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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瑄静默了片刻,颔首道,“那就去皇后那里吧。”
内侍得了话儿,立时吩咐了小太监去坤宁宫传话,这边也服侍着符瑄换了便服,便朝着坤宁宫行去。
皇后石善蕴此时正在坤宁宫等的心急。
几位年长一些的掌宫宫女见她来来回回在殿门处探看,见她这般压不住性子,便上去宽慰几句。
“娘娘且定定神,方才邱公公不是回禀了,皇上如今还在御书房正与两位大人议事。议完事,自会遣了小太监前来报一声。”穿着大圆领青色窄袖褙子的尚宫说道,她便是如今坤宁宫中的掌宫女官。
见她这般劝慰皇后,另几人也纷纷劝说,“白姑姑说的在理,娘娘何须着急。皇上这般重视娘娘,且如今这宫中又无他人,皇上必会来此用膳。”
石善蕴听了,脸上露出几分羞涩的笑容。
她不过十五六岁,如今虽已是坤宁宫之主,却仍有些无法适应自己已是中宫皇后这件事。只是,那几名女官却说进了她的心中。
便是两月前,哪怕是在梦中,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富贵的一日。自礼部颁下册封的折子后,她便觉得自己恍如梦中一般。直到那日大婚,她在宫中女官的搀扶下坐上了坤宁宫的凤榻之上,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成了一国之后,才感觉到九五之尊的皇帝便是她要携手一生的夫君。
她开始不可遏制的害怕起来,对帝王的畏惧开始冲淡滔天富贵带来的震撼与喜悦。
便是在此时,皇帝到了坤宁宫中,伸手揭起了遮挡了她一天的绣着九尾凤凰的盖头。
突如其来的光明让她下意识的闭了双目,却又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立时便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一片明黄,再抬头后,年轻而英俊的皇帝便闯进了她的视线之中。他站在两三步外看着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石善蕴觉得,便是在那一刻,她心头的那点阴霾与畏惧全然随着这和煦的笑容一点点的消失无踪。
皇帝年轻英俊却又十分体贴,瞧着她时面上总带着温和的笑容,让她无时无刻不心头乱跳,面色绯红。
想到此处,她的脸色便又有些泛红。
几个女官见状,知她心中想起皇帝,自是掩口而笑。
便是此时,她心中却又想起绿芜宫的那个女子,眉头便锁了起来,期期艾艾的对女官道,“……不是还有个绿芜宫么?”
朝拜那日,内命妇先来觐见。
她这才晓得,原来这宫中如今并非只她一人,还有一个皇上潜邸时便有的女人。她心中虽明白,这诺大的后宫终会一天一天的住进一个又一个的新人。可是那时那刻,她的心中不可遏制的泛出些涩意。
白尚宫见她如此,自是明白她要说的那一位。
只是如今后宫并无高位妃嫔,她便这般在意,却不是什么好事。想到此处,她便肃了神色正声劝导,“娘娘乃是中宫皇后,便是皇贵妃见了您都要跪下拜礼,何况那绿芜宫中不过是个婕妤。且咱们在宫中这些日子,那程婕妤十天半月才得一次召见,可见皇上并非十分喜爱,不过因着是潜邸旧人才封了个婕妤。何至于您这般惦记,不值当。”
“正是这个理儿。”另一尚宫附和道,“那程婕妤是什么身份,她位份低又无出身,怎当得起您的惦记。如今您只需将心思放在皇上身上,赶紧怀上龙种,生个皇子,这才是正途。”
一番话,便又将石善蕴说的脸色绯红,便是此时,有小太监在殿门外传道,“启禀娘娘,皇上正往这边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第一更,第二更大概在九点左右哈
第109章 坤宁宫动怒
石善蕴听了,心中顿是一喜,忙快步行至妆台前整了整衣裳妆容,见一切都妥当,这才回身行至殿门处,垂首静等着皇帝到来。
直过了一炷香时候,殿外终是传来一阵脚步声。
待一片明黄入眼,她便立时跪了下去,口中念着,“妾身恭迎皇上……”。
只是双膝还未着地,一只有力的手便攥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皇帝温和的声音,“不必如此。”
石善蕴顺从的起了身,忍不住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正瞧着自己,便又飞快的躲了那视线。
符瑄见她一副娇嗔的羞涩少女做派,心头的烦闷倒是被冲淡了几分。便携了她的手两人慢步至殿内,在桌前坐下后,两人便闲谈起来,“皇后今日做了些什么?”
