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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挖掘机不停地工作着。
三十多岁的大功团一营营长张中原皮肤熏黑,面相淳朴厚道,中等个子壮硕敦实。他带领战士蹚着没膝的黑色泥浆,在挖掘机的空隙里抢挖泥石,头上脸上不时滚下汗滴和雨水。
一级士官方子明一边挖着,嘴里同时嘀嘀咕咕,“营长,我说了开工那天要杀只鸡祭山神,你们领导不听,还批评我,你看现在……”
“还胡说!话太多了,给我加紧干!”张中原瞪他一眼。方子明做个鬼脸,低头闷声挖起来,动作频率比刚才翻了倍。
又有两辆挖掘机面对面开了过来,左边一辆尚未停稳当,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团政委洪东国就跳了下来,大声吼道,“张营长,把你的人撤下来!别添乱了!”
平时总是温文尔雅笑眯眯的洪政委突然发火,把张中原吓了一跳,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抬起头,脸上的水流趁机溜进他嘴里,他喉间咕噜一声吞咽下去。
战士们停止挖掘,都露出不解的表情。
洪东国马上为自己的态度自责起来。取下蓝色头盔,抹去脸上的水珠,刚才面目模糊的他,立刻显现出一张白净的脸庞。他冲张中原笑笑,那意思就是道歉。好脾气的洪政委发脾气自有其原由,他刚接到师部电话,师长政委在指示要不惜一切代价抢救士兵的同时,言语之中责备他没有把好安全关。
张中原走过来,憨厚地笑笑,咂咂嘴,“政委,这么多挖掘机,施展不开呀!”
是啊,刚开过来的两台挖掘机,就像两头红了眼的斗牛,相互死死抵着犄角,互不相让去路。
洪东国长叹一声。这叹息似乎是对挖掘机的专门指示,两台机器应声停了下来。
几乎与此同时,泥牛般的切诺基一个急刹车横亘到挖掘机前。
“老石!”洪东国叫起来。
张中原惊喜地叫道,“团长回来了!”
“老洪!”石万山以猛虎下山的姿势跳下车,趋前与洪东国握手,“情况怎么样了?”
“还没有大的进展。”洪东国脸色暗淡下来。
“走,带我去看洞口。中原,你也来。”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坍塌的洞口走去。
正环绕着洞口四处走八方看时,石万山突然脚下一滑,挣扎两下,最终没有站稳,仰面摔倒在泥水里。洪东国和张中原赶紧把他拉起来。泥浆从石万山头上往下流淌着,他往后捋了捋头。
“老石,你赶紧回去换衣服。”洪东国看着他,直心疼。
“没必要。现在分秒必争。”
“团长,这样会生病的……”张中原眼睛里饱含焦灼。
“别说了,战士们的棉袄早就湿透了。”他抬腕看手表,“现在四点二十七分。准确的出事时间清楚吗?”
“上午九点零五分。”张中原回答。
天爷,都七个多小时了,洞里肯定没有多少氧气了。人命关天啊,他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千万别出大乱子啊……一时间,石万山脑子里乱哄哄的。
“张中原,这么长的时间里,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我们一刻也没停过,一直在挖。还有,为了尽快将坑口挖开,我们用了简易快速架设的抗滑桩,把上边的滑渣挡住,防止它们继续下滑,”张中原显出委屈的神情,嗫嚅着,“挖掘机施展不开,起不了大作用,又不敢用大型机械,大张旗鼓干的话,怕敌人的间谍卫星拍照……”
“嗯,抗滑桩用得好,不然都是在做无用功,”石万山神情缓和下来,“中原,你马上去准备炸药。”语气一下又变得斩钉截铁。
洪东国吃了一惊,“老石,用炸药干什么?”
“刚才看了滑坡后的地形,我发现必须把这个土包炸掉,再从三营调来两台挖掘机,六台机子,形成一个环行阵势,轮番挖,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救人。中原,快!”
“是!”张中原转身就跑,心里直骂自己,你怎么就想不到呢?真蠢,真笨!
洪东国忧心忡忡,“老石,用炸药会不会影响主坑道?万一把主坑道给震塌了,那可就适得其反……”
“老洪,考虑周全是必要的,但掌子面太小,兵力展不开,时间不等人啊,”石万山目光炯炯,“按这种挖法,明天早上都还挖不到,即使挖到了,恐怕也晚了。坑道只有二百多米长,缺氧严重。”
大事临头,石万山立刻显示出他鹰派人物的性格,“老洪,工程上的事,由我负责,出了事故,是我的……”
“老石,你这是什么话,”洪东国制止住他,诚恳地说,“我不是不同意用炸药,更不是怕担责任,只是担忧……不说那个了。事故是你不在家的时候发生的,如果有个什么万一,责任当然应该由我担当。你赶快回去吧,瞧你,脸都冻紫了,嘴唇是黑的,快回去换衣服吧,我留在这儿。”
洪东国脸上眼里都是疼惜。
“我还能挺得住,没事,”对洪东国的真切关怀,石万山打心底里感动和感激,但这个铁骨雄风的硬汉,嘴巴历来不会“来事儿”,只是用感激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搭档,真挚地说,“老洪,我是工程总指挥,用炸药又是我下的命令,一旦出现什么情况,我还能撇得开责任吗?还有,我是二十多年的老工兵了,这种场面经历得多,经验丰富,当然得留下来指挥战斗。老洪,你快回去吧,团部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这个政委去处理,师里随时会来电话,我们两个不能都不在。”
洪东国再找不出理由,只好无可奈何地,“好吧。老石,千万小心啊!”
“放心,我会注意的。老洪,再见。”扭头高喊,“张中原!”
“到!”
“炸药备好了吗?”
“报告团长,备好了!正在等候命令!”
