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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觉着当兵难、为将难,轻松快活都让文官占了,苦活累活背黑锅,全是武将的事儿”,张戚继光不无感触道:“现在才知道大人其实更难。”
“是啊,家家都有本难念,不过我这本特别难念。”沈默叹息道:“身处风口浪尖,安能闲庭信步?罢了,元敬兄凯旋归来,就不说这些恼人的公事了。”见气氛有些凝重,沈默摇摇头笑道:“听说元敬兄终于有后,还一下两个儿子,真是可喜可贺啊。”
戚继光登时笑逐颜开道:“是啊,想不到这次真争气,两个都是儿子。”
“元敬兄回去看过了么?”沈默问道。
戚继光的笑容凝滞,低头道:“还没有。”
“那还等什么?”沈默拍拍他的肩膀道:“快回去看看吧,空闲的时间多宝贵,别再磨蹭了。”
戚继光却摇头道:“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什么?”
“怎么跟夫人交代。”戚继光心说:反正丢人丢到姥姥家了,索性实话实说吧,便道:“大人知道,王氏与我夫妻结发,虽然她这人脾气爆了点,但对我情深意重——当年家贫,双亲又故去的早,偌大一个家全是她操持起来,几个弟弟妹妹也全是她拉扯起来……”说到这,戚继光竟有些哽咽了,深吸口气,才颤声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戚继光自然感念她的恩情,若不是为了能将香火传下去,我是万万不会听从他们的教唆,做那种家外有家的勾当。”
沈默点头道:“原来元敬兄是担心夫人无法接受?”
“是啊,她之前便已经向我要休书了,是大人让我用缓兵之计,先拖到孩子出世,您帮我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戚继光可怜巴巴的望向沈默道:“现在孩子都生出来,大人的办法想出来了么?”
沈默不禁荒尔道:“好你个戚元敬,竟跟我用起兵法来了。”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戚继光讪讪笑道:“我实在是想不出办法了,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大人您就帮帮忙吧?”说着还给沈默倒酒。
沈默饮下戚将军端的酒,笑骂一声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戚将军在夫人和外人面前根本就是判若两人。”在外人面前戚继光是指挥若定、坚毅果敢的将军,可事情一牵扯到王氏,他的智商、魄力、胆量等重要指标便直线下降,这就是传说中的——惧内如虎。
戚继光不好意思笑道:“她大我三岁,嫁过来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屁孩,淘气不懂事,便被她打惯了……就像老虎小时候要是被人用鞭子训出来,等到成年后,也还是会怕那鞭子一样的道理。”为了求到沈默的锦囊妙计,他完全是豁出去了,连童年阴影都说了。
沈默跟他有一句没一句的扯,无非就是在思考,这主意到底该怎么出,想来想去,他终于有了点灵感,对戚继光道:“嫂夫人的性格太硬,咱们不来点绝的,恐怕难以翻盘。”
“什么绝的?”戚继光紧张问道。
“置之死地而后生!”沈默沉声道:“你附耳过来。”戚继光依言乖乖凑过来,听沈大人授以锦囊妙计。
听了沈默的主意,戚继光的脸都绿了,结舌道:“这这,太危险了吧?万一她要是当了真,我找谁哭去?”
沈默笑道:“不要紧张,我有一样宝贝可以借给你。”说着便解开自己的衣领,戚继光面色一喜,竟情不自禁的伸手摸过去……
好吧,他的性取向正常,摸的不过是沈默穿得那件刀枪不入的护身软甲。
府衙对面不远处,便是戚将军府上……但现在老百姓都称其为“二将军府”。这个“二”不是说里面住了个排行老二的将军,也不是说这个将军有点二,而是说,府上住了两位将军的意思。
一位是在外杀敌的戚将军,一位是保护全城黎民的王将军,是的,现在大家都不叫王氏戚夫人我而统统喊她王将军。王氏……哦不,我们应该称呼她为王铁兰。她凭着自己的勇武和智慧,在危难之际大显身手,终于赢得了百姓的尊重和爱戴,不再是单单只因为丈夫而尊贵的女人
王铁兰十分享受这种感觉,尤其是在经历丈夫的背叛之后,她的精气神全靠这种感觉支撑着。她已经决定了,只要沈默一天不说你别干了,自己就一直干下去。
从辛五郎那伙倭寇攻城那天起,她就没休息一天,一直不停的操练、作战,不过今天她给部下,也给自己放了一天大假,因为戚家军凯旋了。
但不是为了戚继光那个杀千刀的,而是为了她看着长大的小叔子,这是他第一次参军,也不知道能不能习惯。是否吃得了那份苦。不过打了胜仗,总得搞劳一下不是?她上午便亲自下厨,准备了一桌好饭,戚继美果然回来吃午饭,且没有戚继光那个杀千刀的,让她十分的高兴。
戚继美不想让嫂嫂生气,便知趣的没提老哥,专拣这次打仗的趣事,说到自己装傻充愣,故意放走徐洪时更把徐洪当时的小心思描述的惟妙惟肖,自己都笑弯了腰,却听不见嫂子笑。
他正奇怪呢,却见王铁兰的目光定格在门口,回头一看,便见自己大哥回来了。
戚继美赶紧起身见礼,戚继光朝他笑笑道:“继美,你先出去转转,我有话要跟你嫂子说。”
“哦,好。”戚继美明显感到屋里的空气越来越凝固。
“继美,吃完了再说”,王铁兰却下达相反的命令,便再不看戚继光,端起碗来低头吃饭。
戚继美是如坐针毡啊,看看嫂子,看看大哥,不知该听说谁的好,还是戚继光道:“你先吃吧,我等会儿。”算是给他解了围。