石善蕴坐在他身侧,努力的想了想,才回答道,“与昨日也未有不同,照着殿外的迎春描了花样子,下午起了头,准备绣个罗帕。”
符瑄坐在她身边,听她絮絮说着一日的经过,心中倒也渐渐安宁下来。他自幼失怙,小小年纪便流落市井,后又寄人篱下,对于寻常人家的日子也存了几分艳羡。如今成了皇帝,自是更加不能如寻常人般生活,他也不允许自己这般懦弱,只是每日到了坤宁宫中,便会让皇后说说这些琐碎之事。
石善蕴一边说着,一边自前来的宫女手中接过了托盘,亲自给符瑄斟了一杯热茶,“哦,还有……今日却也有些不同。莫家的大姑娘来过一趟,跟妾身说了会儿话。”说到此处,她有些羞赧道,“妾身自小从未离开母亲,如今镇日在这殿中倒有些想念家人。莫家大姑娘是妾身的表妹,她今日来与妾身说说话,倒也排解了些思家之情。”
听她这般说道,立在一边的白姑姑急急向她使了个眼色。这才刚刚成婚,便思念家中,还将此时说与皇上来听,这不是让皇上不痛快么。
只是她此时正垂着头,便是白姑姑打了眼色,她也半点没有瞧见。
幸而皇帝对此时似乎并不反感,竟还顺着她的话,“可是说了家中情况?若是思念家中,那日将你母亲请来说说话,也是可以的。”
石善蕴闻言眸子便亮了起来,她鼓起勇气抬脸看向符瑄,却瞧见了白姑姑的眼色。这才反应过来,方才那些话似有些不妥。
心中一顿,便变了说法,“……也不是非要见母亲的。莫大姑娘也不是特意来瞧妾身的,不过是随着寿春长公主进宫来瞧荣太妃娘娘,顺道儿跟妾身说说话,毕竟是自小亲近的姐妹。”
符瑄见她瞬间变了说法,又自茶盏中清亮的汤水中见到白尚宫使眼色的倒影,心中那点愉悦立时便散了不少。再也不接话头,只端了茶盏轻啜着。
石善蕴觉察出他的变化,心中便忐忑了起来。她只以为是方才那番思家的话惹了皇帝不快,暗暗告诫自己一番后,想起今日莫玉婵之事,便想着拿这件趣事缓和一下此时的气氛。
“今儿臣妾自莫大姑娘那里听了一桩趣事。”
符瑄闻言,抬眼瞧了她一眼,见她目含紧张,心中便叹了口气。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跟她计较什么。心中这般想着,口气便缓了些,“什么趣事?”
