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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武器,不是血肉之躯筑成的长城,而是一尊泥偶!
但那不是一尊普通的泥偶,而是一尊从文庙中搬来……哦不,应该叫请来的,姓孔名丘字仲尼的泥偶。
宣府城的孔庙建在总督府中,据说是为了冲抵边镇过于浓重的武人之气,以示文治武功并举,不得有所偏废。
当吴强听说周毖带人杀过来,便意识到不能硬挡……人家代表皇帝,真要急了眼,杀进去伤到谁也只是误伤,哪怕出了人命,也只是误杀!正无计可施之际,他看到了坐落在总督府院左的夫子庙,心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命十余名身强力壮的手下,将他老人家请下神台,抬到府门口,大喝一声道:“谁敢上前!”
还真没有敢上前。
吴强天不怕地不怕,敢将孔夫子请来当门卫,别说还真找对人了!那周毖可不敢冲撞了这尊泥塑,也不敢上前抢夺,万一将其碰得四分五裂,或者掉个胳膊少个腿,那全天下读书人的口水,就能把他淹死了。
周毖无可奈何,只能在那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也没少了出言威胁,无奈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吴强根本不吃他那套,只让人抓紧了空子的塑像,别被对方抢了去。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没过多会儿,沈默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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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见沈默,周毖积累的怨怒终于有了发泄口,指着那泥塑高声道:“沈大人,你的手下竟敢擅自挪动圣人的塑像,这个不敬之罪,你要担的。”
“小得们怕老夫子闷得慌,抬着出来晒晒太阳,这是大大的尊敬,我看不出有何不敬之处!”朱十三抢着胡搅蛮缠道。
周毖却不理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沈默,沈默却不怕他,冷着脸道:“你周大人,带兵来此羁押之所,卫兵们奉命守卫,见对付不了你这个钦差大人,只好请孔夫子帮忙!夫子心胸宽广,不会因为这点事儿生气的。”
“好利的一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周毖缓缓点头,怒视着沈默道:“这事儿暂且搁下,咱们日后再论。但这不是我怕了你,而是因为军情紧急!”说着从袖中掏出刑玉给的情报,命人转交给沈默。
沈默接过来一看,竟然是蒙古人集合四部兵力,一万五千人马,在黄台吉四兄弟的率领下,离开了草原驻地,向边境方向移动。
“看来真的有鬼……”沈默敢笃定自己的猜测了——如果单单是演戏收钱,黄台吉必不会叫上他的三个兄弟,自己白吃独食多过瘾,干嘛要分给别人?亲兄弟也不行!但他偏偏纠集了能出马的所有人,兴师动众、所图非浅!至少不是几万两银子、几万担粮食那么简单。
再联系白莲教徒的异常活跃,一个精心策划、针对宣府的大阴谋,便呼之欲出了。
沈默在那里沉思,周毖却以为他也怕了,便轻蔑地看他一眼道:“还不命他们让开?”
“这跟敌情有什么关系?”沈默面露不解之色道。
“当然有关系了!”周毖沉声道:“现在城中群龙无首,文官武将无法协调,组织工作一团乱麻,除非你沈大人能另荐高明,否则就别拦着,我要放杨顺,让他戴罪立功!”
“不行!”沈默本想接着说:“这是杨路二人为了自救,自编自导的一出戏!”但滑到嘴边,却又变成:“没有皇上的赦免,谁也别想放他们俩出来!”
“你!”周毖指头点着沈默道:“怎么这么顽固不化?如果因为没有指挥输了这一仗,皇上怪罪下来,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担得起。”沈默微微一笑道:“周大人请回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无论结果如何,跟你没有半分关系。”
“哼……”周毖哼一声道:“现在说的轻松,出了问题还不是要我们一起承担?”
“不会的。”沈默正色道:“我会立下军令状,一切后果由我一人负责,如何?”
朱十三走过去,与沈默并立道:“算我一个,我与沈大人一起负责。”
二比一。
周毖深恨涂立那个缩头乌龟,让他没法据理力争。只好跺跺脚道:“这是你们说的,立字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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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两个果真就立了军令状,交给周毖保存,周毖收下那两份“脱罪符”,心中便盘算开了,应该早日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他一边想着,一边转身就走,却听到里面传来杨顺的尖叫声道:“周大人,你可不能不管我们了!”
