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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张耆疾语打断了对方,“请汝速请汝等的夏守将军前来见我。夏将军是本将军的结拜兄弟!”
“少废话!”对面的骑军校尉怒斥道,“夏守将军有令:即使舞大刀的红脸关老爷到此,只要对不上口令,就要先捆再说。汝等若还不肯老老实实下马受缚,就休怪在下不客气!”
张耆深知夏守治军严峻,就是把好话说尽,磨破了嘴皮,亦动摇不了他手下这位校尉的决心。于是,他无可奈何地回身瞅瞅自己的侍卫们,见他们个个环睁二目,显出一副要动武的恶煞样子,反而有些怕了,便急令道:“下马!统统下马!”他滚鞍先跳下马背,正欲命令侍卫们束手待缚,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张兄别来无恙?”
张耆闻声转头,就见一匹硕大英俊的黄骠马从对面骑军校尉的马侧飞驰过来,马背上坐着一位身着银白连环铠甲、头戴月色帽盔的禁军将军。这将军三十出头年纪,虎背熊腰、星目方面、身躯魁伟,神采飞扬,转瞬间扬鞭跃马,便到了张耆的面前。在黎明的熹微中,他正待细细端详来者,就见马上的将军抱拳冲他一揖:“兄弟来迟,让张兄受无谓之惊,惭愧,惭愧!”言罢,滚鞍下马,抱拳又行一个军礼,之后便昂首挺胸地站在他对面,嘿嘿嘿地直冲他笑着——还是昔日那种戏谑顽皮的神情。
这时张耆才看清,面前站定的正是京城九门巡检使夏守,便上前冲胸揍了夏守一拳:“好你个铁面顽皮鬼!百日不见,竟连昨日的上司老大哥也不认了。若不是大哥我服帖听命,你的那些锐矛飞矢,还不把大哥我穿成马蜂窝呀!”
夏守十分夸张地踉跄退步,故作惭愧痛苦状,举起巴掌朝自己的前额连击数下,嘴间还念念有词:“兄弟知罪!兄弟该死!兄弟听任张兄发落!”他俯首躬身,刚在张耆面前扮出一副可怜相,忽闻前后左右传出士卒忍不住的嬉笑声,便猛然抡臂朝自己的骑军士卒一挥手:“去去!还不统统退去!”
在轰然响起的笑声中,骑军校尉带上自己的马队风驰而去。夏守追望着马蹄扬起的一道烟尘,脸上那近似顽皮戏谑的笑容渐渐荡然无存,代之而来的是那种为朋友忧心的焦虑。从认出张耆那刻起,他便断定张耆是无旨而返。所以,他虽是九门巡检使,亦断然不敢放张耆进城。因为这样做响声太大,看似够朋友义气,实则可能害了朋友,亦害了自己。这其中的道理,他相信一向聪明善断的张耆,就是他不解释亦会明白。故而,趁天色还未大亮,他便悄无声息地带上张耆沿城墙向东绕出数里,让张耆住进了城郊的都亭驿。
这都亭驿站,是举国上下规模最大、设施最完善的驿站。它既要接待外国使节和前来进贡的藩王,又要为奉诏进京述职的外臣、边将提供好的食宿,接待任务之繁重,可想而知。张耆是未奉皇上之诏擅自进京的,若以罪臣论,都亭驿站是不该接待亦不敢接待的。只因杨崇勋最近新调任客省司使,都亭驿受客省司辖制调度,而张耆和夏守又都是杨崇勋在真宗藩邸时的同僚,驿丞不敢不给面子,才笑着收留下张耆一行。
待安置好张耆一行人,夏守这才坐下来对张耆道:“张兄尽管在这里住着,即使天塌下来,中间还有人高马大的兄弟我顶着,保证损不了张兄半根毫毛。只是,兄弟这点能耐,张兄是知道的——张兄若欲短时间内名正言顺地进宫见驾,兄弟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我们哥俩还得想一个办法,物色一个能者,在张兄与皇上之间搭起一座金桥。”
常言道:旁观者清,当事者迷。此刻张耆的处境正是这样。如今他是虎落平阳,龙陷浅滩。对于究竟如何改变眼前的困境,他却不似当年在王府南衙那般多见识有点子了。他思虑半天方道:“我张耆侍驾二十年,还从未像今天这样落得个待罪之身。既然连人身自由都失掉了,我还能有甚办法?”
