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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说真名你小子也未必想的起来,可你小子应该知道机械排的那几个高手?我告诉你,蛋佬是那几个家伙的师父!
啊?
机械排的那几个高手、只要是这附近驻防的兄弟就没不知道的。不管是有什么故障的机械到了他们的手中,三两下功夫铁定就是手到病除。
可蛋佬是他们的师父?怎么就没听那几个家伙提起过?
而且蛋佬的双手……
指导员就说你小子想去农场,是不是想躲开我们,躲开你身边的那些个小兄弟?
你小子从来都是个不服输的性格。干啥都想着要压人一头,人前人后你都从来不说个软乎话!
可现在你手残了,你就觉着你在你的小兄弟面前说不起话了,做不成人了是吧?
你看看蛋佬。
他的手是在个事故里面给压断的,当时的医疗条件根本就没法子弄些个断肢再植的事情。
蛋佬就这么生生的残疾了。
蛋佬是玩机械的,一双手没了,可以当成机械工的眼睛使用的手没了,蛋佬就彻底的废了,不可能再走进机修厂房了!
部队给蛋佬照顾,想让蛋佬提前复原,甚至给蛋佬找好了个轻闲的工作。可蛋佬说家里面已经没亲人了,宁可就留在部队驻地。然后,蛋佬就在家里面歇了半年,就开始做这个皮蛋咸蛋的营生。
每天蛋佬挑着水桶上巴扎做生意,都能看见他的那些个徒弟、还有那些个认识他的新兵。
徒弟们上去叫师父,新兵们过来问好,蛋佬也就是笑笑,也不多话。
蛋佬原本就是这么个沉默的个性,这么多年了都没变,有一双手的时候和没了双手时,都没变。
光头,你说蛋佬这老家伙算不算个爷们呢?算不算的个拿起的放的下的爷们呢?
你小子想去农场,你打个报告上来,我明天就批!
可你小子好好给老子想清楚!
你是去农场躲着你的兄弟们,还是去农场做你力所能及的活儿?想清楚了,晚上来连部找我!
指导员说完了,就背着双手朝着营区的方向走。
就把我一个人留在了那小山丘上,一个人静静的看着蛋佬在院子里面操劳……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还是去了农场。
可我不是为了躲着我的兄弟们!
我只是不能再把一把匕首玩的灵动自如,我只是不能再端着狙击步枪指哪打哪,可我还是个兵!
中国军爷,不管是在什么样的境遇下,都只会站着、想个爷们那样的站着,免去面对生活中的风雨冰霜,却从来不会猥琐的藏匿起来!
我不是废物!
我就打了背包去农场。
白天,我在农场跟着其他的兄弟们一起浇灌菜地,用巨大的砍土镘修整着水渠或是田埂。在累出了一身透汗之后,喝几口沁甜的雪水,再仰天嚎上一嗓子跟陕西老兵们学来的信天游或是秦腔。
黄昏,我领着两条看守农场的土狗在暮色中奔跑。一来锻炼身体,二来,我也喜欢那种在漆黑中感受自己心跳的感觉。
农场的老大是个云南兵,晚上闲了没事的时候,总是会端着一缸子上好的沱茶找我吹牛聊天,说说家乡的逸事,讲讲军中的趣闻。
自然而然,旁边就会聚拢一帮子小兄弟,一个个瞪圆了眼睛竖起了耳朵,听得眉飞色舞抓耳挠腮。
江宽杨可他们偶尔会来看我,每次都会给我带来些好烟或是烤肉什么的,几个兄弟坐在一起说说各自最近的生活情况。
前几次,江宽杨可还有点子顾忌,和我说话的时候还有点子斟字酌句,生怕触动了我心中敏感的地方。
但看着我真是想开了,这两个家伙也就变得口无遮拦,有时候甚至还拿着我那不能伸展的手指开涮,愣说我以后提个菜篮子什么的方便了、就像是天生的有了个挂钩装在手上。
甚至还给我起了个外号叫海盗杰克,就是北欧海盗里面那手上装了个钩子的家伙……
还有个事情,那就是我入党了,成为了中国共产党的预备党员。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在面对着党旗宣誓的时候,我看见那党旗旁边,有不少的兄弟在看着我……
罗汉、麦子,江宽、杨可,还有我旷明哥哥,还有那某某部门的老大……
我也在看着他们。
我想对他们说,我现在跟你们一样了!
