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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庭+番外 作者:颜竹佳(晋江金牌榜推vip2014-10-06正文完结)-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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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吗?”曲莲笑了笑,对丹青道,“我一点都不觉得苦。”说到此处,她看向窗外那一片潋滟,喃喃道,“便是良辰美景,我却也没有半点挂念了。”
  那封信早在三四日前就应该到了裴邵竑的手中,只是在这宫室之中停留的时候越长,她心中便越发的后悔起来。
  不该给他留下那封信的,她心中如是想着。
  那一日在春莺房中搜出了圣旨,她并未想到那圣旨竟然是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秘密。震惊之中,她立时便想到,若是将这圣旨带进皇城,她恐怕是再也出不来了。只是走到了这一步,哪里由得她彷徨,只得忍了泪,匆匆留下了一封信,便随着徐氏入了宫中。
  如今想来,何须留下那样一封信,徒惹他悲伤。
  只是,那时那刻,却只想着两年来未回他半点心意,终是将离别前,将一番情意诉说于那薄笺之上,也算是了断此生最后一丝惦念。
  不知过了多久,丹青已消失在这宫室之中,曲莲再回头时,便见符瑄站在一丈之外。一身明黄分外刺目,一脸铁青更是满含端威。
  “这整整七日,你可想明白了?”符瑄开了口,声音有些嘶哑,一双锐利的眸子中,带着明显的红血丝。
  曲莲默默自座上起身,行至距他三四步外之处,缓缓跪了下来。除此之外,没有一言半句。
  符瑄心头气极,上前一步攥住她的双臂将她猛地拉了起来,一把按至胸前,不觉间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抖,“你明明知我心意,却还这般逼我。阿姮,你难道真是铁石心肠?我十几岁时便一心一意的盼着能娶你为妻,你难道对我连半点情意都没有吗?”
  曲莲任凭他将自己按在胸前。
  如今她身上几乎没什么力气,自是挣不开他这般用力,只闭了眼,依旧一句话也无。
  符瑄感受到她微弱的气息与了无生意的顺从,放缓了双臂的力气,将她微微拉开。一手轻轻将她的脸抬了起来。她面色苍白,唇色更是浅淡的没了血色。符瑄心中一阵疼痛,脑海中一片空白,便缓缓低了头。
  两片唇将要相碰之时,她别了脸突地挣扎起来,他却铁了心将她紧紧的箍在怀里,灼热的唇瓣印在了她的脸上。
  这一刻,她终是露了软弱,泪如雨下。惊惶的像是失了神志,哀哀的看着他,乞求道,“三殿下,你放了我吧……”。
  符瑄听到这一声称呼,心中一震。
  十几年前,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被他在院子里堵着捉住时,便是用这般的口气哀求他。这一声哀求,终于让他明白,不管是在十几年前还是现在,不管他的身份如何变化,她终究是原来的那个她……她从未爱上过他,从未。
  ,明白了这个事实,符瑄依旧紧紧攥着她的双臂,却再未有动作。过了许久,直到她眼下的泪痕都已干涸之时,他才木然道,“既然你无论如何都不愿留在宫里,那么我便送你上路吧。”
  曲莲闻言茫然抬头,直至目光渐渐清明,才对他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干净明亮,带着些解脱的轻松,更包含了那让符瑄心痛难耐的感激。
  “你还有什么未了之事,说出来,朕一定为你办到。”符瑄压抑住心中的翻天巨浪,重新化身为帝王,他松开了手,只低头看着她。
  曲莲静思了一会,才开口道,“国子监祭酒陈昇的长子与长女,是我姑母萧榕所留。可能让这孩子袭爵?”
