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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朕一人,天下大计决朕一念,朕岂敢放纵身心,沉迷酒色?”
赵元俨神情不屑地瞄了赵恒一眼:“皇兄之言不无道理。但纵观历史,凡集大成之帝王,哪个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美女如云,春宫芳馨?秦始皇如此,汉高祖、武帝如此,唐太宗、明皇又何尝不是如此!此理何在?因为后宫充实,不仅可以广延子嗣,鼎盛天家,同时也是国运隆昌、朝廷发达之象征啊!皇兄万万不可将选美充盈后宫当作一件放纵己欲之事。古圣哲有言:天家无私事。其私事所指者,即眷属之事也。皇兄若将选美纳妃完全看作一件私事,则有欠权衡矣!”
真宗惊愣地呆望赵元俨良久,心想:看不出八皇弟还有这般的鸿篇高论?其实,选美之念近年来就像一条毛毛虫,有时亦从他的脑际爬过。但他一想到登极之初颁下的不选美诏书,一想到当初对红颜知己刘娥相爱到永远的承诺,这本来就有些朦胧的念想便被赶出了脑海。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伴着咸平盛世的临近,他脑海里的这条毛毛虫,亦一天甚于一天地活跃了起来,有时如影随形,打不离驱还来,搅得他心猿意马,难免浑身热燥。他有时这样想:一个苟延于金陵的李煜,身边尚有娥皇、女英两个红颜知己;一个偏安成都一隅的孟昶,亦还有绝代佳人花蕊夫人相陪,而他作为富有四海的大宋天子,为何身边就不该多有几个美人?……然而,想总归还是想,他从未将此非分念想暴露给任何人。特别是刘娥,她仿佛就是他的这种念头的克星,只要同刘娥一照面,他的这种念想立刻就跑得无影无踪了。而今日,他面前的这位八皇弟,竟出人意料地迎合了他的这种念想,还将国君选美当作了天经地义的国家社稷大事。此等观点在他心灵深处同荆王产生共鸣,怎能令他不动心?
“臣弟知道皇兄犯难。”二十八太保审视着真宗道,“一者怕朝臣非议,二者怕三位皇嫂醋意发作。”
真宗十分认真地阅读着赵元俨的表情,似乎要透过这表情,揣度二十八太保言语的真伪。
“其实,多数朝臣是通情达理的。至于三位皇嫂,不能惯她们那种毛病。杨玉环受宠吧?她醋意发作时,唐明皇还不一样将她赶出了皇宫?一代圣明天子,岂能总由着女人的性子?为使皇兄避开不必要的麻烦,臣弟这次要为皇兄亲谋选美事。个别站在皇兄身后专从鸡蛋里挑骨头的朝臣谏官,一旦他们得知是臣弟上呈的选美折子,亲自操办的选美事,量他们亦只能做缩头乌龟——除非他们吃了豹子胆!”言至此,赵元俨从袖筒里摸出一份奏折递给真宗道,“这是臣弟一份乞请选美的折子。在折子中,臣弟将选美的范围定在江浙两地,而且限定选美女五十名。这样小的范围,这样少的数额,皇兄该不会再顾虑重重了吧?”
真宗像躲避烧红了的炭块,将赵元俨递上的奏折推开说:“这……这样的事情,八御弟直接上疏朕这里,怕是不妥吧?”
赵元俨朗声大笑:“皇兄亦太小觑臣弟了。臣弟早料到皇兄会这样说,就多抄了一份,先送到了中书,交给了副宰相韩钦若……”
“韩钦若?”真宗心里格登了一下,“韩钦若可是力主放宫女出宫的大臣,八御弟将奏折交给他,中书省会不会留而不发,让它石沉大海呢?”
