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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打断了她,“父皇屡有诏旨,斥责几位亲王不读史。我发愤近月读完司马迁的《史记》,就在书斋多耽搁了一会儿。”
“臣妾早听家父讲,《史记》乃史卷精品,”王妃道,她对襄王总是不笑不说话,话犹出口必先笑至,“亦想一读为快。可惜,家母偏教以女红,把时光全占去了,出阁之前未了心愿。王爷书斋既有此书,可否卒读之后,取来亦让臣妾一览?”
“当然。”他审视着她,“看不出王妃还有此等雅兴。王妃欲读,用不着本王卒读之后,明日即可命紫薇取一册过来。”他乘机欠身而起,故意催促道:“已交二更,夜已转凉,我们安歇了吧?”
郭王妃为他斟了杯茶:“臣妾还有话要讲呢!”
“哦?”襄王故作惊诧状,“有话尽管道来。你我夫妻之间,何用客套?”
郭妃吟吟笑道:“其实,臣妾早想道明,只是担心王爷领悟错了,误解了臣妾的一片真心,就几次欲言又止了。”
他无言地注视着她,暗想:生就一副贤妻淑女相,孰料她颇多心计,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原来早在明察暗访了。
“时间久了,王爷自会发现,臣妾决非心胸狭窄、不通礼仪之人。”她慢言细语,似很平静,“臣妾常想,凭王爷之尊,聘个三妻四妾,是寻常事儿;即令妻妾成群,亦非不可理喻。臣妾作为王妃,自当带头处好姐妹之间的关系,切忌嫉意膨胀,以正压偏,威福于人,更不能玩心术藏杀机,姐妹相残……”
襄王听到此处,嘴角儿上挑,露出几丝冷笑:“有何见教?尽管直说,不用绕弯子兜圈子。”
她依然吟吟笑着道:“臣妾说这些,只一个想法:求得王爷的理解和信任。”
他饮一口茶,瞟她一眼,哼哼两声,正正身板,没言声儿。
“当然,臣妾知道,王爷之所以有个别事儿瞒我,是因为怕臣妾生非滋事。”她仍是不紧不慢,不急不躁的样子,“其实,为了王爷,为了我自身,亦为了整个王府,我是不会生事的。臣妾历来认为,与其在府外金屋藏娇,倒不如请到府里来。彼此都是女人,两好合一好,相安相谐,共侍一夫,亦算不得怪事丑事!”
“你能这样想,我甚感欣慰。”他试探说,“只是,就怕……”
“怕臣妾口是心非么?”郭妃笑目望着他,“告诉您——我的好王爷,臣妾已经看过她了——好美好美的一个人儿,难怪棒打鸳鸯驱不散呢,臣妾为王爷的好眼力暗暗惊喜着呢!她对王爷的那份情义,亦是至纯至真,令人感慨不已的。臣妾听她讲述你们之间的故事,不知不觉便潸然涕零了。”
他愕讶地不转眸子地怔望着她,似乎要从她的表情里揣度出一个虚实真伪来。听她侃侃凿凿之言,看她和善至诚的神情,叫人毋庸置疑,但她毕竟同潘娇儿一样,出生将相之家,而且比潘娇儿还年轻,难道真的就……
“不要以为您是王爷,阖府就都是您的亲信。”她还是那般温和神情,灼灼二目似乎总在笑,“告诉您——王爷,吉人自有天相。您隐瞒得再好,自有露马脚之日。”
“你去之前,应该告知我一声!”他嗔视她一眼,依然是一副紧绷着的面孔。
“确该如此。”她“嘻嘻”地笑出了声儿,“但若真的事前告诉您,怕亦是凤去楼空,臣妾连人影亦见不着了。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更何况,刘娥已两次被咬了。你们视臣妾如蛇,还不早早地防着躲着呀?”
他对她,还是信疑参半,晃晃肩膀,抖抖精神,索性摊牌道:“你知亦知了,见亦见了。今后,你说怎么办吧?”
“臣妾不是说过了吗?”
“嗯!”襄王打个愣儿,须臾的沉思之后方道,“你是说,请她入府?”