“兄弟有个斗胆想法,不知张兄意下如何?”夏守见张耆满腹牢骚,便吟吟笑道。
张耆没好气地白了夏守一眼:“汝就讲么?在老哥面前还兜甚圈子?打甚哑谜?”
夏守闻言又是坦然一笑:“以兄弟之见,最快捷最有效的办法,是先进宫拜见刘娘娘。张兄对刘娘娘曾有救命之恩。我想一旦张兄找到她,她不会等闲视之的!”
“可我,唉……”张耆“唉”了一声,“又不会隐身术,怎么进得了宫呀?”
“张兄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夏守还是那种不急不躁、若无其事的表情,“张兄莫忘了,您不但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还是堂堂正正的郡马爷——您老兄家里隐着藏着一位赵郡主。平时,张兄以伟岸丈夫自居,从不靠亦不允别人提及夫人的裙带关系。可今天,张兄可是落难之人。在此遭厄之时,难道郡主她就不能念及夫妻情分,到宫里造访一次刘美人刘娘娘?”
张耆皱皱眉峰,从夏守身上移开了目光。他的夫人雅君,在真宗登极不久即被赵恒赐以国姓,封作了郡主。这样一来,张耆便成了仅次于驸马的皇亲国戚郡马爷。可是,张耆并不以此为荣,在官场中还断然拒绝郡马爷的称号,谁呼他郡马爷他跟谁急。尤其是王府旧臣,都打心眼里都还将他当成自己的兄弟,从无人将他当成郡马爷。这样长此下去,渐渐他,这个郡马爷亦就从人们的印象中淡忘了。现在,经夏守这一提及,他心里一阵涛一阵浪地思虑良久,才嗔着脸孔对夏守道:“如果汝认为那样合适,汝就那样办好了!”
夏守闻言如释重负,临出屋他顽皮地拍了拍张耆的肩头:“您就等着吧,张兄!有您这句话,兄弟就保您万无一失!”
当日,夏守离开都亭驿,径直奔往郡主府,将张耆无旨返京的前前后后对赵郡主讲了一遍,急得雅君什么似的,当即启驾就奔了睿智慧仙宫。
刘娥闻赵郡主雅君求见,当即便召见了雅君。雅君进宫要行君臣礼,被刘娥扶住道:“自己姐妹,何必拘礼?妹妹于百忙之中能来看望我,我已是喜出望外,不胜荣幸了。”
落座上茶之后,刘娥首先问道:“秦国夫人一向可好?皇上常念叨她老人家,皇后和我亦常想看望她老人家,只是太繁忙了,总是去不成。实在太失敬了!”
雅君道:“娘娘何出此言?前些年,皇上和两位娘娘驾临卑府为母亲做寿,已是荣宠至极了,哪还敢劳驾皇上和娘娘常往探视呢!臣母虽逾花甲,身体尚健。她听说我要入宫晋见娘娘,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代她向皇上祝福,向娘娘问好。”
“那就太谢谢她老人家了。”刘娥接过话茬说。随后她召来一个太监吩咐,“汝速去准备一些参茸、燕窝什么的,待郡主回府时,顺便给秦国夫人带上。”
待太监去了。刘娥方问雅君:“看郡主气色,像是遇到了不顺心事。郡主是要找汝的那位皇兄告御状呢?还是先对本宫倾诉一番?”
雅君凄然一笑:“几个月不见,皇嫂您更会察言观色了。雅君今日进宫,确有重大事情,欲求皇嫂拿主意,帮个忙!”
“哦!”见雅君满面的沉重,语气也是哀哀的,刘娥心里随之一沉,不由轻轻地惊叫一声。她二目荧荧地审视着雅君道:“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亦值得郡主如此烦恼?若在此前,张耆在府上,偶尔喝多了酒便对郡主显摆一番伟丈夫气概,那为嫂的还可以前去为你调停。可如今他远在千里之外的河北边陲,就是发酒疯,亦碍不着郡主了呀?”
