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穑。
这一怒非同小可,竟然直接下旨陈洪,命东厂缉拿李默归案!才有了寿宴上的一幕。
李默无话可说,望向自己的贵门生。众官员也都望向陆炳,希翼他能说句话,至少不要让李部堂在寿宴上被带走吧。这样就算最后没事儿,最要面子的李时言也要窝囊死了。
但陆炳沉默良久,终于吞吞吐吐道:“老师先跟他们去吧,我这就去进宫请示皇上。”
一边的王忬忍不住道:“东厂那地方要是进去了,还能有活着出来的吗?”他的意思是,陆都督你先把这事儿压一下,进宫跟陛下通融通融,实在没办法,也要争取转到锦衣卫诏狱里,以免枉死。
陆炳却无言以对,他虽然明白王大人的意思,可现在皇帝绕过他下旨抓人,很显然是在让自己避嫌,甚至有可能迁怒于他,这个一直以来为李默保驾护航的“贵门生”。
当然,若是换了那刚烈之人,也把这件事揽下了,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师出事儿不救吧?
可陆炳偏生是个外刚内软之人,他的内心没那种决然之气,留下老师的话到嘴边,又强迫自己咽下去,只是恶狠狠的威胁陈洪道:“不许为难我老师!”
陈洪自然唯唯诺诺应下,但心里却也有些瞧不起陆炳,心说:“看来带卵不带卵,没什么区别啊。”自此对陆炳的畏惧大减,竟起了与锦衣卫掰一掰手腕的念头,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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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洪带着李默走了,陆炳也急匆匆跟着走了。
正主一走,这帮客人们可就成了无头鸟,戏没人看,酒没人喝了,预备好的寿面,也更没人去吃了,谁有心思啊。大家都有感觉,这次李默凶多吉少了,恐怕就算最后能化险为夷,也为明日黄花,辉煌不再了。
所以与他有牵连的,都在想怎样保住自己;与他有仇的,在想如何搜罗他的罪名着上本攻击;没有瓜葛的,也在想着该当如何自保。
一句话,不管是哪一党,哪一派的在想着一件事……这个变故将会对朝局带来怎样的冲击。
这时,一直看热闹的严世蕃站起来了,他单手举着酒杯,独眼睥睨着在场的众人,把每个人都看缩头之后,这才大笑道:“诸位,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李时言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日终于被圣上问罪实在是可喜可贺,来,我们共饮此杯!”
说着仰头灌下一杯,然后用杯口冲着众人恶狠狠道:“喝!”
对于严党以外的人,这与强奸无异,王忬等几个李默的铁杆,哪能受得了这份侮辱,愤愤拂袖而去。
但绝大部分官员,还是要京城地面上混下去的,眼下李默失势已成定局,朝中再无能抰制严党之力,谁还敢得罪睚眦必报的小阁老?都闷闷端了酒,屈辱的喝下去。
还有一些刚硬的青年俊彦,坚持不喝,严世蕃用独眼瞪也白搭。
这就看出沈默他们的见之明了……坐在最偏远的角落,到底喝没喝,谁也看不到。
谁知还不算完,严世蕃又接着道:“既然喝了酒,就是认同本人的观点,那明天诸位都奏本弹劾李时言吧。”说着一露森白的牙齿,语带威胁道:“谁要是不写,就是他的同党!”说完将酒杯掷于地上,摔个粉碎,带着一干走狗,狂笑着离去了。
他一走,众官里还坐得住?转眼之间,李家内外,只剩下杯盘狼藉的剩酒、剩菜,和如丧考妣的一干吏部官员了……他们可是跟着李默整了半年的人,现在老大倒台,反攻倒算的时候到了,他们也得跟着倒大霉了。
街口马车,只有沈默和徐渭二人。看一眼方才还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尚书府,再看看那些转眼间失魂落魄的吏部官员。沈默不由长叹一声,对徐渭道:“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徐渭一脸苦闷道:“从今以后,谁还能再与他们抗衡?”