郭妃微微颔首,明亮的一对眸子,在他的眼前熠熠生辉:“王爷以千岁之尊,却让自己最可怜见的人儿长期寄人篱下,客居他府,岂不贻笑大方?况且,臣妾既做了你的王妃,时时事事自当为王爷考虑,亦不能置王爷的声誉于不顾啊!”
他像方认识她似的,良久地审视着她,问:“王妃真是这样想么?”
郭妃急了:“王爷若再不信,我就对天起誓!”话出口,人亦跪在了地上。
襄王赶紧俯身搀起了她:“我只是试试你,看你会不会生气。你还当真啊?”
她冲他的额头戳了一指头,“哧”地一笑道:“王爷哪儿练就的本领,这么会讨女人喜欢?”
“那……本王今夜就让你喜欢个够!”他挑逗地飞去一个媚眼,“等你高兴够了,我再好好整治你!”
她红脸儿瞄他一眼,撒娇地扑进他的怀里……
第二天,襄王抽空儿去了趟京中街怡香斋,进门就问:“郭怡然她……来过了?”
刘娥睨他一眼,抿嘴儿笑笑:“昌哥说的是王妃吧?”
“是她。她来这里,没有伤害你吧?”
“小妹祝贺昌哥!”她故意绕圈子,不从正面回答他,“上苍有眼,为昌哥物色到这么一个好人儿。”
看她的顽皮样儿,襄王更确信无疑了——王妃没有为难他的鹅鹅,他放心了。“她都对你说些什么?”他将她揽进怀里,坐进椅子里,勾着颈儿望着她的眼睛,问她。
“她让我搬回府里。”
“还说些什么?”
“还说我挺可爱的,难怪王爷那么钟情、倾心!”
“还有呢?”
“还有……”她眯眼睛想一刹儿,忽然挣脱他的怀抱,边踱步边学道:“还问我贵庚几何?几月几日几时生?最后她格格嘎嘎笑得好响好脆好开心,一拍巴掌,“哟!原来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啊!真是太巧了,可惜了我们不是孪生姊妹,若是我母亲一胎生俩,咱可就是亲姐妹了。”
她学得绘声绘色,那声音那表情那动作,无一不酷似王妃。听得他亦情不自禁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好不欢愉!
她复坐至他的膝头。他怕她再跑掉似的往紧里抱抱,再问道:“你意下如何?是搬回去,还是仍留在这里?”
她合眼儿一时无语,长长的眼睫毛轻轻地不大明显地眨动片刻,方回道:“妹听昌哥安排。回府……”她摇摇脑壳,“怕不实际。留这里,亦非久远之计。但,不管去还是留,对王妃如此的虚怀若谷、豁达开明,小妹还是由衷地感激她的,亦希望昌哥看在小妹的情分上,很好地宽待王妃。”
襄王闻言,鼻腔、眼眶几乎同时涌上一股热流。霎时之间鼻子酸酸的,眼窝儿亦湿润了。昨夜,听了王妃的那番话,他曾如此过;眼前,与郭王妃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另一个女人的这番话,使他同样地激动涕零。过去的几年,祸起萧墙,皆因有了两个女人的不共戴天。今后,一左一右,他有这样的两个绝顶的好女人,何愁家不和,府不兴?
告辞刘娥回府,襄王至府门方下马,就遇上了雅君。雅君迎他屈膝拜道:“我母亲正在房里等您呢。”
乳母秦国夫人,是最受他尊重的长辈之一。他常常是招之即来。现在,他虽然已二十一岁,早已超过了二十岁独立理事的年限,但由于尊重,亦由于依赖惯了,遇有大事,特别是一些棘手之事,他还常常征求乳母的意见。因此,关于刘娥是否回府的问题,他正欲找秦国夫人商量呢。听雅君说夫人亦在找他,就赶紧去了。
秦国夫人的住室,紧挨着他的寝宫。是坐北朝南的一栋两明两暗的四楹大屋。两明是正厅,作为会客问事之所,两暗是夫人和雅君的卧室。此时,秦国夫人坐在正厅的矮椅里,正等候着他。他撩竹帘儿进室,抱拳打躬就是一礼:“昌儿见过夫人。”
秦国夫人慌忙起身,伸臂虚搀了他一下:“快请起,快请起!不是说定了——从你出阁封王那天起,就不再用昌儿这个称谓了。按照大宋国礼,该是老身参拜王爷呢!”
