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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月把勺子放回去,把酒瓮封装起来,让翠雀埋到前院的梅花树下去。
外头细雨绵绵,带了一股清冷之意,但植物似乎却很享受这种雨水,各种花草树木摆脱了冬日的严寒,纷纷疯长起来,粉色的白色的黄色的花朵在雨中轻轻摇曳,娇嫩欲滴,草木清香透过细密的雨帘传入鼻息,让人心旷神怡。
但对于郭德妃来说,这个日子只怕她此生难忘。
刘海月蹙着秀眉,皇宫里的生活让她习惯性把每一件事都往复杂里想,皇长子的身体一贯健康,却因为刺客的事情受了惊吓,一病不起,甚至夭折。他虽然还是个孩子,可是重要性不言而喻,就算现在皇次子出生,也有着皇帝的偏爱,可地位仍旧不能跟长子相比,不管是在皇室还是民间,长子都有着当之无愧的继承权。所以这一次,究竟是真的病死了,还是另有阴谋?
“三娘,您在想什么?”杜鹃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没什么,”刘海月摇摇头,“这宫里怕又要不平静了,最近没事少出去。”
“诶。”杜鹃和翠雀都答应了一声,脸上不掩忧虑,连向来活泼的翠雀,似乎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兴庆宫内,郭德妃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纤云和弄巧低声啜泣着,她充耳不闻。
有点调皮但是很听母亲话的皇长子赵与安,此刻静静地躺在床上,小脸苍白,已经没了呼吸。
张太后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神色惨淡,唉声叹气,心痛之情不比郭德妃少,大皇子对于她来说意义十分特殊,这是她的第一个孙子,也是她看着从一个小小的粉团子长大到一个会跑会跳的孩子,他会奶声奶气地喊“皇祖母”,会拉着她的袖口撒娇,会因为不想被母妃训斥偷偷跑到明光宫去找祖母的庇护。
可是现在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说没就没了。
皇帝得到消息,顾不得上了一半的早朝,匆匆就赶了过来,他看到了床上已经没了声气的长子,再看看跪在地上的太医,捺下震惊与痛心,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儿不是前几天刚刚好转吗!”
“启禀陛下,皇,皇长子这是受了惊厥之后又被燥热之气侵袭,导致热症不消……”负责昨夜给皇长子看病的太医声音发抖,不掩惊惧。
这真是一个高风险的职业,不管出了什么事,上位者第一个要怪罪的肯定就是太医们。
好在他们现在伺候的这位皇帝不是昏君,不会有那种动不动就拉出去砍头杀人全家的嗜好。
其实在大皇子一病不起,日渐虚弱的时候,众人内心隐隐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了,小孩子体弱,就连先帝的三十个儿女里,最后也不过剩下十几个能够长大成人,夭折率之高可见一斑,只不过在二皇子出生之前,赵容熙仅此一子,所以大家潜意识里都不愿意去想有这种可能性,太医为了避免自己事后被追究责任,已经给郭德妃和太后她们打过好几次预防针,提醒大皇子的情况“十分不好”,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结局来得如此之快。
见那个太医连话都说不好,一旁的太医院院正站出来说话了。
“陛下,娘娘,大皇子先前确实已有好转,不知道是不是前夜又受了寒,这才加重病情?”
太医院院正虽然没比普通太医高级多少,寻常也是受气的活儿,不过这位金院正有点特殊,他德高望重,曾经在民间活人无数,被誉为活菩萨,后来被先帝征召入宫,他与先帝立下约定,只在宫中待十年,十年期满即出宫,而且因为他的身份超然,兼且医术高明,可以自由出入宫廷,所以他经常会出宫去给老百姓看病诊治,宫里头寻常一点头疼脑热也用不着他出马,这次大皇子受了惊,一开始并没有被视为绝症,大家也就没想过把金院正叫回来,直到前几日郭德妃觉得儿子的病情实在拖得久了些,便求皇帝将金院正找回来,谁知道却已经太迟了。
金院正须发发白,面容慈祥,是真真正正的医者仁心,皇帝对他也很敬重,眼下虽然气氛压抑,纤云还是恭恭敬敬地回了话。
“回老太医的话,前几日德妃娘娘娘家的人入宫来探望皇长子,当时郭小少爷提议要到花园去玩,皇长子便也想跟着,刚好他已经退烧了,娘娘拗不过,就依了他,但还是很小心,命奴婢将毯子把皇长子裹起来,只能待在椅子上,不许下地。”
金院正紧紧皱眉,没有说话。
几双眼睛都落在金院正身上,皇帝忍不住问:“金老太医,可是有什么不妥?”
金院正道:“臣不敢妄言,还请让纤云姑娘把大皇子这些日子用的药材和膳食整理一份单子出来,待臣仔细查看之后再行定论。”
皇帝点头首肯,示意纤云去做。
郭德妃只是木然看着他们在说话,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管金太医得出来的结论是什么,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挽回的悲剧,在这个孩子身上,她几乎倾注了所有的爱,也正因为有这个孩子的存在,她在后宫才会有一席之地,得以处于超然的地位,只要守护好这个孩子,不被宵小手段所趁,让他能够平平安安长大,那么不管将来他会不会被册封为太子,他都是皇上的长子,自己的地位和生活不会有什么动摇。
但是现在,被自己的手包裹着的那只小小的冰凉的手,他甚至还没能来得及长大……
郭德妃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滑落下来,一滴接着一滴,没有啜泣,没有痛哭,就这么静静地流着泪。
张太后上了年纪,不耐久坐和悲伤,皇帝已经把她劝回去休息了,此时见郭德妃伤心至此,也觉得不忍,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
“安儿既然已经去了,你就不要让他走得不安心了。”
他对这个儿子同样爱重,但是男人和女人毕竟不同,就算此刻再悲伤,也不会像郭德妃这样失态。
郭德妃泣道:“昨日我来看他的时候,他还喊我娘,跟我说要吃饴糖,可是我没让,现在我好后悔,我好后悔……!”