见皇帝缓了了口气,石善蕴心中一松,语气便又欢快了些,“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儿,京城之中也有些人知道。只是妾身在家中时,母亲管教严厉,倒不曾听说。莫大姑娘与臣妾说起了,霸陵侯府的世子夫人,竟是灶下婢女出身。听说当时为了掩人耳目,还杜撰了成了成国公走失的女儿。
昨日吴兴侯府嫁女,成国公府郦夫人与霸陵侯府徐氏夫人同去贺寿,竟被当做姻亲安排在了相邻的位置。弄得两位夫人十分尴尬,莫大姑娘与妾身说起此事,妾身只觉得十分可笑。后来妾身想着,那裴世子于皇上是有功之臣,又是朝中难得人才,想必有这样一个夫人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不若……”
话到此处之时,她抬眼看了皇帝一眼,却不意见他已然沉了脸。
她从未见过他有如此般阴冷的脸色,虽垂目瞧着手中杯盏,却面沉如水,周身腾起一股煞气。便是此时,他抬眼瞧了她一眼。眼神之中再无半点温柔和煦,取而代之的则是即将爆发的滔天怒意。
“不若什么?”他看着她,冷冷问道。
石善蕴被他冰冷的口气激的抖了抖,她晓得此时万万不能再说下去了,只是那双冰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如有实质一般,打在了她的身上。
“不若什么?”符瑄抬高了声调,又问了一句。
石善蕴一个激灵便抖着声低声道,“不若……不若,为他□□……”
粉彩描金的茶盏带着已经失去温度的茶汤便狠狠的掼在了地上,在她脚边飞溅着碎成细碎的瓷片。石善蕴慌忙起了身,也不顾地上的碎瓷,立时便跪在了地上。紧接着,坤宁宫中跪倒一大片的宫女内侍。
她此时已经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只是错在哪里?她心头一片糊涂。
只是此时已不是探寻之时,她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声音颤抖着求饶。
她只瞧见眼前那明黄的身影缓缓起了身,头顶之处便传来他毫无感情的声音,“朕本以为你年纪尚幼,平日里倒也纵容你。如今看来,你不但无皇后直质,更如市井妇人一般无状。既是这样,日后便好好学学贤良淑德这四个字,好好学学如何做一国之母!”
石善蕴听得浑身发抖,几欲瘫倒。那冰冷的字字句句,仿若重锤一般,一下下敲在她的心头。明明片刻之前还是温柔和煦的丈夫,怎能在瞬间变成冰冷的帝王。明明片刻之前,他还目带怜惜的执着她的手,温声询问她一日的过往,怎能在瞬间便句句责难、声声不屑。
她看着他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终是瘫软在了地上,滂沱的泪水冲花了精致的妆容。白尚宫见状,暗暗叹了一声,便快步行至她身前,费尽气力将她搀扶了起来。
见她痛苦而茫然的紧紧攥着自己的胳膊,语无伦次的询问着“为什么”,她又叹了口气,这才劝道,“娘娘,这便是皇帝!您一定要牢记,那人首先是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皇帝,其次才是您的夫君。”
石善蕴闻言,愣在当场。
偌大的坤宁宫内殿之中,此时寂静无声。
过了许久,才闻得她低低的呢喃,“那便是皇帝……”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符瑄步伐如风的走出坤宁宫大典,一头扎入那黑漆漆的夜色之中。内侍总管也沉着一张脸,急急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见他漫无目的的只在后宫之中快步的走着,不由又担忧起来,低声劝慰道,“皇上,已是这个时辰了。仔细您的身子,要不……要不去绿芜宫,总得用膳才好。”
符瑄仿若未闻,直走了一炷香时候,才慢下了脚步。
转头对内侍总管道,“回御书房!去把余延和周颂都叫来!”
说罢,他便转身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大步的走去。
内侍总管心中一顿,片刻便被符瑄的话惊出一身冷汗。余延为礼部尚书,周颂乃行人司司正!难道皇帝这是因今日之事动怒废后?这个念头刚入脑海,他便浑身一颤,急步的跟了上去,满头大汗的急急劝道,“皇上!皇上此事万万不可,您要三思啊皇上!”
符瑄转身便是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声音带煞,“朕的决议,也容你来质疑?”
内侍总管心中一寒,此时被符瑄踹了一脚又被初春晚间的寒风吹了一下,脑袋中便清醒过来。忍着小腹的疼痛,忙起了身再不敢耽搁的朝着回事所的方向跑去。
符瑄站在冷风之中,瞧着他跑远,只冷冷哼了一声,便朝着御书房所在的位置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