。”不经意间,竟流露出娇憨的小女儿态。
“他是为你好。”沈默微微笑道:“有这样一个可爱淘气的妹妹,恐怕所有的哥哥都会这样……”
“啊……”野儿微张着小口,一脸惊奇道:“你怎知……”
“男人被碰一下肩膀,会有这么大反应?”沈默呵呵一笑,摸一下自己的耳垂道:“男人这里有眼吗?”其实还有不少破绽,比如说别人都是盘腿席地而坐,这小乞丐和另外一个少年,却双腿并拢,抱膝而坐;再想到那肖先生一开始说,大殿里有女眷……总而视之,便不难猜出,这小野丫头的性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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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被沈默说穿了身份,小乞丐有些手脚慌乱,语无伦次道:“其实,我,那个,是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道:“信,对了我是来送信的,这是肖先生给高手大哥的信。”
沈默接过来,目光在大殿里扫过,却没见到那肖先生的身影,野儿明白他的想法,道:“今早晨肖先生吩咐我送信以后,便先行走了。
沈默点点头,心说,看来这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以至于那姓肖的为了安全起见,先一步逃走了。
想到这,他把信递还给那野儿道:“你看看里面写得是什么吧。”说这话时,他直骂自己龌龊……
野儿很听话的接过信封,撕开了封口。
“算了,”看着她懵懂的大眼睛,沈默暗暗叹口气,伸手按住信封道:“还是我来吧。”
野儿奇怪的撇撇嘴,心说这人真奇怪,但还是顺从的松开了手。
沈默掏出信瓤,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张牙舞爪的大字道:‘天心取米’。
“天心取米?”野儿好奇的凑过小脑袋,歪头道:“什么意思呢?”
又是文字游戏,这个测字先生真是同好啊……沈默盯着那信纸,半晌沉默不语,良久才悠悠道:“战书。”
“什么战书?”野儿瞪大眼睛道:“没说要打仗啊?”这无心之言,再次让大殿里的众人动作一滞,本来就绷着神经的双方卫士,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那神情彪悍的青年……也就是野儿的哥哥,似乎受够了反复的一惊一乍,反手握着刀柄,大步走过来,满脸杀气道:“什么战书?”
他气势汹汹的样子,自然引起铁柱等人的戒备,不着痕迹的站在沈默左右,紧紧盯着他,只要一有异动,已经操练过千百遍的阵势便会发动,保护大人的同时,对敌人发起致命的攻击。
那青年的护卫们也不含糊,仗着人多,呼啦一声,将沈默他们围起来,一言不合立刻拔刀相向。
“哥,你怎么老是凶巴巴的……”野儿不满的拧她哥哥一把道:“要吃人啊。”看到两边要打起来了,野儿觉着自己有责任将他们分开。
让她这么一搅合,她哥哥虽然努力保持黑脸,并将她拉到身后,但气势已经为之一泄,使劲瞪眼道:“你……说什么战书?”
沈默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将目光投向远处,大殿外有老鸹掠过,发出扑簌簌的声音,这时沈默也幽幽道:“萧芹其实没有走远?”
“啊……那青年张大嘴巴道:“他跟你表明身份了?”
“既然他能认出我来。”沈默淡淡道:“为什么我认不出他来呢?”
这说法很没道理,但很有说服力,至少那青年信了,他咽口吐沫道:“你怎知他没走呢?”
“因为这个。”沈默晃一晃手中的信纸,对那年轻人笑道:“他留下了这个,一个可以激怒我的东西,这个包藏祸心的家伙,存心想让咱们火拼一把……一手策划当了这么好玩的事情,他怎会走远了看不着呢?”
那青年被他说糊涂,两眼发直道:“为什么这个可以激怒你?”
“你知道我的身份,”沈默缓缓道:“而我说过,这是一封战书?”
“天……心……取……米……”虽然青年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但恰巧这四个都认得,说完使劲挠头道:“什么意思?”又问左右道:“你们知道吗?”
他的手下,除了目不识丁的武士,也有粗通文墨的书办,但都不明所以,没人能回答他。
“一群笨蛋。”青年低声骂道。
“天,是老天、天朝。”趁他不注意,野儿又蹦出来,一个个点着那些字道:“天心,要么是老天的心,要么是天朝的腹地喽,后者更像一些,应该指的是中原吧。”然后又指着‘取米’道:“取就是来拿喽,米就是粮食喽,取米,就是来拿粮食。”
“来中原拿粮食……”这下就连她哥的智力,都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失声道:“不就是去中原抢粮食吗?”此言一出,引来一阵会心的笑声,显然大伙儿对这事儿并不陌生。
沈默道:“萧芹的居心,你们明白了吧?”