“所以我们得把他们的气焰打下去。”沈默压低声音,一脸坚决道:“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吧!”
“你这次不怕将来传出去名声不好了?”徐渭笑道。
“打着正义的旗号,我百无禁忌。”沈默嘿嘿一笑道:“放心吧,把赵文华弄残了,咱们只有加分没有减分。”
“好吧,他们演完了,该咱们上场了,”徐渭轻笑一声,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不着急,”沈默摇摇头道:“这件事,你不能掺和太深,不然会让人起疑的。”说着正色道:“无论什么时候,保存自己比消灭敌人都更重要。”
“那你准备让谁出头?”徐渭问道。
“自然会有人的。”沈默轻声道:“我们得跟严阁老好好学习,不动则已,动则就要一击必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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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默在无逸殿,看到了严嵩以赵文华的名义,弹劾李默的奏章抄本,其上有三条罪名如下:
其一,谤讪圣上。便是李默那道策论题“汉武、唐宪成以英睿兴盛业,晚节乃为任用匪人所败!”赵文华疏中摘录此语,指责李默这是有意讥谤嘉靖,罪莫大焉。
其二,意图为同乡张经翻案。
其二,干扰江浙督抚用人,致使所用非人,东南涂炭,倭寇猖獗。将倭寇未灭的罪责推到李默身上。
他奏疏的原文上说:“臣受皇上重托,为人所嫉。近奉命还京,臣计零寇指日可灭,只以督抚非人,今复一败涂地,皆由默恨臣前岁劾逮其同乡张经,思为报复。见臣又论曹邦辅,则唆使给事中夏栻、孙濬媒孽臣及宗宪,党留邦辅,延今半年,地方之事大坏。前浙直总督又不推宗宪,而用王诰抵塞,然则东南涂炭,何时可解?陛下宵忧何时可释也!默罪废之余,皇上洗瘢录用,不思奉公忧国,乃怀奸自恣,敢于非上如此,臣诚不胜愤愤,昧死以闻。
真是字字如刀,杀人见血,李默再无翻身之理!
第五卷 京华烟云雪满天 第三六四章 李默之死
很快,皇帝手敕,命各部尚书会议,李默应该得何处分,具奏定夺。这个会议由礼部尚书赵贞吉召集主持。
赵贞吉是同情李默的,他给会议定性道“议处分不是议罪”,再加上不少人都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因而最后仅从其失言这一点着眼,奏他“偏执自用,有失大臣之礼;汉唐故事,非所宜言。”
也是说,这家伙狂妄自大,嘴上没有把门的,说出话来不合体统,该打该骂,但也仅此而已。
奏本一上,嘉靖帝龙颜大怒,说赵贞吉等人是李默的同党,有意袒护。降旨严责不说,还每人罚俸半年,以示惩戒。至于李默,则仍旧捕下大狱,交刑部定罪。
这真是弄巧成拙了!刑部尚书何鳌年前就病休回家,现在是刑部左侍郎王学益主持部务,他本就是严嵩的党羽,正好趁此机会将李默彻底消灭。
其实赵文华罗织的罪名,已经足以置李默于死地……嘉靖帝一向刚愎自用,容不得大臣有半点异议,讥谤之人又岂能轻易放过?而且东南倭患一向是皇帝的心病,正想探询倭患久炽未灭的原因,赵文华又以“督抚非人”,将罪名一股脑推到李默身上,这下李时言焉有逃脱之理?