  符瑄看着她,过了半响才道,“嫡长子承袭旁人的爵位,得陈昇同意才行。朕只能提一提,陈昇是不是愿意,却不能保证。”
  曲莲听了,只笑了笑,轻声道,“多谢皇上。”
  说话间,几个宫人便进了殿内,跪在地上等候着符瑄开口。
  符瑄看着曲莲,见她再不言语,只觉心中爱恨纠结……又过了半响,才挤出了几个字,“带走吧。”
  宫人们得了命,再不犹豫,起了身便朝着曲莲行来。
  符瑄再不忍看她,便背了身,喃喃道,“我让他们送你去萧家族陵。”
  脚步声渐行渐远,终是出了大殿。符瑄此时像是猛然清醒一般,仓促回头,却只见到那捧着白绫的宫人行出了大殿……
  他猝然踉跄了一下,心脏似被狠狠撤离,心中终是空了。
  “皇上!”裴邵翊不顾门外近军阻拦,闯进殿内,见到符瑄后便跪在地上。他方才眼见着曲莲被宫人带上了马车,那宫人手中所捧白绫,在这日光下显得那么触目惊心。不敢相信符瑄竟然真的下得了这般狠心,他只想着能拖一会是一会,总得等到兄长赶回京城。
  “滚!”未等裴邵翊开口,符瑄一把将手中一物掷了出来,堪堪砸在了他的身上。余光中,一面翠绿的牌子掉在了地上,霎时间摔得粉碎……
  看着符瑄面上的悲痛与愤怒,裴邵翊心中开始不安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还以为今天能写完最后一章呢,目前看来得明天才能正文完结了~~~~

  第135章 雪满庭

  原本要六七日的路程,裴邵竑用了不过四日便快马赶回了京城。
  他本要独身上路,连庆却说什么都要跟着他。也难为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这一路跟下来,待到了裴府门口之时,心神一松,几乎是一头栽下了马。
  幸亏裴邵竑伸手扶了他一把,否则必定是头破血流。
  将连庆一把搡在门前台阶上,让他先喘口气,裴邵竑便再也顾不得什么抬脚便朝着府内奔去。一路上无数的婆子丫鬟向他行礼,他半分都没搭理,疾奔到了嘉禾轩。
  染萃一双眼睛红肿的跟桃子一样,正端了脸盆走出正房,不妨撞见他一脚踹开院门大步的走了进来。她愣愣的看着他,直到他走近了,这才叫了起来。
  “世子爷……!”
  裴邵竑却未理会她,一把将挡住路的她推开,提步便进了内室。
  只是这内室之中,如今却空无一人。
  他站在炕边,瞧着曲莲平日里总是坐在那里的地方,一阵怔忡。这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进来时撩起又落下的帘子孤独的荡着。
  满身的疲惫在这一刻全数泛了上来,他几乎是踉跄着走了两步,慢慢的自她平日里坐着的地方坐了下来。迟疑了一下,又伸出了手抚摸着眼前的炕桌。炕桌面相他的这一端十分光滑,显是被摩挲过多次……许是她做针线时,布料的磨蹭所致。
  染萃忐忑着撩了帘子进来,给他上了一杯热茶。
  之前捎了信说要初二才能到家,这不过二十八,怎么就到了呢?况且怎是独身一人,也不见大军进京。她虽是个丫鬟,却也见过世面,此时稍微一想,便明白他这是抛开了大军自己先回了京城。这若是让人知晓,还不晓得是怎样的大罪呢。
  “大奶奶呢?”裴邵竑抬了眼看向染萃,因多日未歇一双眼睛染上了些血色,原本俊朗的脸庞便多了些戾气。他心中仍有一丝侥幸,见这丫头进来,终是忍不住出口问道。
  染萃一听他询问曲莲去处,这两日好不容易忍住的泪珠子又掉了下来,哽咽道,“大奶奶自七日前进了宫,至今还没回来!”见他面色一僵,又道,“奴婢去求夫人去宫里将大奶奶要回来,可是夫人却说什么都不肯。后来就怎么都不肯见奴婢了,只大小姐来过一趟,脸色难看的很。说是宫里来了消息,宫变那日大奶奶被宫中反叛的宫婢刺伤已经死在了宫里。前日宫里的赏赐已经送到了府中,便再没有人提及大奶奶的事了。”
  说到这里,她扑通一声跪在了炕边,扯着裴邵竑的袍角大声哭道,“世子爷,大奶奶绝不会就这么死了。她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会在宫中被人刺伤?!便是死了,哪有扣着尸首的道理。大奶奶定是被扣在了宫中,您去宫里求一求皇上,让大奶奶回来吧!”