“他想让我杀掉你们……”青年沉声道。
“你觉着杀死我会有什么后果?”沈默微微笑道。
“这荒山野岭的,我们人多势众。”青年一脸满不在乎,但声音已经不由自主的发紧了:“杀了你们还有人知道吗?”说着下巴一扬道:“怎么样,怕了吧?”
“如果我怕了你,会把这封信公诸于众吗?”沈默一脸淡定道:“没有黑熊胆,不敢上雪山,你们是这么说的吧?”
“你……青年的面色更紧张道:“凭什么?”
虽然他说得含糊不清,但沈默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笑道:“你猜呢?”
沈默故作高深的样子,让青年心中一个劲儿的打鼓,其实他原本就不想惹事儿,因为这次出来,真的只是为了把宝贝妹子找回来,所以才带这么点人深入敌境。这里距离长城还有二百多里呢,真要是把明朝的高官杀了,就凭这么点人,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
“你想怎么样?”青年色厉内茬道。
“姓萧的这番做作,目的就是让我们火拼,”沈默轻声道:“最好是你们把我杀了,然后再被大明的官军刹灭了,这样他既能报当初的一箭之仇,又能重新挑起战火。”说着面带嘲讽的笑道:“像他那种可怜的叛徒,只能在双方无休止的战火中生存,一旦不打仗,他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我问的是你想怎样……”青年咬牙道。
“我这个人,天生就反感被别人算计,”沈默面上的笑容,可以融化满山的冰雪,他轻轻按住铁柱的右手,将其宝剑重新压入鞘中,悠悠道:“他越是想让我杀掉你们,我越是要放你们回去,”说着挥挥手道:“我没见过你们,你们走吧。”
“你不会派兵追我们?”一句话把青年的不成熟和没底气,泄露无余。
“不会的……”沈默摇摇头道:“还是那句话,我如果真想对你们不利,何必这么多废话?不吭声的召集兵马,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青年都快把下嘴唇咬破了,终于点头道:“信你一会!”说着挥手道:“我们走!”
“慢着!”沈默一抬手道:“把这个拿回去。”
“要这个干什么……那青年见是舞芹的信,啐一声道:“撕了就好。”
“这是我的回信。”沈默微微一笑道。
“哦?高手大哥也回这四个字……”野儿拿过来,歪头一看,突然大呼小叫道:“哇,不一样了!”
只见沈默不知何时,用炭灰在那四个字上,各加了简单的一笔,竟然变成了另外的四个字:“未——必——敢——来——”
第十一卷 严东过尽绽春蕾 第七二三章 正月 (上)
经过一段小小的插曲,沈默回到京城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京城中已经弥漫着浓浓的年味心……不管这一年发生了多少不愉快,对老百姓来说,这今年是一定要全力去过的。
但沈家是不可以排场铺张的,因为沈炼新丧,这今年也过得极为素淡,就连孩子们也换上了青黑色的衣裳,以表示的对师公的哀思。
到了年初一,天刚蒙蒙亮,便有成群结队的学生、下属、甚至是没什么关系的官员,一个个衣冠整齐、手持印着黑字名姓、别号,并加盖朱色印章的梅红大名片,来到棋盘胡同的沈府门前,希望能比别的同僚更早,给沈侍郎拜年……原来官场中拜年,对于上司以越早为越敬,你要是来晚了,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不过今年,沈府的情况特殊,来拜年的官员都看到,其大门上贴着白底黑字的帖子,上书‘慎终追远、恕不贺年’众人便明白,主人家有师长身故,便马上知趣的停止欢笑,低声问门房,是何人仙去。
一身素服的门房说明了情况,大部分拜年者便奉上拜帖,请求门房听差转致哀思后,即转身离去了。
关系一般和一般关系的官员,便转去别家继续拜年,却也有那与沈默有师生关系,或者是希望关系更密切的,赶紧回家换上素服,再次来到府上,请门子回禀,等候拜祭师公。
沈默出来再三谢绝,但在学生下属们的诚意之下,只好命人搬出桌案,请出老师的牌位,布上香炉、蜡扦、蜜供、鲜果等供品。
学生们便在案前排队磕头,沈默在旁答谢,便又有嫡系子弟上前,帮着老师操持接客,到了中午时分,才没了前来拜祭的客人。沈默便请帮忙的学生到花厅吃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