“不会的。”二十八太保颇有把握地道,“据臣弟所知,韩钦若还是主张普选秀女的。他怀怜悯之心,强烈乞请放出的,只是年高岁大的先朝宫女。”
“呵!”真宗轻舒了口气,然后嘱咐二十八太保说:“这件事暂时且莫声张。待韩钦若呈上了汝之奏折,朕再斟酌不迟。”
赵元俨点头扮出听话的样子,诺诺连声道:“臣弟是一片忠心,完全为皇兄考虑。至于皇兄怎么想,那是皇兄的事。臣弟今日冒昧先呈这份选美折子,是想让皇兄有个准备,有个充分思考的时间。”
言毕,荆王赵元俨告辞而去。真宗手捏二十八太保呈上的那份乞请选美的奏折,弃而惜之,留下它又怕刘娥知晓,犹豫了半天,他才将折子交给贴身太监周怀政,说道:“将此奏折放置崇政殿朕御案上折子的最下面,汝要及时提醒于朕,莫叫朕将它带进了后宫。”
真宗知道刘娥对他的八御弟没有好印象。而且这折子亦不是按照正常渠道呈上御案的。在韩钦若未呈上另一份相同内容的折子之前,是断然不能让郭怡然、刘娥等后宫内眷知晓此折的。
次日早朝,果然不出荆王所料,韩钦若当殿呈上了赵元俨的选美奏折……
2 藏祸心钦若选美女 怀远谋萧绰窥中原
过了些日子,经过几日周而复始的心灵搏杀,真宗终于敲定,恩准了二十八太保的选美奏请,并在选美诏书上签玺画押,一路顺风地将诏书颁了下去。不到一月功夫,江浙两地的地方官们接到选美诏书,无一不将此事看作一次向朝廷尽忠,向皇上买好的难得机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么。于是,这些地方上的大大小小的官吏们,便都亲自操刀,为在自己地盘上选得一二名宠妃百般奔忙起来。但皇帝选美不比买牛购马,一朝一夕便可了事,尽管赵元俨、韩钦若他们耗尽了十分的心计,十二分的手段,待那五十名美女集中于苏州时,已是次年的春天了。
咸平四年春三月望日,苏州通向江宁府的官道上,一拉溜五十辆绿帏单匹香车不急不缓地辚辚行进。每辆车上均插着一面明黄小旗,它向人们昭示着香车的皇家身份;而车顶端向四周抖擞闪烁的五彩绦穗以及车前高挂着的大红绣球,又说明其中安坐的是为皇帝选召上来的秀女。香车左右,押车的禁卒披坚执锐,高鞍骏马,威武雄壮;马脖子上的环状项铃,叮叮咚咚不绝于途,它以娱耳的欢快,淹没了马蹄的清脆节拍。依次延伸着的车队之后,是选秀钦使韩钦若的卤簿仪卫。韩钦若坐在绿帏四挂的辇车里,那双透着精明的小眼睛,正出神地观望着大江南岸的清明秀色。
他是太宗朝的执政大臣。他和他的胞姐——青城山上清宫的清宁道长,屡为二十八太保赵元俨出谋划策,造势壮威,网罗朝臣,广交岩穴党徒,甚至两次三番地布箭阵设陷阱,却未能鼎助元俨登大宝即皇位,终将十余年的心血与智术化作了潺潺清流,转瞬即滔滔远去矣。所幸的是,他们多次的预谋与行动,竟都在太宗皇帝的眼皮底下化险为夷,转危为安,亦未被昔日的竞储对手、今朝的皇帝赵恒攥到把柄,没有像大太监王继恩、副宰相李昌龄、知制诰胡旦、双料国舅爷李继勋那样,或死于贬所,或流于边鄙,或被世人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更令他暗自庆幸的是,赵恒即位三年多来,他虽短时间被贬为户部尚书,但毕竟又重入了中书省,不仅在副宰相的位置上站稳了脚跟,还兼领了选秀钦使,又获得一次难能可贵的与荆王联谋的大好机会……
长江南岸的三月,正是草长莺飞,柳暗花明,山清水秀,鲜花飘香的美好季节。但每到傍午时分,特别是无风的天气,就仿佛盛夏乍临予人以炎夏之感。韩钦若是太原府人,又长期在北方做官,对江南的闷热天气很不适应。故此,不论寄居杭州还是下榻苏州,除非在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街衢里巷,他常常是撩起或虚掩着辇车的窗帘,尽情地坐享着清风送来的几丝儿凉意。今日便是如此——巳时方至,他便撩起侧窗帘儿,探出了那个项侧生有赤褐色瘿瘤的脑袋。但说来亦巧,恰在他探头之间,就见倒数第二辆香车的侧窗口处,有一秀女的高髻美发露了出来。那美女雪白颈项下的艳红绸衫就像一团火,晃得他的一对小眼睛连眨了几下。
“去!汝等速去问问,”他干巴瘦短的手指急火火地朝前边的香车一指,对徒行于车旁的随从们厉声说道,“问问探颈的那位秀女有何吩咐?”
