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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兵二连-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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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班长曾去学兵二连当过班长,所以彼此都认识。
  学兵们普遍对林班长印象很好。那些农村入伍来的战士,在学兵二连当班长时,只知机械地奉行“新兵训练”以“训”为主的古训,对学兵也是一概的“训”,学兵们对此极为反感。林班长则不同,他毕竟是城市来的学生,和学兵的心灵是沟通的。尽管训练时也严格要求,却绝不刻意伤害学兵的尊严和感情。
  林班长高高的个子,一表人材。平时喜穿一套洗得发白的军装,使军帽上的红五星和衣领上的红领章更加耀眼。再配上那挺拔的身姿,据说连师部文工团的女演员们,见了他都要驻足引颈,注目良久。
  林班长的性格,也一如他的外表,有点亭亭玉立,不蔓不枝的味道。这性格其实很不适合“以服从为天职”军旅氛围。所以,他与顶头上司谭技术员的关系,总是很别扭。
  谭技术员是广东人,精瘦干练的小个子。据说他妻子也是位军人技术员,在北京工程兵某部修地铁,一年难得见上一次。
  谭技术员和林班长关系虽别扭,可严克勤和吴国政与他们都是好朋友。只是谁也没有料到,俩人的矛盾,竟酿成日后惨烈的悲剧。
  人常说,饭饱生淫欲。他俩饭虽不饱,可悠哉悠哉的颇是惬意,就不免想寻求点刺激。那碧水粼粼的汉江,他俩垂涎已久。只惮于连里三番五次重申的禁令,不敢涉足畅游。
  这天中午,潘营长见他俩送来了新做的办公桌,心里高兴,就留他俩在营部吃饭。饭后别人都去午睡了,他俩没处去,就到江边溜达。
  夏日的汉江,青山的倒影在碧波中荡漾,粼粼江水折射出太阳的万道金光。机船驶过,波波浪花拍打着江岸,也拍得他俩的心,阵阵发痒。
  “下去吧?”
  俩人几乎同时说出了口,不禁相视一笑。然后又鬼头鬼脑地各自向后张望,见无人,赶快脱了衣裳,“出溜”一下,钻进了汉江。
  六月的江水,温柔碧滑,滋润着肌肤,有说不出的惬意。俩人自一头扎进江里,就早把禁令忘在了脑后。扎猛子、漂黄瓜、追逐嬉戏,溯水逆游……玩得忘了时间,忘了一切。”
  “嗨!你们两个,跑在江里干什么?”
  俩人抬头一看,只见潘营长站在上面向下高喊,一下子慌了手脚。
  “啊?我们……我们,”还是吴国政脑瓜子转的快,看到一只翻进江里的斗车。
  “潘营长,我们在捞斗车。”
  “赶快上来!那么大的斗车,你俩能捞动吗?赶快上来,注意安全!”
  他俩装模作样地去撼了撼那笨重的斗车,确实如蚍蜉憾树,这才怏怏地上了岸。
  他俩自以为机密,岂不知早有人将此事汇报给了指导员。下午刚下班回连,吴国政就先被指导员叫了去。
  严克勤吓得惴惴不安,忽听指导员又叫自己,只好硬着头皮去连部。在连部门口,恰遇吴国政出来,忙迎上去打探消息。只见吴国政压低了嗓音:“记着,潘营长同意,捞斗车。”严克勤心里马上有了底。
  指导员见这俩小子一口咬定,是潘营长让他俩下江捞斗车,一时也有点半信半疑。又不好直接打电话问,只好在心里憋着。终于有一天,碰见了潘营长,东拉西扯地不经意间,问及了此事。没想到潘营长回答的很爽快:“是啊,这两位同志不错,主动关心国家财产,应该表扬,啊?”