  裴邵竑听了染萃的叙述,心头已是一阵冰凉,最后的一丝侥幸也被这番话击打的支离破碎,再无半点念想。他冷冷的看着染萃,咬牙道,“你也说她厉害,她自是十分能耐。哪里用得着我去求皇上,她自然能让皇上服服帖帖的。况且,他们多年前便是竹马青梅……”
  说到最后,已是喃喃之语。
  染萃在哽咽之际,没有听清最后一句,却也明白他这是拒绝了自己,与徐氏一样不愿去宫中将曲莲要回来。
  她呆呆的看着裴邵竑,因太过震惊而忘记了哽咽。全然没有想到,裴邵竑竟也这般狠心,眼睁睁的看着曲莲身在深宫如今生死未明,却只坐在内室之中一动也不动。
  “世子爷,您……”
  “滚出去!”心底里爆发的山火终于将裴邵竑点燃,他一把将面前的炕桌掀翻,对染萃厉喝道。红木雕百婴的炕桌连带着刚刚端上来的茶盏,一同被掀翻在地,一阵声响过后,只剩一地狼藉。
  染萃被吓得一阵哆嗦,却也梗着脖子不肯出去,只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裴邵竑被她弄得心烦意乱,下了炕一把攥了她的胳膊将她生生拖出了内室搡了出去,这才关了正房的双扇木门,再次回到一地狼藉的内室。
  内室之中重新回归一片寂静,他难过的闭了闭眼,仿佛若是这样再一睁眼,便又能瞧见曲莲侧坐在炕上笑盈盈的看着他。
  只可惜,再睁眼时,屋内仍是只有他一人。
  他木然的扫视了一遍,却瞧见方才炕桌之后整整齐齐的叠着一件石青色的衣裳。
  裴邵竑愣了愣,踉跄了两步走到炕边,伸手去拿那件衣裳,却发现自己的一双手抖得厉害。他整整四日骑马,掌心之处已经被缰绳磨破。触到那衣裳时,石青色的细葛的料子上便沾染了几丝淡淡的血迹。
  他抖着手将衣裳展开。
  是一件夏日穿着的道袍,崭新的细葛料子,细密的阵脚,一眼瞧见便知合身的尺寸,都显示出了缝制之人十分的用心。他垂头看着,不觉之间迷离了眼眶,一滴清泪便落了下来,在细葛的料子上弹了弹,最终晕染开来,让那石青的眼色便成了深青。
  蓦地,袍角处一簇小小的沧浪纹引起了他的注意。
  佛头青的丝线绣在石青的料子上有些随色,若不仔细去瞧,便很难发现。
  待看到这一簇沧浪纹后,裴邵竑身上巨震,他猛地记起了与曲莲见面的第一日……
  自北地返回京城扑了个空,却惊讶得知延德帝下了圣旨与自己赐婚了一个灶下婢。要说心中不搓火,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他当时带着一干下属,又怎能让他们看了笑话,便佯作无谓一路赶至宣府镇。
  却未想到,会在抵达宣府镇的路上遇见了碰上了麻烦的曲莲。
  只是那时,还未晓得她的身份。
  见她猝然便要摔倒,未有多想上前便扶住了她。低头看去,便看见了一双大大的带着些惊惶的杏目。那一双眼睛,只觉得有夺人魂魄的潋滟,引得他不觉瞧了好久。直到发现她一身妇人的装扮,心中竟有些失魂落魄。
  而车中妹妹的唤声,对那时的他来说仿佛天籁一般。
  乍惊乍喜,欢喜来的太过突然,方才还心中淤塞,这一刻便豁然开朗。
  待回到宣府镇的庄子上,踏着内室洒出的灯光,远远看着她坐在炕上做着针线。裴邵竑只觉得活了二十年,心境从未这般宁静。只想着,若是一生一世这般宁静的过下去,该有多好。
  那一晚,她便是在他破损的袍角处,绣上了这样一簇小小的沧浪纹。
  思及往事,彷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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