赵容熙轻轻拍着她的背,心下惨然,一时无言。
“你还年轻,而且,……不管如何,朕会保你一世无忧……”
空旷的大殿,闲杂人等已经退下,赵容熙安慰着她。
但郭德妃似乎没有在听,她只是一遍又一遍眷恋地看着赵与安安静沉睡的小脸,用目光送自己的儿子最后一程。
所有人,包括郭德妃在内,都以为这只是赵与安时运不济,刚好撞上了刺客事件,才会引发后来一连串的悲剧,但是三天之后,金院正的一个结论却推翻了所有人的想法。
“这盒药丸,娘娘是怎么得来的?”金院正道。
这是一盒安神补脑丸,当初于淑妃当着皇帝的面送给郭德妃的,郭德妃当时并没有用,后来赵与安总是整夜整夜地做噩梦,她就将这盒安神补脑丸拿去给太医检查,太医的检查结果都是此物安全,她甚至还谨慎地先让宫女先行试用,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这才用在了大皇子身上。
此刻听到金院正的问题,郭德妃原本就苍白委顿的脸色越发苍白了。“这药丸有什么问题?”
金院正道:“这药丸本身没有问题,确实适合睡眠不好的人吃,只是里面有一味药,是天山雪莲。”
“天山雪莲不是很名贵的药材么?”纤云插嘴问道。
“不错,天山雪莲只生长在常年冰封的悬崖峭壁之上,生长期极长,采摘也十分困难,所以本身是极珍贵罕见的药材,有温肾助阳,祛风胜湿,通经活血的功效,但它也有两个忌讳,孕妇与性燥者忌食。大皇子因受惊得病,体内火气积郁未去,此事只能用温和之药徐徐调理,任何过凉或过燥的药材于他都不适合,雪莲虽好,也不是人人都适用,像大皇子这种情况,想必是原本就体内积火,雪莲又加重火气,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又受了寒,冷热交替,无法调适,加上稚儿体弱,这才……”金院正叹息不已。
郭德妃的手微微颤抖,一时说不出话。
不管于淑妃是有意还是无心,她的儿子终究还是死了……
让纤云将金院正送出去,郭德妃怔怔得坐在那里,脸色变幻不定,眼神逐渐由悲痛苍凉转而为沉寂晦暗。
郭德妃很明白,单凭这盒放了天山雪莲的安神补脑丸和金院正的那些话,就算她告到太后皇上面前,也没法拿于淑妃怎么样,毕竟天山雪莲根本不是毒药,以往也没有这样的例子,所有人都会觉得于淑妃只是好心办了坏事,至多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小惩一番。
但是这笔账……
待得纤云回来,便瞧见郭德妃冷冷一笑,那笑容冰寒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长乐宫内,孙皇后手里握着散发着温热的茶盅,有点心不在焉。
“娘娘,轮到您了。”莲心提醒道。
孙皇后像是才刚刚回过神来,茫然地看了一眼棋盘,竟然忘了自己要下哪一步棋了,又往大殿门口看了一眼,拈起一枚棋子随意地放下。
“孙嬷嬷呢?”
莲心自然也看出主子的状态,轻声道:“孙嬷嬷今日出宫去了,娘娘恩准的。”
这是孙皇后今天第三次问的一样的问题了。
孙皇后显然有些失望,又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莲心道:“应该傍晚就能回来了。”
她又起身给孙皇后换了一壶新茶。
孙皇后显然没有把心事告诉莲心的打算,只是接过莲心的茶,继续在那里沉吟不语,连棋也不下了。
主子不发话,做奴婢的自然也不能主动去问,莲心又让人上了几样点心,就在旁边安静地伺候着。
孙皇后这种心事重重的模样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外头宫人来禀报孙嬷嬷回来的时候。
“快让孙嬷嬷进来!”她精神一振,疾声吩咐道。
看着孙嬷嬷走进来的身影,孙皇后甚至按捺不住地站起来。
莲心有点吃惊,在她的印象里,除了几近被废的那一次,孙皇后几乎没有这么失态过。
“娘娘,奴婢回来了。”孙嬷嬷向孙皇后行礼。
“莲心,你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百合莲子汤,顺便把门关上。”
莲心知道孙皇后这是不想让她旁听的意思,便应声离去。
“娘娘……?”孙嬷嬷对她支开莲心的做法也有点奇怪。
孙皇后蓦地沉下脸色:“孙嬷嬷,我有事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孙嬷嬷见她如此严肃,不由也正了脸色。“是,娘娘请讲。”
“大皇子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内殿的隔间不大,但此刻只有皇后与孙嬷嬷二人,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孙皇后依然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
孙嬷嬷的脸色微微一变。
孙皇后瞬间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也跟着愀然变色:“真的是你……”又压低了声音:“你可知道此事若是被发现,有什么后果!”
“娘娘不必担心。”孙嬷嬷道,“这件事情奴婢做得天衣无缝,就算郭德妃觉得事有蹊跷,也只会以为是于淑妃干的。”
孙皇后紧张得咬着下唇:“你到底做了什么?”
“那盒安神补脑丸,奴婢找了人送去给于淑妃,于淑妃自作聪明,想要在皇上面前卖好,顺便让郭德妃欠她的人情,却没想到问题出在那里。”孙嬷嬷笑了,“娘娘放心,那个人已经让奴婢给处理了,送药给于淑妃的则是李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