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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人算不如天算。他接到妹妹小秀的电话:爷爷不行了,赶快回来!
张中原只好惴惴不安地向石万山请假,顺便讨要石小山一周岁前的照片,以向爷爷交差。
请假获得批准,但照片没有。石小山三岁以前没有照片。幸而洪东国及时为他解决了难题。洪东国说,“用我儿子小峰冒充吧。你嫂子把小峰当未来的总理养,月月给他照相,说是搞什么写真全纪录。”
张中原喜上眉梢,心中的这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去汉江乘坐火车前,张中原上大本营向朱彩云要了两张小峰几个月大时光屁股的照片,为的就是让爷爷对“重孙子”“验明正身”。
送张中原到火车站后回来,朱彩云在门口遇上了高丽美。
高丽美从寰宇华夏公司辞职后,一直没有找到正经的工作,反而处处受到欺凌,她发誓再也不去找工作了。可长期没工作坐吃山空不是个事儿,走投无路之下,她横下心来,干脆当起了卖内衣内裤的流动摊贩。
起初,高丽美从不推着三轮车上大本营公司这一带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她都不愿意遇到与张中原有关的一切人。然而,当她意外发现离婚前夕张中原给她的存折上竟然有两万块钱时,她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了:一起生活时,他的工资大部分都交给了自己,那么,这两万元就是他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全部积蓄啊!他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是个宽宏大量的男人,是个可以终生依靠的男人啊!自己当初怎么就会鬼迷心窍好赖不识忠奸不分呢?自己实在是对不起他啊!
高丽美动了把存折原封不动还给张中原的心思。她不能直接去七星谷,也不好意思找朱彩云,于是,她开始每天都上大本营这一带来,希望能与张中原不期而遇。
眼前的高丽美蓬头垢面旧衣烂衫,让朱彩云惊讶不已,“真是小高呀!怪不得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啊,差点都不敢认你。”
高丽美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摆这种流动摊,地位太低,顾客三教九流,地痞流氓也多,不往老丑里打扮,容易惹祸。”
“这也不是个长法啊。”朱彩云心里什么滋味都有。
“惯了,也不觉得丢人。总得活吧。”
“做个体,早不丢人了,你忙吧,我走了。再见。”想起高丽美对张中原的无情无义,朱彩云心情败坏下来,再不想理她了,转身就走。
“嫂子!”高丽美怯怯地却又是坚决地叫住她,嗫嚅着,“嫂子,我不是个坏女人……我是个傻女人。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中原他……还好吧?”
朱彩云心里恨起来:你不是坏女人谁是坏女人?她没给高丽美好脸色,“好个屁!他爷爷可能不行了,我刚送他到火车站。老人家一直盼着能见到重孙,我这些天给中原物色了一个对象,姑娘条件挺不错,二十九岁,大专文化,汉江市机关的公务员,长得清清秀秀大大方方,她对中原很满意,就等中原回来见面了。要是他爷爷能挨到明年,说不准能抱上个重孙子呢。算了,给你说这些干什么?”
她一扭身,撇下高丽美,噔噔噔进了门。
高丽美像根木桩子戳在那儿,木呆呆了好一阵,才低下头来挪动步子,心里乱糟糟地推着三轮车慢慢回去。
张中原到家不足一天,爷爷手攥“重孙”照片,含笑无憾地离世。
办完爷爷的丧事,张中原立刻带着妹妹小秀启程回汉江。初中毕业后,小秀就辍学在家一直照顾年迈的爷爷,张中原认为妹妹是在代他尽敬养照顾爷爷的义务,自己不能尽孝,才耽误了妹妹的学业,现在,自己必须对妹妹负起责任来。他不放心妹妹一个人留在家里,作为哥哥,他要给她找到个好归宿。
回到汉江,张中原把小秀交给前来接站的朱彩云,独自直奔七星谷。把行李一扔,他就把方子明从宿舍里叫出来。
“子明,这就是我要给你介绍的对象。”张中原把小秀的彩照递给方子明,“你的情况她都知道,她没意见。现在就看你了。”
方子明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端详照片,“长得这么水灵,真好看。营长的眼力真没得说。”
张中原松出一口气,“真人更水灵些。其实你见过真人。”
“我见过?不可能吧?我能在哪儿见过她呢?”方子明吃惊得几乎跳起来。
“见过。五年前,咱们在东北修阵地时,你还捉过鸟儿给她玩,说过要她赶快长大呢。那时她上初二,是个小黄毛丫头,如今长成大姑娘了。”
“小秀?她是小秀?你妹妹?”方子明一连串的惊问,又举起照片仔细端详,这才相信张中原没有骗他,“还真是小秀。小秀那时就水灵,女大十八变,现在更漂亮了。我的天,打死我我也不敢想你会给我介绍小秀,不瞒你说,营长,你说要从家乡给我介绍一个姑娘,我就一直在心里求老天爷保佑,保佑让营长一定介绍个脸型像小秀的姑娘给我。说实话,我就怕你给我介绍个长着大饼脸的河南丫头。小秀,那还有什么说的。嘿嘿,营长,以后你就是我的大舅子了。”
张中原拿白眼翻他,“别臭美!小秀嘴上不说,我看得出来,她心里对你狗日的喜欢得很。反正你们五年前就认识,就在一起玩得开心,现在两个人又你有情我有意的,那就不算我搞包办了。我说过你的对象包我身上了:现在我兑现了,你呢?退伍的事,你也得给我一个说法……”
“营长大舅子,放心吧。”方子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你看,今年脱军装的报告我都打好了,就等着你回来。东平的去世,让我想了很多,我早就想开了。我不是怕死,我是……”
“知道你不怕死,但提干政策变了,你留在部队的出路只是转三级士官,所以我也劝你走啊。士官干多少年都只是个士官,如今要建白领工兵队伍,你我这种人,迟早会被淘汰……”
“你别说了营长,”方子明神色黯然,“这些我都知道。营长,我不是说大话,其实我也不只是想提干,我实在是舍不得离开部队啊!算了,不说这些了,说着就心里伤感。”
他突然看到了张中原右臂上佩戴的黑纱,惊问,“爷爷他不在了?”
