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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没有指望,所以才没抱希望,现在希望大了很多,怎么可能让人不去想?活在宫里头的人,又有哪个是真正清心寡欲的?
姜佳儿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只是之前赵与荣身体不好,她自己又不受宠,那份心就淡了,如今机会大大增加,又怎会不心动。
她吸了口气:“你们先带荣儿下去洗漱歇息吧,一路奔波,也该乏了。”
刘奶娘见她有了决定,心头一喜,连忙应声退下。
半年后,建章宫。
“嘉儿最近怎样了?吃得可好?睡觉呢?”
“您放心,殿下在外一切安好,他小小人儿,还不放心您呢,托奴婢带话给您,让您不要忧心,他现在在外头住得挺好,就算不回宫也没什么打紧的,还怕您为了他的事情烦恼呢!”杜鹃微微笑道。
“我都半年没见到人了,也不知道长高了没有,胖了还是瘦了!”刘海月叹了口气,“人都说没当母亲的就不知道母亲的心,我从前还觉得我娘对我关心过甚了,什么都要帮我打理得妥妥当当,现在自己当了母亲,才知道天底下母亲十有八九都是这样……当初一念之差,偏要送他出宫,现在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杜鹃劝道:“其实当初您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您看四殿下,不就……”
刘海月苦笑:“我本就没让嘉儿去奢望那个位子,只是如今他有娘见不得,有家归不得,若不是你还能偶尔出宫去看看他,我怕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杜鹃还待再说,便听得外头宫人唱喏:“陛下到——!”
刘海月连忙出门相应,对大步走来的皇帝行礼道:“妾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皇帝伸手去扶她,二人相携一道入内。
这本是不大符合礼数,但皇帝紧紧握着她的手,加之也不是在宫中场合,刘海月也没再坚持。
“你好似许久不曾作画了。”皇帝问。
刘海月笑道:“作画需要宁静的心情,妾最近有些心神不宁,怕玷污了画。”
皇帝柔声道:“朕知道你还在为嘉儿的事情难过,朕也很难过,但你还年轻,以后总有机会的。”
也不知是出于补偿心理,还是皇帝习惯了刘海月的陪伴,自从大梁与羌国的战争爆发后,皇帝来建章宫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就算晚上不在这里歇息,也会在晚膳之后过来坐一坐,时日一久,刘海月隐隐就有了当初卫氏专宠的架势。
只不过她待人处事比卫氏要低调得多,加上郭德妃又怀孕了,分走后宫不少注意力,故而日子过得还算清静。
刘海月笑了笑,“陛下可要喝些甜汤?”
谁知皇帝却不让她转移话题:“朕想封你为妃。”
刘海月一愣:“妾何德何能,怕是受不起。”
皇帝不悦:“你怎么就受不起了,论资历,自你十五岁入宫,无论德行操守还是养育皇儿,封妃绰绰有余,只不过先前朕怕你站在风头浪尖,所以此事一直按着,如今后宫也该有个管事的人了。”
刘海月道:“如今太后娘娘丧期未过,只怕不好。”
皇帝颔首:“可以先行文册封,册封礼可以等母后三年之丧后再办。”
刘海月叹了口气:“陛下,要说诞育皇儿,姜姐姐和堂姐都可论功,旁的不说,德妃姐姐如今也将近临盆,若是陛下要行赏,还请莫落下这些姐妹们,也好彰显陛下公平,若只封妾一人,妾命薄福薄,只怕承受不起!”
皇帝道:“罢了,朕就知道你会再三推辞,三皇儿如今平安归来,朕确实也该有所表示,你放心,姜美人和刘昭媛的位份,朕心中自有分寸。”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海月再想推辞也觉得词穷,她之所以一直不肯受封,就是怕现在的宠爱有多深,将来皇帝一旦得知自己瞒着他将嘉儿安置在宫外,怒火就有多深,卫贵妃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由不得她不警惕。
二人正说着话,却见严平海进来道:“陛下,刚刚兴庆宫那边请了太医,说是德妃娘娘快生了!”
皇帝腾地起身,“走,过去看看!”
这段时间后宫除了郭德妃并无所出,加之四皇子和五皇子在羌国故去,是以皇帝对郭德妃这胎看得很重。
刘海月与德妃关系素来不错,她生产,自己于情于理也是要到场的,便也跟在后头。
到了兴庆宫,就见里里外外俱是一片忙乱的景象,里头已经开始生产了,郭德妃倒是挺安静,痛楚和呻吟都没有太大动静,反倒是医女在里头焦急的声音传出来,血水更是一盆接一盆地端出来,平添不少紧张气息。
皇帝在外头负着手来回踱步,焦灼之情溢于言表。
那些听到风声的后宫嫔妃也一个个过来了,生怕落了后脚就讨不到好,皇帝看着这些打着关心的旗号,实则是来看热闹看好戏的女人,烦躁不已,又都把她们赶了回去,只留下刘海月和姜佳儿,前者得他的心,后者则是三皇子的母亲,得给几分体面。
三人在外头等了半天,忽而听到一声响亮的婴啼,皇帝心神一松,喜上眉梢。
不多时,医女抱着襁褓走出来禀报:“恭喜陛下,是位小公主!”
皇帝的心顿时如同被冷水泼下,愣了愣,才道:“嗯,赏。”
语气淡淡,明显已经不如之前喜悦。
姜佳儿心头一喜,面上却不露,只道:“恭喜陛下,得一位公主,瞧这小公主眉目,与陛下和德妃娘娘极为神似,日后想必是位美人儿!”
刘海月也笑道:“都说女儿比较贴心,我倒是越看越喜欢呢!”