襄王将乳母扶坐回椅子里,说道:“目下是在家里,家礼不会变——您是乳母,长辈,今生今世永远如此。”
今年——端拱元年,秦国夫人整整五十岁。由于近几年身体欠佳,常有小恙缠身,黑发之中已杂进几丝华发了;但她二目灼灼,顾盼生辉,神采依旧;身板笔挺,衣着讲究,丰韵犹存。她受了襄王的礼,听了襄王的话,高兴得真想像十几年前那样,将他抱在怀里亲他吻他。可是,那朱明的王服七梁镶珠的王冠告诉她,以前的昌儿永远不复存在了。她和昌儿之间那种母子般的亲情,只能再现于回忆和梦幻之中了。思念至此,她竟至伤心地流出了眼泪。
见夫人流泪,他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了。怔怔地说道:“夫人有何难言之隐,尽管对昌儿讲出来。现在的王府是昌儿说了算,我不会让您老伤心失望的。”
夫人摇摇头:“人老了,常常生活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听王爷自称昌儿,就想起当年王爷幼年时的情景来了。往事历历,栩栩如昨。不知怎的,就落下泪来了。”
听夫人提起往事,襄王亦动了感情。忆起当年扑在乳母怀里呜咽啼哭,乳母抚发慰藉的情景,眼眶里便亦汪起了泪水,便问道:“夫人唤昌儿来,不知有何吩咐?”
夫人掏手帕擦拭一下眼睛说:“事情嘛,本不该老身过问的。不过,王妃既来求我,我便只得实告了——王妃早膳以后径直来我房里,要我催催你,将刘娥及早搬进府来。”
他点点头,更相信王妃是诚心的了。但是搬还是留,他依旧拿不定主意。便望着夫人征询地问:“以夫人之见,是搬还是留呢?”
夫人垂眼睑思虑片刻,方展目说道:“以老身之见,搬进来或寄留原址,皆非善举。”
他心头一缩,惊愕地望着夫人。俄尔,方道:“昌儿愿闻夫人道其详。”
秦国夫人呷一口茶,缓言说道:“圣上曾有诏旨:驱刘娥出府,永不能返回。这是不可违拗的。现在圣上龙颜大悦,回府固然无妨。但感情如潮,此一时彼一时也。一旦大潮涌来,将猝不及防也。况且,人言可畏。倘有人在皇上面前参劾王爷违旨藏娇,你就是有千张口,怕亦是难以说清的了。”
他信服地点头称“是”,随之便问:“王继忠乃昌儿亲信。刘娥于王府下榻,已有三年之久。缘何不能再留?”
“当年,情况危急,王继忠冒险安置刘娥,难能可贵。但,作为王爷的您,既然真心钟爱刘娥,就应当从长计议,令其有自己的安全住所。长期寄人篱下,此于刘娥,虽无怨言亦颇失公允也。”
从秦国夫人屋里出来,襄王立即召见了杨崇勋和陈尧叟,先讲述王妃对刘娥的态度,而后征询安置刘娥的意见。杨崇勋听后只为刘娥高兴,却不发表任何意见。对此,襄王十分理解——作为一个具有双重身份的人,对府里不应发生的事情装作不知,已是十分不易了;若让他公然背叛秘密使命,那就太难为杨崇勋了。自杨崇勋获罪刘娥求情释免之后,杨崇勋便成了刘娥的暗中保护神,皇上或潘府那里稍有风吹草动,对刘娥不利之事,刘娥便会立即直接或间接地获知,防患于未然。
陈尧叟和秦国夫人不谋而合。若说有所不同,他看问题更尖锐些。他认为悖旨接刘娥回府,是拿刘娥的生命冒险,决不可为;久留怡香斋是对刘娥的不公平。现在,既然王妃如此宽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