刑部很快判了死刑,复奏西苑。嘉靖看后也没有意见,却迟迟无法下笔终决。
因为他的奶兄弟陆炳,已经在殿外足足跪了五天五夜了,愿以一身荣华,换取陛下法外开恩,放过老师一条性命。
嘉靖本来迁怒于他,不打算见他,可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总是有些超出君臣的感情。时间一长,心就软了,先吩咐陈洪几句,待他带着一脸狠厉走了。便命人把陆炳叫进来,对磕头不已的奶兄弟长叹一声道:“人家干这行时间久了,就心如铁石,你怎么越干心越软呢……”
陆炳俯首泣曰:“臣小时候问陛下,何为“忠义”;陛下说,永远不忘“天地君亲师”,就是忠义。臣将陛下的话记在心里三十多年,早已经改都改不掉了。”
嘉想起小时候他陪自己玩泥巴,捉小鸟,偷看宫娥洗澡。嘴角不再紧抿着,心也没法继续硬下去了,摇摇头道:“罢了罢了,法理不外乎人情。看在咱们吃奶长大的交情上,朕就不要他的命了。”
说着拿起朱笔,在纸上写下手谕一道,递给陆炳。
陆炳双膝趋前,乌纱帽搁在皇帝脚边,这才接过那道手谕,给皇帝三叩九拜,便要退下去。
嘉靖一脚把那一品大员的金翅乌纱踢到他脚下,骂一声道:“想撂挑子没门!捡起来戴上,该干嘛干嘛去!”
陆炳涕泪交加道:“君前无戏言,臣不敢接!”
嘉靖帝走过去,从袖子里掏出黄手绢,递给陆炳道:“擦擦,四老五十的人了,哭得鼻涕都出来的,你臊不臊啊。”陆炳不好意思的咧嘴笑笑,但也不敢拿皇帝的手绢,就用袖子把脸擦干净。
嘉靖拍拍他的肩膀,道:“朕是独子,没有兄弟……”说着自嘲的笑笑道:“怕就是有兄弟,也没有咱俩亲。”
陆炳感动的又要流泪,只听嘉靖接着道:“这世上朕最可信的人就是你,你要是甩手不干了,朕连睡觉都不安稳。”
陆炳赶紧表态道:“那臣就接着干,让陛下能睡安稳觉。”
“这样多好。”嘉靖点头笑笑道:“其实你能为自己的老师说话,朕是很欣慰的……归根结底,朕还是喜欢忠义之人啊。就像当初沈默,能冒风险为自己老师上书,朕就很喜欢,这才让你跟他套套近乎,因为这样的人,可以保你子孙无虞。”
陆炳又哭了。
嘉靖笑骂一声道:“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快滚吧,去把你老师接出来,让他回去颐养天年吧。”那手谕上正是“发回原籍,永不叙用”八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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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炳兴冲冲的离了西苑,便往紫禁城东的东华门外东厂衙门去了。
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李默竟然已经服毒自杀了!
抱着师傅冰凉的尸体,陆炳像负伤的野兽一样干嚎起来。他身子本来就疲累交加,又是一阵急火攻心,竟喷出一口鲜血,当场晕厥了过去。
几乎与此同时,那陈洪已经去而复返,跪倒在打坐的皇帝面前。
嘉靖搬运周天完毕,缓缓收功,淡淡问道:“办妥了么?”
“回陛下,都办妥了。”陈洪小声道。
“会不会露马脚?”嘉靖问道:“我那个奶兄弟,可是行家里手。”
“奴婢知道,只要有一点强迫的痕迹,陆都督就会察觉。”陈洪媚笑道:“所以奴婢直接对李默说,陛下照顾你的体面,就不公开行刑了,让你在这里服毒,留个全尸吧。”
“他怎么说?”嘉靖不动声色的问道。
“他便信以为真了,咬破手指写了三个恨字,便服了那瓶鹤顶红,自杀了。”陈洪有些得意道:“从头到尾没有动他一根手指头,陛下请放心。”
“嗯……”嘉靖缓缓点头道:“干得不错,但这事儿没法奖你。”
“奴婢知道。”陈洪小意道:“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奴婢非得被陆都督生吞活剥了不行。”
“知道就好,倒省了朕嘱咐了。”嘉靖淡淡道:“把那些知情的奴才都处理了,从今你也不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