雅君闻言“喷”地一乐,随之又打一个长长地“唉”声,道:“我今日进宫,正是为了我的那位冤家——他如今已回了京师,现入住在都亭驿!”
这件事是刘娥万万没有想到的。惊愕之下,她问是怎么回事?雅君便将夏守对她讲的一番话原原本本地对刘美人讲了,最后说:“他那脾性,娘娘是知道的——为朋友两肋插刀,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面对王继忠之死,他实在愤愤不过,便贸然进京欲告范廷召的御状,为壮烈捐躯的王继忠请功。但在义愤之下,他却犯了无旨进京之罪,就困在都亭驿不能出来了。于是,他叫夏守捎口信给我,命我进宫求娘娘,他说只有娘娘您能帮他一把,使他尽快恢复人身自由!”
刘娥沉思一会儿,对雅君道:“天无绝人之路么?何况张兄还没有走上绝路,还能没有办法?只是……”她打个顿儿又道,“还得请张兄再忍耐几日。这样如何?”她忽然转向雅君,“郡主只管放心回府,张兄那里,我会妥善安排的。另外,回去以后请转告夏守他们,不要有事无事地都往都亭驿跑。人多嘴杂,树大招风;窗外有眼,隔墙有耳,若让朝臣中的对立者知道了张兄的行踪,本来并不复杂的事情,可能就变复杂了。所以,”她瞟一眼雅君,“郡主亦最好忍耐一下,莫要急着去都亭驿会见夫君。”
雅君涨红着两颊忙说:“这点请皇嫂放心,雅君不会擅自去晤见我那个冤家的!”
夏守从雅君那里出来,首先将张耆无诏进京的来意告诉了哥哥,而后哥儿俩分头行动,一日之间便知会了张耆所有的新朋旧友。于是,自当夜起,张耆便陆续会见了除刘娥之外在京的所有真宗藩邸同僚。陈尧叟、杨崇勋、夏守恩、刘美人等相继造访了都亭驿。这些新朋旧友虽不能立马为他在皇上面前求情辩解,却亦使他一时忘却了忧愁。但是,经过紧锣密鼓的三天三夜的热烈讨论之后,张耆在都亭驿的那爿豪华套房一天比一天地冷落了下来。开始,冷落中的寂寞与无奈,张耆尚能忍耐。到得第六天头上,他的承受能力便到了极限——他坐的那张坐椅就像着了火,炙烤得他坐不安稳,有时焦躁得他就像关在铁笼中的凶兽,匆匆地在房间里慌然走来转去。期间,他几次欲策马闯进皇宫,跪在皇上面前诉说自己的苦闷与怨情。可是,宫门深九重,重重都有枪林剑树、侍卫严守,没有皇上的诏旨敕书,没有太监的宣旨导引,即使他有鹰鹞展翅之功,亦休想飞进宫。
屈指到了第七天。他又在焦灼的等待中迎日出送夕阳,眼瞅着月上了三竿,便情不自禁哀叹一声,暗自思忖:“虎落平阳,船搁浅滩。看来今日之我,真的是虎落平阳船搁浅滩了啊!……”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他的思路被“咴咴咴”一串清脆激越的马嘶声打断了。他支耳聆听窗外动静,显然是有人飞马闯进了驿站的大院。但令他奇怪的是,驿站守门的士卒并没有对闯入者大发雷霆,传进他耳朵里的倒是一个低声下气者同一个尖声蛮横者的对话:
“奴才参见公公大人!”说话者似是两膝跪地说的。
“汝等的驿丞哪儿去啦?”说话者是个不男不女的公鸡嗓。
“公公请稍候片刻,奴才这就给您叫去。”
“就不打扰了。”公鸡嗓拖出一串长长的尾音,“本公公听说贵馆住着一位从边关赶来的张将军?可有此事?”
“有有。张将军就住对面那爿房里……”
听到这里,张耆的头脑猛然发涨,神情亦有点紧张——等不来陈尧叟他们,却等来一个装模作样的阉货,是喜是忧?是吉是凶?叫人难以捉摸。可是,还没容他深想,太监的公鸡嗓就到了他的房门口。在客厅当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