这一声也把沈默和众人的目光引过去,只见杨顺和路楷两个,趁着守卫疏忽,从花厅中逃出来,拼命往门口跑来。
看到这两副鬼样子,周毖唯恐他俩说出什么来,便提高嗓门道:“大帅稍安勿躁,先在这里安安生生待着……我刚才和沈大人约好了,他先来负责守城,要是他不成,你再来哈。”
这不是哄小孩子是什么?杨顺暴跳如雷道:“沈默算个什么东西?他不过是个教书匠而已,怎么会守城呢?要是宣府城有一点损失,我就要请出王命旗斩了他……”话音未落,被人伸脚绊倒,摔了个狗吃屎,再也爬不起来。
第十卷 莫道浮云终蔽日 第六零四章 白莲密语
沈默不是自不量力之人,他知道自己什么擅长、什么不擅长他擅长的东西很多,但不擅长的也不少,比如说带兵打仗、守城御敌,都是他所不能的。
但他依然接下了守城的重任,因为他很清楚,宣府城的文官武将必与城池共存亡,他们常年经历战火,相互配合十分默契,并不需要有人对他们指手画脚,他们所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承担责任的愧儡,说好听点,就是名义上的首领。
沈默知道打仗的事情,无须自己指手划脚,宣府官兵便可做得很好了——城中可以动员的兵力,达到八万之巨,再加上宣府城高池深、粮秣充足,他真看不出蒙古人以区区不到两万骑兵,在这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攻击宣府的胜算何在。
纵观百年历史,蒙古人在这座城下被碰得头破血流。丢下的尸骨甚至与在其他地方阵亡的总和相当,以至于近几十年来,听到“宣府城”三个字,蒙古人便满面愁容、提不起进攻的勇气,甚至每次劫掠都绕之而走。
然而这次,他们毫无疑问的大举出动了,如果不是脑子进水,那必然是另有算计。结合年永康那边的结果看,显然后一种可能性要大得多。
沈默最擅长的,便是各种阴谋阳谋,当然也善于对付对方的各种计谋,所以他很明智的将自己的工作重心,放在应对敌人可能的暗算上,而将城防、补给等一切战争相关,交由邢玉和陈府台全权负责——宣府城是他们的家,关系到他们的一切,沈默也不怕他们消极怠工。
让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事情便会简单许多。这个道理明白的人很多,但身居高位者,却往往是另外一小撮……
沈默召集宣府城的文武官员,向他们宣布,自己将为此次守城之役负总责,并下达了两项命令,第一,派出所有骑兵,向城外周外的百姓预警,命他们迅速躲藏起来……边民们世代生存在这种环境中,不用教也知道该如何去做。第二,便是让邢玉和陈府台陈睿分别负责军事、后勤两方面,有问题相互协商,协商不了再来找自己,而后便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了。
宣府城的官员也如释重负,能得一肯担责任又不指手划脚的上司,简直是下面人的梦想,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意?
于是大家各司其职,宣府城便如一台谈不上精密,却运转无碍的战争机器,开始有条不紊的准备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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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配完了任务,沈默便专注于自己那一摊,他敢断定蒙古人这次是有诈的——他深知堡垒最易从内部攻破,尤其是在外部攻不破的时候,用间变成了几乎唯一的选择。当然因为种族有差,蒙古人想要在城内搞风搞雨,实在是困难多多,所以依附于他们的板升白莲教,便成了最好的执行者。
大胆猜测完毕,下面便是小心求证了。沈默再次来到了锦衣卫宣大千户所的秘密据点内,听取年永康的审讯结果。
“大人,那几个白莲教妖人已经全招了,他们是来传信的。”年永康禀报道:“这些家伙被邪教迷了心窍,要不是昼夜用刑,还真难撬开他们的嘴呢。”
“哦,搜出什么信件了吗?”沈默问道。
“没有信件。”年永康道:“他们本要在城内几处地方,写乍一串符号。”说着将一张纸递给沈默道:“卑职让他们默写下来,每人都是丝毫不差,应该没有问题。”
沈默拿过那张纸,便见上面一共五个图案,前两个是两个月亮,第三个是个太阳,第四个是条狗、第五个是个人脸,大张着嘴巴……都是最最简单的图案。要是在街墙上看到,只会以为是小儿胡闹的涂鸦,谁会想到是惊人的暗号呢?
“这是什么意思?”沈默皱眉道:“那些人怎么说?”
“他们也不知道。”年永康道:“据说这是萧芹创立的“白莲密语”,只有他的亲近弟子,和秘密潜伏的人认得,像他们这些跑腿传令的,只管记住图案,并不知道意思。”
“白莲密语?”沈默摸索着下巴道:“你怎么看这东西?”
“看不出来。”年永康挠挠头道:“什么月亮啊太阳啊,狗啊人的,除了设定它的人,只有鬼知道喽。”
沈默叹口气道:“要是那个阎浩没死就好了,从他俩口中就能问出来。”可惜当初杨顺为了让沈炼的案子死无对证,早就杀人灭口,将阎浩、杨胤夔两人,毒死在牢里了。
两人对着那张纸琢磨了半天,沈默突然问道:“牢里那些人,是头次传令吗?”
“不是。”年永康道:“他们就是专干这个的,常年为白莲教跑腿送信。”
“都是这种东西?”沈默心说那萧芹可就太厉害,都能独立发明语言了。”
“这个没问……”年永康道:“我这就去问问。”
“一起去,”沈默起身笑道:“我对他们突然很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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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走就走,两人便下了地牢。
到了刑讯室中,沈默才知道,所谓“昼夜用刑”,不是白天黑夜连续用刑的意思,而是制作一个一人高的木笼,四面钉上钉子,钉尖向内,穿透木条,那些白莲教徒便被关在当中,必须无时无刻都保持立正的姿态,像木偶似地一动不动,而且不能打瞌睡,因为身体稍微动弹一下,钉尖就刺入皮肉,疼痛难耐,沈默只是看看,便觉着毛骨悚然了……
一看到年永康和一个年轻高官进来,几个笼子里的白莲教徒纷纷哀求道:“放了我们吧,实在站不住了……”
“他们已经在里面关了两天。”年永康小声禀报道:“全都熬垮了,问什么说什么。”沈默估计自己在里面,半天都坚持不了,撇撇嘴,表示一下惊奇。
便听年永康沉声对那些白莲教徒道:“我家大人前来问话,你们的机会来了,如果谁的回答又好又准确,就能转到普通牢房,等证明确实有用后,将会得到大人的特赦。”
四个白莲教徒,登时将目光汇集到沈默身上,沈默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