“好!你们听着,现在,挖掘机后退五百米待命!爆破手准备!”
战士们迅疾退出刚才的岗位,分头忙碌起来,其中十几个戴着红色头盔的战士,操着新拿到的各种工具,又纷纷冲了上去。
张中原大喊,“再上一个班,快!齐东平,方子明,跟我去埋炸药。快!”
一连一排代理排长齐东平、一级士官方子明应声而到,抱着雷管和炸药飞快地冲了上去。
石万山喊道,“挖掘机都不要熄火,先在这边排成一字梯队,等爆破后,马上从右侧向左侧挖,然后形成一个环形阵势,轮番挖。张中原,你们要一次性把土包削平,不能炸个大坑。”
张中原、齐东平、方子明异口同声,“保证完成任务!”
“砰!”惊天动地,地动山摇。阻碍兵力展开的土丘瞬间被夷为平地。
“成功了,成功了!”灰头土脑的齐东平和方子明欢呼雀跃。满脸黑硝的张中原憨憨地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六台挖掘机依次向出事地点开去,六组战士紧紧跟随着,见缝插针地清理它们残留下的泥石。
没等硝烟散去,张中原一头冲了进去,旋即跑出来,兴奋地大叫,“团长,快来看,主洞口现出来了!”
石万山疾步过去,看到洞口,长长地嘘出一口气,“一九九四年那回,你们闷进去多长时间?”
“二十一小时零十八分钟。”
“那时坑道打了多深?”
“三百二十七米。”
石万山一把抓住张中原的臂膀,“中原,他们还有救!”
石万山松开手,双腿有些颤抖,感到自己好像要虚脱。他闭上眼睛,喃喃自语,“谢天谢地。”手哆嗦着上下摸烟。猛然想起已经戒好几年了,脸上浮现出自嘲。
扫除障碍后,挖掘机层层深入,速度突飞猛进;剩下不大的一个土丘时,战士们改用铁锹挖;最后,大家用双手刨,刨啊刨,很多人的指甲都刨没了,鲜血直流,但没有人停下来。他们一边刨着石渣泥块,一边呼喊着战友的名字,有人失声痛哭,有人喃喃祈祷上苍保佑洞中战友平安无事。他们的泪水、汗水和血水融合到一起,滴渗进地上的污泥浊水之中。
横七竖八倒在洞里的八个战士,终于被战友们柔韧的手给刨了出来。大家用最快的速度把他们抬上担架,抬到洞外的救护车上。早已等候着的医生护士们急忙围上去,麻利地做应急处理。
石万山焦急又充满希冀地问,“老刘,他们没有生命危险吧?”
“应该没有。只是有两个人伤势比较重,必须尽快输血,”医务队队长老刘忙得顾不上抬头,“团长,尽快送他们到小广场,直升机等在那儿。”
一群战士又七手八脚忙碌起来。救护车载着八条年轻的生命,带着大功团官兵殷切的期望,“呜呜”鸣叫着,风驰电掣而去。
大功团八个战士施工受伤入住医院的消息,很快传遍二炮各级单位各个部门,搅得上上下下忐忑不安。年届花甲的工程院总设计师秦怀古,得知此事后,趁医生护士不注意,立刻从病房里“逃”了出来。回到家,身体消瘦面容憔悴的他,立即戴上老花镜,弯腰盯着摊开在写字台上的设计图纸,一个图标一个图标仔细地观察。他的书房整洁雅致,南面是一排高顶天花板的大书柜,其他三面墙壁上全都挂着各式各样的设计图纸。
咚,咚,咚,响起三声轻柔的敲门声。
“是丹雁吧?请进。”
门被轻轻推开,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随即闪现出来,一双仿佛能透视世间一切的美目,灵动,内涵无比丰富,也使这张原本显得个性强烈的脸平添上妩媚生动。有人把“美女”分为三等,说只有一等美女才是真正的美女,远看漂亮不能近看的女人属三等美女,近观漂亮不能细看的女人属二等美女,远看近观都耐看、怎么看怎么漂亮、且须具备脱俗出众的气质的女人,才算是不折不扣的一等美女。林丹雁符合“一等美女”的全部条件。
“秦老师,您好。”林丹雁推门进来,高挑的个子姿态优美。
“丹雁,你过来。七星谷一号洞出事了,山体滑坡,埋住了洞口,闷进去八个人……”秦怀古指点着图标上的“七星谷”,声音嘶哑。
“啊?!”她惊叫起来,声音仍是轻柔的。
“幸好没死人,但重伤了两个。工程部王部长叫我们去现场看看。”
林丹雁呆立着,一时心乱如麻。虽然年龄才三十出头,她已经是秦怀古的助手,是石破天惊—世纪龙龙头工程的主要设计者,七星谷阵地,正是她独立担纲的第一个大作品。好半天,她才缓过神来,幽幽地说,“设计时,我充分考虑到了太阳山地区复杂的地质结构……”
“我相信你的责任心和能力,它应该与你的设计没有关系,别担忧,哦?”秦怀古安慰道。
“那,会不会施工上有问题?”
“应该也不是。我也了解石万山,了解他的大功团。山体滑坡,估计连阴雨是罪魁祸首……”
“石万山?他还在大功团?”林丹雁抑制不住,几乎是喊了起来。
“是啊。”秦怀古抬起头,端详着她,“小林,怎么啦?”
“哦,我对石万山还在大功团有些意外,”林丹雁伏下身子,察看着图标上的“七星谷”,借以掩饰自己的失态,“以为他早就高升了。”
“丹雁,你早点回去吧,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六点钟我们飞汉江,多带点资料,换洗衣服也多带几件。这次你可能要在七星谷呆一段时间。我们必须在技术上确保施工人员的生命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