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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阶梯处,一双黛眉轻轻地蹙了起来:“本以为,就此与你山水相隔,再无相见的可能,谁晓得你阴魂不散,偏是又生这许多波折。我为宋国设这一难,最后居然是你跑来解局,你解得了么?”
她把眉梢一扬,不无幽怨地道:石,亡命奔逃于广原时,助你出头的是我们折家;把你置于芦岭,内忧外困,险死还生的是赵家,给予你援手,助你风光无限的还是我折家;功成之后,夺你之权、欲害你命的仍旧是赵家,也不知他赵家有甚么好,你就这么死心踏地的为他卖命。”
她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大宋官场上,你异军突起,算是一个异数了。文官里头,你是异类,武官里头,你还是异类口不管是官家、晋王、还是宰相,三家势力中,你都算不上嫡系,就算立了这桩功劳,毫无根基的你站在风口浪尖上招摇,那也是自蹈险地。这一遭你被细洲奸商设计,若是果然失败,未必不是你的福气。杨浩,你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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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员外如今又筹措了多少粮食?”
杨浩关心地问道。他得邓知府介绍,才知道与他同来的那位五十出头的员外就是刘向之,泗州一大粮伸,邓知府夫人的娘舅,此人对泗州粮市必然是相当了解的,所以三人到了二堂,闲谈几句,杨浩便直奔主题。
刘员外五十出头,看起来却有六十上下,一张狭长的脸有些削瘦,满脸密密的皱纹,肤色粗糙黎黑,头发胡须都是花白的,一点也没有养尊处优的富伸模样,如果给他换身粗布衣裳,简直就是一个蹲在地垄头上的乡下老农。这位老农一般的员外皱紧了眉头,额头出现一个深深的川字,仿佛沟整一般,他摇摇头,沉重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院使大人,细洲知府是我的外甥女婿,胳膊肘儿没有往外拐的,如能相帮我岂有不帮的道理?可是现在,粮食真的是难收了,这几天我到处奔走,收上来还不足四千石!”
他拍了一记大腿,恨恨地道:“那个为富不仁的周望叔,坏事做绝,有他在这,这细洲的粮市就休想太平,可是祖扬对他也太纵容了些……”
邓祖扬有些尴尬地道:“当着院使大人,就不要发这些牢骚了,本府也知道那周望叔不甚规矩的,可是他世居细洲,十余代下来,周家子弟遍及江淮,各行各业、官府地方,势力盘根错结,根基深厚,他没有太出格的作为,抓不住他为非作歹的实据,如何惩办于他?”
刘向之嗔目道:“这还叫没有证据?”
他转向杨浩,目光热切起来:“杨院使,周望叔只手遮天,操控细洲粮市已非一日两日了。许多粮食都被他截买了去,现在粮市上缺粮,不是因为欠收,而是因为他联络了许多粮伸,联手操纵市场,有粮就收,使得市上无粮可售,粮介这才节节升高。这人财大气粗,对付售粮者也是花样百出。”
杨浩精神一振,忙道:“刘员外,你慢慢说,他收粮到底有什么手段,何以官仓收不上粮,他却总是有粮可收?“
刘向之道:“大人,他们打下粮食运来细洲,官仓杀场是要按成色评估出等级,然后称量入库的,周家在本地财大势大,许多乘场小吏役人都收受讨他们的好处,常牛有些还与周家有些亲戚关系,这时候,他们就会有意压价,把价钱压的越低越好,粮户自然不愿把粮食贩给官仓。
这时又有许多帮闲经纪,整日厮混在官仓附近,与他们搭讪说和代为引见,周望叔就能以比官仓价格稍高些的粮价,把粮食收到自己手中口远来的粮户,人地两生,需要找个帮闲经纪,更是被他们直接领走,至于小粮户,嘿!更不消提了,那些泼皮无赖跟在左右虚声惘吓,他们怕惹是非,岂敢不把粮食卖与他们?”
杨浩截口道:“官仓胥吏与粮伸勾结,明知其事,却无法杜绝么?”
邓祖扬叹息道:“不瞒大人,本府刚刚上任时,为了官仓蓄粮,着实地头疼了许久,可是,其中关节虽听的明白,但仓场胥吏乃至许多役人,也不是说换就换的,就算是换了,换上来的人依然故往,本府只能连下饬令,却也无法分身天天守候在余场做一个库务吏。
本府夫人的娘舅原本是做些小生意的,此后便做了粮伸,以其法制其人,这才如虎口夺粮一般,从其他粮伸手中尽量抢购粮食,保证了官仓应蓄购的粮食数目。每年下来,所耗虽比时价还要高出一些,较之其他州县我泗州的付出却已是最少的了。”
杨浩心中一动,忽地想到自己在霸州分发种子时让农户互相监督的法子来,转念一想便又打消了主意,这一州的情形可比一村复杂多了,那村中都是地位相等的农户,为了自家的几亩地,可真是相争不下,谁也不怕谁的。但是这里牵涉的就广了,有了阶级、有了尊卑、有了强弱,许多事情你明知弊政所在,也是想不出合适的对策的,杜绝是不可能的,就算最大程度地防范减少这种勾当,也得从制度上着手,而这就不是他的职权、也不是细州知府的职权范围了。
杨浩倒也没想凭一己之力,就有办法改变数千年官场商场相互勾结的弊病,开封缺粮之事是他提出的解决办法,但现在只想完成自己的任务,如今要想软硬兼施,逼迫那些粮伸乖乖地把粮食吐出来,只有抓住他们行不法勾当的小辫子作为交换条件,逼其售粮。 所以他现在只想从这方面着手而已,但他仔细思索一阵,却不禁有些失望,官仓压价哪怕你明知是弊病也抓不住把柄的,粮食成色如何,全在库务吏们一双眼一张口,本无一安之规,你说他错了,那是各人判定标准不同,何错之有?至于粮伸购粮,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同样做不得什么可以让他们乖乖就范的凭证。
杨浩有些烦恼地问道:“那么,如今官府抑制粮价,那知府又派税吏把守交通要道,对私贩粮米的课以重税,那些粮伸可曾安份了些?还有私下提价的、贩粮的么?”