戚继美点点头,心说:此的不宜久留,我还是赶紧回避吧。便飞快的扒完碗里的饭,胡乱一擦嘴。对嫂子呲牙笑道:“饱了。”也不待王氏说话,就倏地跑掉了。
屋里只剩下戚继光和王铁兰,气氛马上诡异起来。
戚继光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妻子,轻声道:“我们谈谈吧……”
“我吃饱了再说”,王铁兰却不看他,只是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饭,一筷子一筷子的夹着菜,完全不顾吃相,甚至说“吃”都不确切,而应该说“填”或者“塞”。突然,好象是塞的太多,她停了下来,闭了下双眼,两颗斗大的泪瞬间滑落到碗里……
看着妻子这个样子,戚继光的心都碎了,他一咬牙,心说就按沈默说的办了!竟然一撩衣袍,直挺挺的跪在老婆面前道:“兰姐,求你别作践自己了……”
王铁兰噎了一下,但只是那么片刻,她就恢复状态,好象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还是继续努力的吃饭。
戚继光只好拿出撒手铜道:“我知道你为什么生这么大气,因为你以为我忘了当年的诺言。”
王氏虽然还在夹菜吃饭,但动作明显缓慢许多,便听戚继光接着道:“其实我没有忘,那次你因为操劳过度造成流产,还丧失了……做母亲的能力,我闻讯后心如刀割,请假回到家乡,与你抱头痛哭了一夜,并在那夜向你发誓,我戚继光今生只爱你一个、只娶你一个!昔日誓言,我历历在目,我没有片刻忘记。”
王铁兰终于食不下咽,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淌下,她伸手掩面,把头偏向一边,不想让这个男人,看到自己的软弱。
“现在我违背了对你的诺言,这次回来便是向你赎罪的。”戚继光从怀中抽出一柄利刃,反握着剑柄们剑尖朝向自己的肋部道:“戚继光三刀六洞,向夫人请罪了”。
说着高高举起刀柄,便猛地往自己肋部戳去。
王铁兰这下震撼极了,顾不上多想,便快若闪电的出手,正扣在戚继光的手腕上,一把拉住他道:“你疯了么?”说着左手一扬,夺过了那柄利刃。
这下她两只手都占住了,戚继光趁势一把抱住她的纤腰,王铁兰刚要抗拒,却听他放声大哭起来。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没有什么比男儿泪更让人心碎。王铁兰的强硬一下子不知去了哪里……
只听戚继光一边流泪,一边痛说革命家史,他先从自己的先祖戚祥说起,从他从龙首义,一直说到血洒云南,用一生的奋斗和自己生命,换来了戚家世代的荣耀;又说到父亲对自己的期望,再说到戚家传宗接代的重任,仿佛他要是没有儿子,就罪该万死,死了也没脸见九泉下的祖宗一般。
他来自光荣的世袭武将世家!他背负着列祖列宗的光荣传统,戚祥、戚斌、戚景通在这一刻灵魂附体!戚继光一个人代表了戚家悠久的历史和传统的荣光,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
那种背负着沉重枷锁的痛苦,通过言语表情,清晰的传递给自己的妻子。他呜咽哭泣道:“我痛恨自己的行为,可我又不得不这么做,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希望你知道我,我心里永永远远只有你一个,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是只爱你的,兰姐……”
一声“兰姐”触到了王氏心灵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她仿佛看到小时候,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屁孩;看到青年时候,自己盖着红盖头,嫁给了这个小屁孩,对他道:“还不快给揭开?”看到小屁孩长大后,英武帅气的样子,哪怕只是给她一个微笑,也让她心甘情愿的付出一切……
一首小时候唱的歌,在王氏耳边轻轻回响:
“君为女萝草,动妾作兔丝花。轻条不自引,为逐春风斜。
百丈托远松,动缠绵成一家。谁言会面易,各在青山崖。
女萝发馨花,兔丝断人肠。枝枝相纠结,叶叶竟飘扬……”
王氏不由痴了,她把刀铛的一声往地上一扔,抱着戚继光也痛哭起来。其实她心里的苦,比戚继光百倍更要深沉百倍千倍。当初举刀欲手刃亲夫,其实只是一种痛苦到极点的发泄……哪怕是此刻与戚继光相拥而泣,也不是彻底原谅了他,而不过是对命运无奈的承受……
这是怎样的一对夫妻?看上去王氏飞扬跋扈张,把戚继光欺负的灰头土脸,实际上戚继光的惧内中,难道不含着对妻子的尊敬、爱护与宽容吗?看上去戚继光用苦肉计赢得了妻子的原谅,可实际上张王氏的无奈承受中,难道不含着爱、包容与牺牲吗?
事情的结局看上去皆大欢喜……戚继光命仆妇将两个儿子安国、兴国抱来给夫人过目。
王氏是极喜欢小孩的,一看到两个孩子,便忘了那些不快,抱抱这个、亲亲那个,两个都爱不释手。
见夫人喜欢,戚继光大喜道:“不如两个都留下吧。”王氏是正妻,正妻无出,惯来都是从滕妾所生的儿子中,挑一个喜欢的养着,当作自己的孩子。比如说徐渭,便是由嫡母养大,向来也觉着嫡母才是母亲,感情甚至超过了生母。
王氏颇为意动,转念却又摇头道:“把老大留下吧,把兴国送回去……”。那一刻,她想到了那两个可怜的女子,同样都是可怜人,又何必苦苦相欺呢?
终于度过这场危机,戚继光着实松了口气,命人煮了红鸡蛋,抬脚便去了府衙中,给府尊大人送喜蛋。
看到他乐得嘴巴都合不上,沈默笑道:“看来我那宝甲是没用上。”原来他将陆炳给的软甲让戚继光穿上了,沈默既然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