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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中原大吼起来,“说够了没有?说完了,就给我出去!”
顿时,齐东平王小柱蔫得像两棵霜打的白菜。
营通信员拿着一个特快专递进来,默默放到张中原桌上,默默地退出去。
张中原拉开抽屉,把特快专递往里一扔。
齐东平和王小柱看着张中原,心里无比难受。两人默默地往外走。
“东平,小柱,”张中原叫住他们,很歉疚,“对不起,这段时间我他妈的祸不单行,什么倒霉事都能碰上,心情不好。你们两个都技术好,也都是孝子,我会尽力帮你们的。你们也不用感谢我,其实帮你们也是帮我自己。要是没有你们这些技术骨干撑着,坑道打砸了的话,一切我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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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建伟 杨海蒂 著
第十二章
“王小柱逃兵事件”过去了,方子明内心里经历了失落、庆幸和自我谴责三个阶段。对比齐东平张中原石万山的为人,对比他们对王小柱的爱护,方子明自惭形秽,不住地暗骂自己不是东西,是个混蛋王八蛋,简直是卑鄙小人。
休班那天,方子明悄悄来到心理咨询室。老老实实坐在周亚菲面前的他,像小学生对老师那般虔诚地诉说近来常做的一个噩梦:山洪咆哮,掉在河里的自己拼命向前方游去,他身后有一只凶残的大老虎,老虎踩着滔滔洪水不断地追自己……方子明说每次都是这个时候被吓醒,醒后总是大汗淋漓全身湿透。他想请周亚菲做一下心理分析。
“还有什么症状吗?”周亚菲问。
“我也说不上来。对,好像有点心悸和气短。”
“梦我研究的不多,但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我读过,我不完全赞成他的一些结论。依我粗浅的分析,你老是做的这个噩梦,应该与性压抑无关,更多地与生存压力有关。是不是今年提干名额突然减少,影响了你的情绪?”
方子明连忙摇头摆手,“没有没有,真的没有。这方面,我很想得开。”
周亚菲眼睛晶亮地看着他,“即使你说的是真的,那也只是你的心理,我说的是你的潜心理。人的很多行为,其实是由潜心理支配的。比方说,你越是强调不在乎提干不提干,越证明你的潜心理很在乎它。你如果还要嘴硬死不承认的话,心理疾病会越来越严重。”
方子明害怕了,“真的啊?”
“当然。接下来,你会说梦话,把你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啊!”方子明情不自禁地叫起来。
“也别紧张。你想提干,想多为国防建设做点贡献,没什么不对。”
方子明由衷地钦佩周亚菲,话头不由自主地就被她牵着走了,“周医生,你真厉害。我承认其实我挺在乎的。我们家那边很富裕,我哥我姐他们都做生意,一年挣的钱比团长多得多。我家不缺钱,就缺个有国家身份的人。家里我最小,他们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偏偏我又不争气,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当兵后又考军校也没考上。我转士官不是为了拿那点工资,而是为了提干。突然间听说今年提干没戏了,我……噩梦就来了。”
“有时会嫉妒别人吗?”周亚菲突然问道。
方子明犹犹豫豫的,不置可否。
“其实,嫉妒心谁都有,只是不能让它发展到起破坏作用,那样就会出大问题。你能说出这番心里话,对你的身心都有好处,咱们以后再聊几次,你大概就不会连续做噩梦了。”
“谢谢周医生。我还想问个问题。”
“说吧。”
“比如说,这么说吧,我要是……算了,我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了。以后我再来。周医生再见。”
“好,这里随时欢迎你。”周亚菲笑容可掬。
方子明出去,林丹雁进来,“怎么样?挺有成就感吧?”
“还在摸索。唉,有严重心理疾病的人,一个都没来。”
林丹雁惊讶,“有严重心理疾病?谁啊?”
“魏光亮,齐东平,张中原,还有郑浩。”
林丹雁感到意外,“郑浩?”
“没错。心理医生喜欢那些饱受着深刻痛苦的病人,能解除他们的痛苦,才能获得最大的成就感。方子明小屁孩一个,嫉妒心强点而已。其实,我最感兴趣的是另外一个病人。”
“谁?”
周亚菲神色诡秘,“现在不能告诉你。”
林丹雁白她一眼,“鬼怪多,不理你了,我走了。”
下午,勘察完主坑道的石质,林丹雁与石万山一起从洞里走出来。
“唉,要是整座山都是这种石头该多好,我敢保证,那样的话工期可以提前半年。”石万山一脸的惋惜。
林丹雁瞥他一眼,忍不住想笑,“新兵蛋子才这么不切实际地想人非非。”
石万山倒一本正经,“人有时候需要做一做梦,不然生活就太枯燥无味了。”
林丹雁突然想起来,“魏光亮对我说,他想搞一个高危地段塌方报警系统。”
石万山很欣慰,“好哇,这小子知道操心了。住院回来后,他好像是变了,有了很大的长进。”
“但是搞这个东西需要不少钱。”
“你们造个方案,这钱我给。”
“对了,还有给战士宿舍配置电脑的事,你们研究过了吗?”
“那可不是一笔小钱,一个班一台,一个连十台,一个营四十台,五个营两百台,没一两百万拿不下来。我和政委商量了,今年先给一营安,效果好的话,就可以从上边要到钱了。”
林丹雁斜睨着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
石万山笑,“没办法,跟变色龙变色一样,是逼出来的。我又不是财政部长,手里没有花不完的钱嘛。丹雁,事情定下来后,你跟光亮去汉江看看,争取买到物美价廉的电脑。对了,那天你嫂子看见你和魏光亮站在一起,回来就说你们是天生的一对。”
林丹雁不高兴,“什么眼神嘛!她还说我什么?”