皇帝暗叹了口气,对旁边的医女和宫女道:“抱下去吧,好生照料。”
“是。”
算上这个孩子,皇帝共有过四位公主和五位皇子,谈不上子嗣单薄了,但是迄今为止,活下来的女儿也就三个,大公主赵仙蕙,三公主赵燕宜,还有这个刚刚出生的四公主,儿子就更惨了,不算被刘海月暗自送出宫的赵与嘉,目前也就一个,三皇子赵与荣。
也难怪姜佳儿有了想头,原先最不引人注意的皇子如今成了皇帝唯一的骨血,从羌国回来却平安无事,而与他一起的两个兄弟都殁了,这不能不让人感叹一句福大命大,所以从半年前三皇子归来伊始,朝中就开始出现请立太子的声音。
这倒不是因为朝臣们想要投资或站队,而是皇帝你就剩那么一个儿子了,不立他还能立谁呢,早点定下名分,还可以早日以太子的规格来培养,要知道三皇子眼下也已经七岁,不算小了,再大一点可就算晚了。
赵容熙的心情也很矛盾。
他年过而立,在古人看来,这个年纪不算小了,也该到了考虑继承人的时候了。
古往今来最理想的太子,莫过于皇后生了嫡长子,而这个嫡长子又十分能干,既占了名分又占了辈分,不过如果皇帝活得比较久一点,就得疑心太子是不是有造反的心思了。
不过现在赵容熙倒霉得连这种疑心的机会都没有,他不是没有想过干脆就把赵与荣立为太子算了,左右现在膝下也就这么一个。自从赵与荣归国之后,赵容熙甚至还让内阁诸位阁老抽出时间轮流为他授课,为的就是让这个儿子不仅熟读经史,还要从实际的政务中去学习,以免将来成了只会纸上谈兵的人。
为此赵容熙每每得空,都会去旁听赵与荣上课,但结果并不如人意。
譬如现在……
今天上课的是阁老冯中,他给赵与荣讲的是《论语》。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敢问殿下,此话何解?”
“自贡请教孔夫子:可有一句能够终身奉行的箴言?孔夫子道:那应该就是恕吧。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也不要强加在别人身上。”
赵与荣想必是做了预习,中规中矩的回答让冯阁老还算满意。
他便又问:“仁恕之道,贯穿《论语》始终,乃为人之根本,然则治国,却不能以此为论。臣举个例子,就拿这次殿下在羌国来说,殿下可知为何羌国要将殿下掳去?”
赵与荣小脸一白,立时想起自己在羌国时的境遇,纵然不少吃穿,但是夜里经常哭醒,那种遭遇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深深烙下痕迹,以至于现在被冯中一提起来,马上就反应激烈。
冯中见他脸色煞白连嘴唇都微微哆嗦的模样,吃惊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内侍纷纷上前,抚背顺气的顺气,奉茶的奉茶,有一个甚至还跑去叫太医,赵容熙在后面看了半晌,冷不防见这一幕,还以为儿子怎么了,并作几步上前,又让冯中等人免礼,待得太医来看过之后,说三殿下只是受惊过度时,赵容熙这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暗叹口气。
如此资质,怎配为人君!
☆、赌或不赌
赵容熙心中实在不喜这个儿子,一开始是因为赵与荣默默无闻,身体虚弱,看上去就是一副年不永寿的样子,这副模样即便是当上皇帝,怕也坐不长久,若是没留下子嗣,到时候赵氏江山又要再起波澜,等到后来赵与荣从羌国归来,怎么说他膝下也就剩下这么一个骨血了,于是赵容熙默默观察,也以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个儿子历经磨难,说不定出落得更稳重些,谁知道看上去是稳重了,但像今天这样,冯中稍微问个问题,一下子就让他原形毕露,他骨子里终究还是那个胆小怕事怯懦的三皇子!
有对比才有差距,赵容熙不由又想起那个他所属意的小五儿赵与嘉,他比赵与荣的年纪还要小些,但却已经举止有度,言谈稳重,俨然人君之风,当初让他们难下,他将密旨交由太后,也是打着万一这边上京陷落,那边即刻就可扶持幼帝登基的念头,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这边平安,倒是那边出了事,那道密旨想必也早已让太后销毁了,只可惜了小五儿……
这么想着,赵容熙又叹了口气,也没心思再看儿子上课,让冯中继续,自个儿便出了阁楼,往咸福宫而去。
大公主如今已十一岁有余,这在古代来说已经算是半成年了,再过两年就要开始议婚。赵容熙还是比较看重这个长女的,虽然在她幼时曾因为贤妃的事情对她冷淡,但是后来在知晓贤妃是被皇后陷害时,这种冷淡就化作愧疚之情,只是那时候大公主已经长大了,再想修补父女之情也已经有点晚了,更何况赵容熙日理万机,只能用更多的赏赐来表示自己对这个长女的看重。
十一岁的大公主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生性素淡,连穿着极为素雅,一身淡蓝衣裙,殊无花纹,只在裙角缠上几枝兰花,头发也悉数挽起,束在头顶,再戴上一顶镂银莲花冠,看上去不像一个天之骄女,倒更像在家修行的女居士。
看着款款行礼的大女儿,赵容熙有些无奈:“好好的女儿家,总该寻思打扮得鲜艳一些,你这副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公主的作派!”
大公主抿唇一笑,不以为意:“父皇力行节俭,做女儿的又怎好因为公主的身份便恣意妄为,更何况女儿本也不喜那些鲜艳的色调,如今正好。”
赵容熙调侃道:“朕看你是越来越像刘修仪了,不单举止像,连说话也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母女。”
大公主笑道:“女儿自小便与刘修仪投缘,当初还是父皇将我托付给她的,这么多年下来,女儿心中确实将她当作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