其中一个随从应声而去。片刻之间便转来回禀:那位秀女嫌香车里太憋闷,就钻出头来透透空气兜兜风,并无其他要求。韩钦若皱皱眉又点点头,转转眸子就向前传出一道命令:在道旁无人观瞻的情形之下,所有香车的侧窗帘儿均可虚掩着透透空气。
显然,这是那位斗胆擅自探出脑袋的秀女,为自己和四十九位同行者们争得了一息清风一片蓝天。但这位秀女是谁?又何以有如此的勇气和胆魄,悍然违拗皇家的旅途禁令呢?
从五十位秀女注册簿上看,这位秀女是杭州府尹李染的独生女儿,芳名落雁,表字翔仙。但韩钦若早就知道,她是冒名应选的。她原是王昭君的同乡,出生在郁郁苍苍的大巴山下那蜿蜒南流的香溪之畔。只因她一出生肌肤就散发出一股香气,父母便给她起名唤作香妮。香妮秉青山绿水之灵气,自幼就长得楚楚动人,聪慧异常。年方八岁时,忽然镇上莅临三位看似很有来头的差人,声称要为王妃选侍女,留下三百两白银,便将小香妮带了去。从此小香妮便与父母断绝了音信,不远万里来到商州地面莽林深处的九姑山庄。斯时,九姑山庄已聚居着几十个从四五岁到十三四岁的女孩。她们一个个都具有超常姿容与天赋——或是初露锋芒智勇双全的武林新苗,或是聪颖敏悟,眉目生情,貌若天仙的美人胚子。这些女孩不美不行,天赋不高不行,年纪大了更不行。因为九宫山庄的主人二十八太保既要她们具备先天的灵秀姿容与高超智商,又看中她们未成年的后天极强的可塑性。这样训导出来,她们才能乖乖地毫不走样地去完成他赋予的特殊使命。赵元俨将偌大的九姑山庄分割为各自独立老死不相往来的若干个小区,将这些引诱骗来的女孩豢养其中。根据女孩儿不同的姿质与天赋,延请高师名流,分别对她们进行封闭式训练与调教,或三年两载,或十年八年,一旦需要,赵元俨便把她们之中的一个或几个分别派遣出去。这些派遣出去的靓女子,只知有荆王不知有皇帝,荆王的指令便是天条,荆王的手臂朝前一挥,即使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们亦将义无反顾,一往无前。如今坐在倒数第二辆香车里的二八佳丽落雁,正是受荆王的派遣,乘皇上选秀之机,经过层层筛选才得以进宫侍奉皇上的秀女。
落雁是正月十五观花灯那天上午,才由九姑山庄驰往杭州,将李染夫妇认作父母的。亦正是从灯节之夜始,杭州城的军政要员、耆老贤达、贵妇名媛、皇胄纨绔,亦才知道李府尹家里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儿呢。但是,落雁就像昙花一样,仅在灯节之夜露一下芳容便又销声匿迹了,一直挨到绿肥红瘦、落英纷飞、皇帝的选美钦使光临杭州前两天,她才又若九天突然落下的仙女,白绫披肩,红罗拖地;上着雕花儿绿胡绸衫,足蹬缀缨穗的绣花靴,粉面桃腮,黛眉杏目,像一朵带露绽放的芙蓉花,在李夫人的带领下,羞答答怯生生却又不失落落大方地出现在钦差韩钦若面前。
“祖籍?”韩钦若忽闪她一眼,问道。
“青州莱芜。”她回报韩钦若多情的一瞥,跟着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靥。
韩钦若微微颔首表示赞许。他知道她回答他的,正是李染的祖辈生息之地。“父名及其职守?”他接着问。
“杭州府尹李染。”
韩钦若惊奇地打望她良久:“汝乃李大人膝下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