  指导员稀里糊涂的不得要领,又不敢问得太咄咄,“你到底批没批准?”让俩小子侥幸。
  汉江的鱼,个头大,数量多。
  当地有个奇特的打鱼方式,其它地方难得一见。
  砍一根伸着两个长杈的树枝,将两根长杈围成一个大圆圈,圆圈下垂一个拳头大网眼的网。手持这样的长柄大眼抄网,站在江边一块突入江中的大石头上,竹篮打水般,不厌其繁地,一遍又一遍,在水中捞。这种打鱼方式,当地百姓称之为“挖”鱼。
  这样的场景,常可看到。只可惜“挖”鱼者多在对岸,因为对岸无施工。逢不扛柴的星期天,也有学兵坐在江边好奇地看。可很少人看到结果。因为看那劳而无功的竹蓝打水,令人泄气又无聊。但往往不到下午,就有百姓挑着或抬着大鱼,到各连队来卖。二三十斤到六七十斤的大鱼,学兵们看得眼馋,又感到遗憾。有人甚至向农民建议说,你把网眼弄小点,不是大鱼小鱼都能“挖”到吗?可农民们往往笑而不答,也不采纳,不知他们信奉的是什么理念。
  不过,自从山里施工以来,当地百姓却学会了另一招——炸鱼。其实炸鱼是被禁止的。但漫长的江面,防不胜防,所以炸鱼现象时常发生。学兵二连后面的村子里,就有几位“阮小二”式的人物,专干此勾当。
  汉江里的鱼实在太多了。往往听到上游江面一声炮响,被炸翻的肚皮朝上的鱼群,就白花花地漂满了江面,绵延足有十几里。你若站在下游某个点上,浮鱼在你眼前足能漂过一个小时。那是多少鱼啊!
  只可惜,学兵们无人敢下江去捞。而“阮小二”们也捞不了多少。他们驾着船,也只能捞上几条大鱼,然后逃之夭夭。好在据说这些鱼只是被震昏了,漂浮些时候,还能保住他们的鱼命。终有一天,这说法得到了验证。
  一个星期天的中午,通讯员郝平到江边洗衣服。这时听到上游一声炮响,白哗哗的鱼群漂下来了。这可是伸手可及的美味啊!眼睁睁看着从眼前漂走,郝平的心直往紧里抽。忽然,一条一米多长的大鱼漂了过来,看那圆桶般的身躯,至少有七八十斤——够全连一顿美餐啊!连长整天不就为伙食发愁吗?或许是仗着连长的宠信,或许是想为连长分忧,或许是鱼太大的诱惑,也许他什么都没想,反正——他一头扎进水里,向大鱼游去。
  鱼确实没死。他张开双臂刚抱住了大鱼,大鱼就一翻身直朝江底游去。鱼带着他游向了江底,他感到了窒息,却没撒手,情急中右手恰好摸到了鱼的肛门,忙用手指插进鱼的肛门,紧抠住不放。左手则竭力将鱼头向上搬。大鱼总算被他连抠带搬地浮上了水面。其实正因为鱼被震昏了,他还勉强能抱住大鱼。否则,他根本不是这条大鱼的对手。他趁机大喘了两口气,死死搬住大鱼不让它往下沉,却无论如何也无力将这条大鱼弄向岸边。
  正在此时,几位“阮小二”划着渔船过来了。七手八脚地连鱼带人都给弄上了船,划向岸边。
  按当地规矩,只要鱼上了船,船上人都有份。当时船上有三人,加上郝平,共四人。按理只能分给郝平四分之一。可现在船在岸边,在学兵二连的地盘上,小伙子们岂容他们拿走四分之三?根本就不听他们讲什么规矩,上来一群小伙子,推推搡搡地把他们三人阻隔在江里,其它人早把大鱼抢跑了。
  此时欢呼声又起。胡国庆不知什么时候也抱住了一条大鱼,正在江中与大鱼搏斗。“阮氏三兄弟”一看这条鱼无望了,赶快驾船向胡国庆划去。这次他们聪明了,将胡国庆和大鱼弄上船后,径直划到了江对岸,任你背后这群学兵的狂呼乱喊。
  到了对岸,他们却守规矩,给胡国庆剁了四分之一,又把胡国庆送了回来。
  此时许多人下到江里,狂捞小鱼。所谓小鱼,也有将近一斤重。除非你一把掐住鱼头,否则它一翻身就能从你手中滑走。直到连长、指导员闻讯赶到江边,这群人才上了岸。
  难得的是,连点名时,指导员和连长并没严厉批评。全连难得地享用了一顿美餐——每人分到足有半斤的清蒸鱼块,郝平和胡国庆每人享用三块。而捞上的那些小鱼,做了满满一大锅酸辣鲜鱼汤——啧啧!味道好极了。