刘向之肯定地道:b,有的,肯定是有的,像周望叔那种人,一日不赚进几斗真金白银,他就一日不快活的财迷,怎么可能眼巴巴地看着粮米在库仓中不化成金银?只不过……我在细州做粮伸才两年左右,门路耳目都远不及他,再加上人人都知道我是知府大人的亲戚,有些门道儿是不会叫我知道的,我……我明知他们必有不法勾当,却是没有真凭实据的。”
杨浩听了不禁默然。
刘向之又道:“不过,官府这般打压,大宗的粮米交易肯定是要受到影响的,只要官仓加纳的粮食数目他们不知详情,捱到秋收之前他们必然服软,会乖乖以平价把粮食交出来的。”
杨浩苦笑道:“话是这样说,可是这计太也行险,一旦他们比朝廷还沉得住气的话,那时的花销比现在还要高的多。”
见刘向之也露出尴尬神色,杨浩忙道:“魏王千岁放心不下而已,不管如何,两位所想的这法子,目前倒是对付那些奸商最好的办法,但愿能够成功。不管如何,刘员外今日起来,将许多粮市隐情坦诚相告,杨某心中都是感激的。”
刘向之露出笑容道:“应该的,应该的,帮院使大人就是帮我们知府大人,刘某自然要妈尽所能。”
杨浩打起精神和邓祖扬一起把刘员外亲自送出府门,对面斜向一各巷弄中,一个破衣褴衫好似乞丐的身影正畏畏缩缩地往这边走,忽地看到三人出现在衙门口儿,杨浩笑容满面地与那祖扬、刘向之拱手道别,目送他们上车离去这才返回府衙。
那乞丐见杨浩与刘向之如此亲热,不禁吃了一惊,登时露出怯意。这时街上有几个闲汉已经注意到了他,他赶紧低下头,扭转了脚步,行若无事地向对面一条巷弄中走去。
杨浩和那祖扬回到府衙,邓祖扬便告辞去了后宅,杨浩回到大堂坐下,看看东倒西歪有气无力的衙役们,苦笑摆手道:“你们都去廊下歇着吧,若是有人击鼓,再来升堂侍候便是。”
那些衙役们早站得两腿发麻了,一听这话如蒙大赦,赶紧溜之大吉。杨浩越想越恼,在大案上狠狠地捶了一拳道:“这些奸商,难道本官真就整治不得你们了?”
壁宿在一旁打个哈欠,懒洋洋地道:“整治不得便整治不得,这天下是他们老赵家的,可你看王爷千岁他着急么?王爷整自家在后院甲用一具破琴勾搭那家千金。
这祸是三司使楚大人惹出来的,可你看他着急了么?整日猫在房里,巴不得把这事儿全撇给别人。王爷不急,三司使也不急,就你着急上火的,这里边有你什么事儿啊?就算筹粮失败,也不是你的罪过。”
杨浩道:“话不能这么说,原本没有插手此事也罢了,可是如果我不出这一计呢?说不定朝中自有能人会想出更好的办法。如今官家既然依了我的计策,也就等于堵塞了其他的可能,如果粮食不能保证充足,哪悄只饿死了一个人,我也难辞其绺,心情不安呐。”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可是,如果能赚一百万贯,你让他只赚五十万贯,天下间有几人肯心甘情愿的?现在想要他们乖乖地交出粮食来,晓之以大义那是与虎谋皮,他们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几句好话儿就能哄得他们乖乖把手里的果子交出来,唯有抓他们的把柄,逼他们就范,可这凭据,嘿!他们明知咱们是为粮草而来,岂肯露出马脚等咱们去抓?”
壁宿翻个白眼儿,阴阳怪气儿地道:“官府嘛,想要入人之罪还怕找不到口实?他们为了粮食,买通官仓胥吏,欺压迫害粮户,就算现在没有,以前少不得也有过打丨砸抢烧一类的恶霸之举,我想官府卷宗里总有那么几桩陈年旧案有记载吧?要是还找不到凭据,那就栽他们的脏啊。”
“嗯?”
“你是官啊,你嘴大嘛,是非黑白还不是由着你说?喊,冤假错案这种事儿,我浑身手见得多了,可不是我污蔑你们当官儿的。”
“对啊!我怎么像头驴子似的,让粮食这种绳子系着,就只知道围着磨盘打转,哈哈,我是受了法制社会的害了,哈哈,聪明人想不出办法的时候,笨人想出的法子果然最管用,我再去向千岁请一道命令。
壁宿摸着后脑勺,诧异地看着他的背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笨山……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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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知府原本的住处证给了赵德昭,自己搬去了旁边的厢房,他回到府中,先到自己房中准备更换了衣裳便去拜见王爷,刚刚换好便服走到厅中,女儿便闻讯赶来。邓祖扬笑道:“女儿,今日不是去清灵寺上香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邓袖儿道:“爹爹,女儿去清灵寺上香,遇上一桩事情,听说爹爹回来,才急急赶过来禀知爹爹。”
“哦?什么事呀?”邓祖扬喝了。凉茶问道。
“爹爹,女儿今日去上香时,恰遇一户人家也在寺中祈告,焚香膜拜,泣不成声。女儿好奇问起,才知是三表兄造的孽。”
邓祖扬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你三表兄做了何事?”
邓秀儿怒道:“三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