石万山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除了夸你和为你操心,别的没说什么。”
“操心让我早日嫁人,是吧?”
石万山不敢接这个话茬,他挖空心思才找到一个自以为合适的话题,“哎,你什么时候回北京看秦老师?”
“真是太平洋警察,管得宽。我什么时候回北京,好像用不着你批准吧?!”林丹雁把脸拉得更长,扭头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石万山心里像打翻了一个五昧瓶。
近日来,林丹雁周亚菲的房间里,突然添加了绚丽的色彩——每天早上锻炼回来,总能看到林丹雁的桌子上多出来一束野花。美丽的鲜花尽情绽放鲜艳欲滴,送花人却像隐形人似的,从来不见踪影。
这天早上出现的是一束野菊花,金灿灿香喷喷,周亚菲忍不住伸长鼻子凑近了去闻,“真香啊!在北京的花店里至少得五块钱一枝。唉,同一个屋檐下,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怎么就没人给我送花呢?”
林丹雁瞅瞅她,“语气不对呀。”
“丑小鸭嫉妒白天鹅呗。不,林丹雁小姐岂止是白天鹅,简直是月亮,不,是太阳,永远吸引着那么多星星围绕着她转。”
“别拿我开心了。你怎么知道就不是女性送的?”
周亚菲夸张地,“哟,家属都走了,我又跟你形影不离,这儿还有什么女性?莫非这儿有变性人?你不如说,不知道是老男生还是小男生送的。”
这时,石万山恰好从她们门口走过。林丹雁赶快掉过脸假装没看见,周亚菲探出脑袋大叫,“团长,团长。”
石万山停步,“什么事?”
周亚菲看着他嘻嘻地笑,就是不做声。林丹雁气得直瞪她。
石万山莫名其妙,“怎么了?”
周亚菲招手招脚,“你过来,你来我们屋里看看。哎呀,过来嘛,我们还能把你吃了?”
石万山只好返回到她们门口,不进屋。
林丹雁走出来,“亚菲是想问你,看没看见谁给我们送花?”
“不是给我们送花,是给林博士送花。这几天早上,我们一出去,花儿准会出现在丹雁姐的桌子上。”周亚菲说。
石万山这才伸头往里看,“挺漂亮的野菊花啊。”
周亚菲把脸一绷,装出一副审判官的样子,“本官开始审案。请问石团长,早上七点到七点十五分之间,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石万山又好气又好笑,“那个时间里,本人在房间看新闻刮胡子。小丫头,居然怀疑起我来了?”
林丹雁没好气,“当然不会是你。这期间,你有没有看见谁在这里出现?”
“你们没锁门?”
“置身于伟大的石万山同志领导下的光荣的大功团,我们用得着锁什么门吗?”林丹雁语带讥讽。
“有人送花,是好事嘛。你说话就带刺,我看他应该给你送野玫瑰才合适。我走了,两位再见。”石万山怕她们又伶牙俐齿,想赶快溜。
“既然来了,就别想急着走。石团长,我正式向你这个团领导反映这个问题。这种行为已经严重干扰了我的情绪,再发展下去,会影响到我的生活,请你务必管一管。”林丹雁不放过他。
石万山无奈,“好好好,我负责把送花者查出来。如果是战士,我来处理,如果是已婚干部,更要处理,但如果是未婚干部呢,我就无权干涉了。”
“不管是什么人,我希望尽快查出来。”林丹雁说。
在一号洞主坑道和辅坑道之间,齐东平带领方子明王小柱等几个战士正紧张地施工。两个战士的动作够快的了,齐东平还嫌慢,“先装这一堆,动作要尽量快。小柱,把台车从这边开进去试试,动作要灵敏些。”
“好。”
王小柱立刻爬上台车,发动起来,然后很熟练地躲过石堆,把车开到一个狭小的空隙里。台车长臂上的钻头准确地伸向石壁,钻头快速旋转着钻进石头里。
“排长,可以同时操作!”王小柱兴奋地大喊。
“好,小心点!”齐东平回喊,转头吩咐方子明,“以后注意,扒渣车要提前进来。”
“知道了。”
谁也没有看见施工面向外约五十米处,洞壁上支撑通风管道的支架突然脱落下来,半米口径的通风管下坠,从一个接口处彻底断掉。里面,台车,扒渣车,还有两辆翻斗运输车,所有车辆的排气管一齐向外排放着废气。
危险悄悄地向他们逼近。
不一会儿,开扒渣车的战士眼神迷离,当他伸手去够按钮时,手却抬不动了。他身子往前一倾,一下趴倒在方向盘上。
扒渣车两旁的两个战士,紧跟着昏倒在地。
王小柱感到眼皮越来越沉,很快,他眼睛一闭,也趴倒在台车的方向盘上。
方子明大口大口地喘气,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想跑,却拔不动腿。他一头栽到地上,动弹不得。
感到胸闷气短四肢乏力齐东平回头一看,情知大事不好,咬紧牙关往外跑了两步,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施工时站的位置比较靠外面的其余四个战士情形略好,虽然动作迟缓无力,但还能动能走,他们两人一组,分头朝台车和扒渣车上爬去,合力把扒渣车司机和王小柱拖出驾驶室。他们还想进去抬人,可自己也动弹不了了,纷纷摔倒在地,四个人相继合上眼睛,像是沉人了梦乡。
四台车的排气管,依然向外喷着狰狞的废气,断裂的通气管,仍然向外吹着毒害的热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