秋天很快就到了。
指导员让我上他家去一趟,让我过去吃晚饭。
我就去了。
我知道指导员找我干嘛,我知道这迟早是我要面对的事情。
我该退役了。
还是嫂子弄了几个家常小菜,屋里就只有指导员和我两个人。
指导员就端起杯子说光头,咱们俩今天好好的喝一顿。
敞开了喝!
我就喝,使劲喝,就像是指导员第一次赏我酒的时候那样朝着嗓子眼里面倒酒!
指导员就陪着我喝,也不说话,也就是一杯接一杯的朝着嗓子眼里面倒酒!
白酒很快就喝完了,指导员就从床底下拖出来一箱子玫瑰香葡萄酒,朝着我说光头,这是新疆特产的葡萄酒,内地很少有机会喝到的。
以往有任务,也不许你们喝酒。
今天,咱们……
喝!
我们就再喝!
我记得那场酒足足喝了好几个小时,然后指导员说光头,咱们出去走走,顺便送你回农场。
我就和指导员两个人朝着门外走,我甚至都忘了和嫂子打声招呼,说声再见。
夜色之中,我听见指导员说光头,回去了之后,有啥需要我做的事情就来信。
我就说好!
指导员你要是有啥叫我做的就给我打电话。
指导员就说光头,回家了就不比在部队了。你要尽快适应地方上的生活。
我就笑了……
我就说枪林弹雨我都闯过来了,还怕回家了没法子过日子么?大不了,我上街摆个香烟摊子我也能过上比较轻闲的小日子。
我不用再早起出操了,我不用听见哨声就浑身发紧了,我可以随便找个消夜摊子叫上一箱子啤酒想怎么喝怎么喝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我居然就这么说着,然后眼泪就下来了。
我就朝着指导员喊指导员我喜欢早起出操啊!
那么多的好兄弟一块在凌晨的时候狂奔,枪刺在耳边带起的风声嗡嗡作响,那才是爷们喜欢的铁马金戈的感觉!
指导员我喜欢听见紧急出动的哨声啊!!
点齐了装备咱们和那些个祸害老百姓的混帐死掐,爆炸的声音惊天动地,曳光弹的弹道就像是割裂了时空的刀痕,那才叫尽到一个军人的天职!
指导员我喜欢和你喝酒啊!
兄弟情谊战友知心都在那军中的酒里,化不开冲不淡喝不醉!天下还有比这个酒更好的么……
指导员我不想退役我想留在部队,我去喂猪成么?
指导员我去喂猪成么?就是别叫我走我去喂猪……
我就那么抱着指导员嚎啕大哭,我记得指导员也抱着我……
指导员没哭,可我感觉到指导员在发抖!
哭着哭着,我就彻底的醉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就回到了连队,在宿舍里面等着退役的那天到来。
新兵们抢着帮我打洗脸水,老兵们有事没事的来找我吹牛。
大家都尽量的想叫我高兴些,不要去想那即将到来的时刻,那个军人最怕遇见的时刻!
可那一天还是要来……
那天清晨,炊爷老大亲手给我端来了一碗饺子,是那种小巧精致的虾饺。
炊爷老大就朝着我笑,说光头你个契弟,一个都不许剩下,全都要给我吃光!
我就吃,使劲吃,连汤都没剩下。
吃完了,我就朝着炊爷老大说老兵,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我……
我说不出话来了。
炊爷老大的眼睛也就红了,就端了空碗朝外走,然后就听见炊爷老大在低低的骂丢那妈……
那声音里就带了哭腔。
江宽杨可就替我提了背囊,送我去了退伍兵们集合的地方。
团头参座最后一次给我们训话,可我都没听清楚他们说的什么?
我只是盯着我周围的营房看,盯着那些个和我朝夕相处的兄弟看。
我要把我呆了几年的营房刻在我的脑子里,我要记住每一个和我同生共死的兄弟。
我突然想唱那首老歌……
天山脚下是我亲爱的家乡,
当我与他分别后,
好像那哈密瓜断了瓜秧。
……
我的双眼就再次的被泪水模糊。
透过模糊的泪眼,我只能看见那面在寒风中烈烈飘扬的军旗。
那军旗上,有我的血,有我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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