“嗯,不过,八十九岁高寿,又是笑着去世的,是喜丧。”
“小秀一个人留家里了?这怎么能行?”
张中原感到欣慰,“我没看错你,你心里是真有小秀。别急,她在大本营呆着呢。退伍后你带小秀回你们老家吧。她很能干,能帮着你打天下。”
“营长,你掐我一把。”方子明把张中原的胳膊拽过来。
“好端端的,掐你干吗?”张中原莫名其妙。
“看我知不知道疼,我总觉得像是在做梦。”
张中原笑了起来,“浑小子,心眼真多!不过你小子要是长个榆木疙瘩脑袋,我也不敢把妹妹交给你。子明,你会有出息的。好了,去,把你申请退伍的报告,抄成大字贴到宣传栏里。团长老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不想走的战士实在是太多了。”
方子明把胸脯拍得咚咚作响,“包在我身上了。方子明这个干部苗子都主动要求走,谁还好意思赖着不走。高,营长大舅子实在是高。”
张中原往他背上捶一拳,“欠揍!”
方子明嘿嘿地乐,像只快乐的小鹿,撒开欢快的步子蹦跳着下山。
一营的老兵复退工作进展得很顺利,方子明这“榜样的力量”起了不小的作用。
老兵走了,新兵还没到。
大功团一年一度人手最缺的特殊时期里,郑浩却成了一个闲人。
与石万山的竞争胜负已分。谢参谋长升任某基地副参谋长也已成定局。郑浩自然明白,工程兵师参谋长的位置,即便不是非石万山莫属,自己也彻底与它无缘了。
受此打击,郑浩的心理开始发生变化,他甚至考虑过是否脱军装。老战友铁哥们金庭十二年前脱下了军装,结果呢?几年前成了亿万富翁。论学识论智慧论综合素质,自己都在金庭之上,他能在商界打出一片天地,自己也不至于一人商海就被呛死吧?可究竟该何去何从,他感到很茫然。
连续几天,每天日出时分,郑浩都会伫立于百花岭最高峰,鸟瞰自己命运的滑铁卢——七星谷。自己这次败走麦城,真是比拿破仑当年败走滑铁卢还要惨烈啊,在滑铁卢失去权杖的拿破仑,至少还有四个亲密接触过的女人可以回忆,自己呢?正是自己真心痴爱苦心追求的女人林丹雁,为了解救她心中的爱人,才把自己推向了命运的深渊。一想到林丹雁,郑浩心底就充满了苦涩。他不恨她,平心而论,她并没有做错什么。郑浩只是恨自己,恨命运的嘲弄,恨上天对他的不公。
七星谷已是一片伤心之地,可“龙头”尚未竣工,师前指撤不了,自己就还得呆下去。郑浩真正感受到了人们常说的“为人不自在,自在不为人”。苦闷之极,周末他驱车到汉江散心。黄白虹这个风情万种性格开朗见多识广善解人意的女人,会不会成为自己新生活的起点呢?从郑浩决定要上汉江起,这个念头就始终缠绕着他,挥之不去。车进汉江市区,在十字街口等候绿灯亮时,与黄白虹握别时那种奇特的感觉旋即冒了出来,郑浩下意识把右手捂到胸口。
郑浩马上打开手机,拨通黄白虹的电话,他怕稍一迟疑,自己又会失去勇气。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当晚,黄白虹带着一脸的兴奋,回到市郊欧式豪华别墅。
“看样子,开篇不错嘛。”孙丙乾探究地看着她,“说说感受。”
“谈吐不俗,训练有素,守口如瓶。”
“一个团职军官,七星谷的前指总指挥,必须具备这种素质。我问的是别的。”
“我感觉到他似乎很失意,情绪很低落,他几次把话题引到经商上,好像他有离开部队的打算。”
“有点意思了。他作为一个男人呢?”
“你问哪方面?我们并没越界。他很矜持很拘谨,但对我试探性的亲昵举动好像感到很受用。可以断定,他是个谨慎行事的男人,但不是柳下惠转世,而且,怎么说呢?他太压抑自己了,实际上他渴望女人。”
“更有意思了。”孙丙乾的神情越发诡秘,“他什么时候再来汉江?”
“你不是想用美人计吧?”黄白虹似笑非笑似嗔非嗔。
“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具备了,为什么不呢?!”
黄白虹心里一阵失意,一阵兴奋,一阵难受,一阵憧憬,到底是什么心境,她自己也说不清。半晌,她幽幽地问,“你真舍得?”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直觉告诉我,危险正在一步步向我们逼近。白虹,我早对你说过,干我们这一行,肉体的贞操可以忽略不计。我也告诉过你,干我们这一行,异性同事之间不能保持永恒的感情,不能产生太深的爱情,即使产生了,它也得让位于我们的事业,这是我们的职业要求。”
泪水涌出黄白虹的眼眶,她是真的伤心了,她为自己的感情遭到践踏而悲哀。孙丙乾走过去,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对不起白虹,我说的是真话,真话往往会伤人。”
黄白虹拨开他的手,自己擦干泪水,语调平静地说,“你下命令吧。过两天他还会来汉江。”
“好!坐标我们已经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