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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赵大人已经是“羊入虎口”了。
“这事儿应该周部堂出面。”沈默轻声道:“他惹得祸就该他兜着才是正理。”
胡宗宪面上闪过一丝怪异,便听他叹口气道:“那不是盏省油的灯,早躲出去,上哪找他去?”
沈默心中更加奇怪了,不知道周珫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不明摆着得罪赵文华吗?
但见胡宗宪支支吾吾,知道必有隐情,便不再问,跟着他往正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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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院子外一看,密密麻麻的弓手,把个院子围得密不透风。
沈默说:“把人都撤了吧,我们进去说说……”
胡宗宪二话不说,便把早就麻了手脚的弓手撤下,朝沈默轻声道:“务必保证赵大人的体面。”言外之意,赵文华死要面子,千万别让他下不来台。
见沈默点头答应,胡宗宪便伸手推开了虚掩的门,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道寒光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就听“咄”地一声,已经深深钉在了门板上。
虽然胡宗宪见过大场面,依然吓得两腿都在发颤,他吃力的抬起头来,便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拿着一张小弓,紧绷着小脸道:“坏人!”
胡大人本来气坏了,一看是个小娃娃,却又发作不得,正在尴尬间,便见那小女娃一下子笑逐颜开,抛掉手中地小弓,甜腻腻的娇声道:“大叔……”说着便张开双臂,朝自己扑了过来。
胡中丞这下是真错愕了,他不知道这小女孩阴一阵阳一阵,到底是要干什么。却也不忍心拒绝这么可爱的小娃娃,便张开手臂,想要接住这孩子,谁知道……
那小女娃与他擦身而过,直扑到边上的沈默怀里。只见沈默一把抱起那女娃,在她粉嘟嘟的小脸上亲一口道:“阿蛮,想大叔了么?”胡宗宪心说:“这孩子什么眼神,明明我才是大叔级人物嘛。”
人家小女娃却视他如无物,认真的对沈大叔点点头道:“想了。”
“有多想?”
“像想烤小鸟一样想。”小女娃在他腮帮子上狠狠亲一口,便咯咯笑了起来。
“好啊,敢戏弄我。”沈默便挠阿蛮的痒,和小女娃笑作一团。
直到尴尬地胡大人咳嗽连连,沈默才想起正事来,抱着阿蛮道:“咱们进去看阿嬷去。”胡宗宪闷头跟在后面,只见那小女娃直朝自己扮鬼脸,弄得向来一本正经的胡大人哭笑不得,心说:“我他妈就不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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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门的两个女官认识沈默,又见他抱着小阿蛮,便没有阻拦,推开房门请他们进去。
进去一看,见赵文华全须全尾的与瓦夫人对坐着,沈默和胡宗宪才放下心来。沈默放下阿蛮,与胡宗宪一道给赵侍郎行礼,赵文华一见他俩进来,眼泪都快出来了,“哎呦”一声道:“你俩快来作证,我是真没有钱粮给这位祖奶奶啊。”
两人又望向拄着大刀的瓦夫人,却见老太太闭着眼睛,不怒自威,向他行礼也不吭一声。两人心说,看来是“动了真火了”,在外面他们已经商量过了,一切以保证赵文华的安全为要,什么都可以权且答应下来。
但老太太这回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非得见到钱粮才能放人。
胡宗宪便对瓦夫人拱手道:“夫人,下官浙江巡抚胡宗宪,能让我和赵大人单独谈谈吗?”
瓦夫人这才微微抬起眼皮,淡淡道:“浙江巡抚不是李天宠吗?”
胡宗宪尴尬道:“刚换了。”瓦夫人哼一声,却也拄着长刀起身,颤巍巍往外走去。
沈默也牵着阿蛮跟她出去。
到了院子里,瓦夫人站定道:“你们汉人太让我失望了。”
沈默尴尬笑笑道:“只能说是……一部分吧,至少张部堂还是不错的。”
“他更让人失望。”瓦夫人缓缓道:“堂堂六省总督,手里几十万的军队,一道旨意就被撤了,连个屁也不敢放一声,实在是窝囊至极。”
沈默心说:“合着您这意思,张大人就该反他娘地?”却也摸准了老太太的脉搏,便道:“杭州葬着位岳武穆您老知道吧?”
“谁不知道岳元帅?”瓦夫人道:“大忠臣,可惜被秦桧害死了。”说着啐一声道:“现在朝中也有秦桧。”吓得沈默都想捂住她的嘴,赶紧分解道:“我是说,岳武穆明知自己会死,还是接受了朝廷的命令,毅然班师还朝,可见自古忠臣都是一样的……”
“一样不得好死。”瓦夫人愤愤道,却也不再生张经的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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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又道:“张大人临走的时候,嘱咐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夫人的部队照顾好,现在弄成这样,是我失职了。”
“你是个好人,老婆子知道这点。”瓦夫人道,阿蛮也很认真的点点头,却听她又道:“但我已经决定回广西了……这次来就是为了讨要回去的粮草的。”
沈默皱皱眉,很快恢复正常道:“刚到了就回去,岂不是徒劳无功了?钱粮的问题我会帮夫人去落实的,请不要再提“回去”二字了。”对方不爱拐弯抹角,他也说得分外直白。
“我们千里而来,不是为了钱。”老太太把刀往地上狠狠一杵道:“是为了杀敌、打胜仗、帮你们汉人消灭那帮倭寇。我们有句土话,大意是“自助者天助之,自毁者天灭之”!你们汉人都到这时候还起内讧,凭什么要我们的帮助!”