  连队的伙食,仍无改观。自从营里断了援助,普遍更感到吃不饱。为了体现阶级友爱,不许分饭吃,各班抢饭吃的现象更加普遍。许多人换成了大碗,而且都锻炼的吃饭速度特别快。
  新鲜蔬菜缺乏,压缩菜、咸菜、鸡蛋粉和罐头是日常的主要副食品。各班种的蔬菜,也不知是土地贫瘠,还是管理不善,产量很少。唯有南瓜长势茁壮,可惜没到收获季节。
  这个星期天,又要进山扛柴了。扛柴地在连队的东南方向,依然要翻两架山。
  夏日的上午,气温已不凉爽。晴朗的天空,没有一丝风,只有几朵白云,在山间缠绕,飘浮不定。
  援朝走在蜿蜒长蛇般的队伍中间,走着走着,他见队伍短了,前部渐渐消失在白云中。不一会儿,他也进入了白云,感觉却是走进了浓雾。混浊的雾气,四周一切变得朦朦胧胧,看来云中的景色并不美。忽然眼前一亮,出了浓雾。回头一看,一个个人儿从白云里冒出,背景是一片浮在白云上的绿竹林,晃如仙境。
  路过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落,村舍前猪圈里的烂泥散发着暖暖的腐气。转过村落,又开始爬山。山中植被茂密,小道上杂草丛生。倏地窜上一条四脚蛇,倏忽消失在草丛中,惊得人瞬间毛骨悚然。
  扛了柴往回走,日头已过正午。山间的白云不知飘向了何方,只剩那火热的太阳,悬在天空,无情地炙烤着大大地,连最喜爱阳光的绿色植被,此时也被太阳烤得蔫搭着叶子,灰头土脸,尽失光泽。只有躲在树荫处的知了,在不知疲倦地使劲聒噪。那聒噪声如耳鸣一般,聒得大汗淋漓的冯援朝,心情异常烦躁。
  路边的小草早被太阳晒得似枯草。路上的浮尘,翻卷着热浪,直朝他腿上扑。热土扑在他那满是汗水的腿上,像是裹上了一层泥浆,更加剧着他心情的烦燥。太阳烤得他肩背灼痛,那淋漓的汗水却怎么也晒不干。四处又无荫凉处可歇脚,他只能在这火热的骄阳下负重跋涉。幸好这次他没敢逞强,扛的柴至多有一百二十斤。
  好容易在路过小村落时找了处荫凉,休息了片刻,他走出荫凉,阳光似乎更加强了。头皮晒得发烫,脑袋也阵阵跳着疼,汗水不知怎么却没了。他强忍着剧烈的头痛,好容易扛柴回到连队,在别人接过柴的那一瞬,忽然感到恶心想吐,眼冒金星,之后就不省人事——他中暑了。并且全连中暑者不止他一个。
  傍晚时分,东边的山头积聚起了厚重的乌云,并且越积越多,越积越厚,终于积得象团包裹不住的黑棉絮,开始向外翻涌,顺着河道上空的峡谷,向这边挤压。压得空气死寂凝重。忽然,沉默的天空发怒了。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乌云翻滚着压向了头顶。接着就暴雨如注,倾盆顷缸,灌得天地间一片昏暗。挟暴雨而来的狂风,疯狂地撕扯着一切,许多屋顶的油毡,被撕开了洞。仓库一块盖器材的大篷布,也被吹上了半空。
  暴雨过后,灾殃一片狼籍。
  政治气候也有变化。
  七月九日,美国国务卿基辛格秘密访华消息见报后,四营的黄副教导员又开始了巡回演讲。不过,这次他不是演讲党内的路线斗争,而是演讲如何在国际上开展反帝反修了。
  “基辛格是何许人?基辛格是美国的国务卿。国务卿是什么官?其实就是美国的外交部长嘛。”
  学兵们听得津津有味,觉得黄副教导员就是飞机上提夜壶——水平高。
  “基辛格是外交部长,那么派他来的是谁呢?当然是美国总统尼克松了。别小看了这个尼克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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