沈默的脸臊得发红,言辞恳切道:“不管那些臭当官的,仅为了东南百姓,也请阿婆务必留下来……您也看到了,没有狼土兵的大明军队是多么的废材。现在上面又在勾心斗角,若是再失去了您老的庇护,让老百姓可怎么活呀?”说完便深施一礼,恳切道:“在下替江南的百万黎庶,恳求阿婆了。”那边的小阿蛮也紧紧揪着阿嬷的衣襟,满脸的乞求……虽然不知道大叔在求什么,但她觉着自己得帮帮他。
瓦夫人终于见识到,什么叫能说会道,她本来去意已决,让沈默这一番情真意切,居然动摇起来。
第四卷 不为青史为苍生 第二一八章 交给我,没错的。
不可否认,沈默这一手,对于正义感十足的老太太来说十分的管用。但只听说过支起锅子煮白米,没听说过架起锅子煮道理,没有粮草的俍兵怎么活下去?而且预先承诺的赏银发不下来,对部队士气的损害是异常严重的,毕竟大部分俍兵没有瓦夫人那么高的觉悟。
所以瓦夫人虽然答应不走,但也开出了留下来的条件:“粮草按时拨付,赏银至少先发下一半”,不然就算他舌灿莲花也没用。
沈默说“我尽力争取。”便请瓦夫人稍候,自己转身进了厅堂。
屋里赵文华正和胡宗宪窃窃私语,出乎他意料的是,赵侍郎脸上不见愤懑,似乎被胡中丞哄得很开心。
见沈默进来,赵文华招呼他坐下,笑道:“这次本公拘禁那土司婆娘的事情,就不要外传了,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不利于那个那个……”
见赵大人想不起来,胡宗宪赶紧补充道:“团结。”
“就是这个意思。”赵文华笑眯眯道:“所以拙言要保密哦。”
沈默心说“我太佩服你了胡大人。”自然十分配合的答应下来。
胡宗宪又问他谈得何,沈默将瓦夫人的条件转述给两人,胡宗宪苦笑道:“这还算是识大体的呢,彭家父子那边,放言一个子也不能少,不然就要自己拿了。”
“拿?上哪拿?”赵文华问道。
“开抢呗。”胡宗宪叹口气道:“那些土兵生性彪悍。是什么都能干出来地。”
“绝对不行!”赵文华声调都变得尖锐起来道:“绝对不能让狼土兵乱起来。不然肯定有人会说我们坏话地。”能镇住狼土兵的张经被他一本攻走。如果狼土兵大肆祸乱江浙。到时追究责任。他赵侍郎第一个跑不了。
赵文华越想越觉着害怕。便对胡宗宪惶急道:“我说梅林兄。你好歹也是浙江巡抚。一省之长了。就不能拨点钱粮。打发了这个恶婆娘?”
胡宗宪苦笑道:“我的梅村公啊。你当现在还是朱纨、王忬那个时代啊?已经大不相同了!从朝廷设立东南总督那天起。浙江巡抚就变得无足轻重了。”说着看沈默一眼道:“还不如拙言老弟这位巡按御史。可以“代天巡方”、干预军务。来得好使呢。”
沈默发现胡宗宪太会抓机会了。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暗示赵文华。还应该把他往上挪挪。果然听赵文华大咧咧道:“梅林兄放心。回头我就一本攻掉周珫那个老王八……”说着又转回来。苦着脸道:“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先把这一关过去吧。”
见赵文华答应下来,胡宗宪心中十分欢喜,也格外有担当道:“这个粮我们要给,钱我们也要给。”
赵文华无奈道:“能给我早给了,问题是你们谁能让周王八松口?”
沈默和胡宗宪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夸这个海口。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大喊道:“大人,大人,前线急报。”
胡宗宪霍然起立,沉声道:“我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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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宪一走,屋里就剩下赵沈二人。赵文华打量着沈默,淡淡道:“这个年没过好吧?”
沈默知道他说的是沈炼的事,轻声道:“实在是没想到。”
赵文华慢悠悠道:“荆川公专程来杭州向本公解释过了,他说沈炼这个人平时就有些疯病,向来分不清是非,这次肯定是受人利用了。”双眼厉芒一闪,状若无意地问道:“不知拙言对沈炼这种行为,有什么看法呀?”
沈默快气炸了肺,却还要毫不犹豫道:“虽不敢妄议长辈,但这种行为我是极不赞成的。”
赵文华满意的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和蔼了,拍拍他的肩膀道:“唐荆川乃天下名士,他以身家性命作保,你沈拙言不会重蹈沈炼的覆辙,所以本公才写信给小阁老为你求情,说你是我们这边的……你可不要让本公失望,让荆川公遭殃啊。”
沈默突然明白唐顺之“时行时止,付之无心”的意思,忍着心里想要作呕的感觉,一脸真诚的感激道:“学生谨记大人教诲。”
“很好很好。”赵文华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胡宗宪进来了,他面色怪异的向赵文华报告一条刚刚收到的消息——盘踞在沙川洼地倭寇叶碧川和王清溪部,开始陆续撤回海上。新任苏松巡抚曹邦辅当机立断,指挥苏松总兵俞大猷、兵备副使任环、王崇古等人,率军趁其
不备,半渡击之,以火器破贼舟船,数战俘斩六百余人。
赵文华一听便来了精神,欢天喜地道:“别的不要说,先奏捷吧。”竟是赤裸裸的欲攘其功。
胡宗宪小心对兴奋过度的赵侍郎道:“曹邦辅深有心计,给北京的捷报发出以后,才向杭州报捷。”
赵文华登时阴下脸来,破口大骂道:“这个姓曹的太不象话了,太没规矩了!”其实没什么奇怪的,张经的惨痛教训摆在眼前,谁不得防他赵侍郎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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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将污言秽语发泄完了,赵文华才气哼哼道:“周珫呢?他还要继续躲下去吗?”
胡宗宪笑道:“大人您猜,周总督听了曹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