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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闻言甚喜,书生即辞去。嗣由渊转了一念,恐书生泄语他人,反致不妙,当即遣人追蹑,不意四处找寻,并无下落,遂惊以为神。乃采济世安民一语,作为次子的定名。世民才阅十余龄,已将古今兵法,揣摩纯熟,复生成一副胆力,到处交游,轻财仗义,端的是天纵英姿,不同凡品。至炀帝被围雁门时,他年已十六岁了。叙入世民,即插入窦后一段故事,并将兄弟姊妹,亦随手带过,是绝好的销纳文字。
云定兴见了世民,问过履历,已知他是名家子,更因他相貌魁奇,格外加敬。世民即献计道:“始毕倾国前来,围攻天子,必谓我仓猝不能赴援,因敢猖獗至此。为我军计,应大张军容,布设旌旗数十里,连续不绝,就使到了夜间,亦必鸣钲击鼓,互相哗应。始毕闻我大举。必疑是援兵齐集,望风遁去了。”定兴点首道:“这是一条疑兵计,今日正用得着哩。”就定兴口中,叙出计名。当下依计行事,逐队进行。果然始毕可汗堕入计中,即解围自去。炀帝得安返东都。世民居定兴营中,约有年余,并不见有甚么赏典,但听得都下传闻,车驾又南幸江都,杀死了好几多谏官,遂不禁自叹道:“主昏若此,我在此何为?”遂辞别定兴,仍然归里。会草泽英雄,乘着炀帝南幸,又复四起。李渊受诏为太原留守,世民即随父至任。有贼帅甄翟儿,自号历山飞,率悍目来攻太原。渊麾兵出击,深入贼阵,为贼所围,世民提弓跃马,只领着健骑数十,突围而入。贼众前来拦阻,均被世民射退,阵势渐乱。渊乘机杀出,复招集步兵,与世民夹击贼众,杀得尸横遍野,血流盈渠。甄翟儿仓皇遁去,太原复安。
转瞬间又过一年,炀帝尚留驻江都,沉湎声色,那四面八方的草头王,陆续起来,竟把这浩荡中原,变成了四分五裂的世界。自炀帝七年间起,至十三年止,各路揭竿起事,差不多有数十起,除杨玄感已见前文外,由小子胪述如左:
刘武周起马邑。 林士弘起豫章。 刘元进起晋安。 以上均自称帝。 朱粲起南阳。自号楚帝。 李子通起海陵。自号楚王。 邵江海起岐州。自号新平王。 薛举起金城。自号西秦霸王。 郭子和起榆林。自号永乐王。 窦建德起河间。 自号长乐王。 王须拔起恒定。自号漫天王。 汪华起新安。杜伏威起淮南。以上均自号吴王。 李密起巩。自号魏公。 王德仁起邺。自号太公。 左才相起齐郡。自号博山公。 罗艺起幽州。 左难当起泾。 冯盎起高罗。以上均自号总管。 梁师都起朔方。自号大丞相。 孟海公起曹州。自号录事。 周文举起淮阳。自号柳叶军。 高开道起北平。 张长凭起五原。 周洮起上洛。 杨士林起山南。 徐圆朗起豫州。 张善相起伊汝。 王要汉起汴州。 时德叡起尉氏。
李义满起平陵。 綦公顺起青莱。 淳于难起文登。 徐师顺起任城。 蒋弘度起东海。 王薄起齐郡。 蒋善合起郓州。 田留安起章邱。 张青持起济北。 臧君相起海州。 殷恭邃起舒州。 周法明起永安。 苗海潮起永嘉。 梅知岩起宣城。 邓文进起广州。 杨世略起循潮。 冉安昌起巴东。 宁长真起郁林。 李轨起河西。自号凉王。 萧铣起巴陵。自号梁王。
这数十起草头王,统是史册上留有名目,可以录述。此外尚有许多么麽小丑,东劫西掠,骚扰民间,实属纪不胜纪,史家总称为群盗,小子也不敢捏造姓名。实事求是。那久驻江都的隋炀帝,还日坐迷楼,采集吴娃,镇日里花天酒地,醉死梦生。一班献媚贡谀的杨家奴,又把各处的警报,匿不上闻,眼见得杨氏基业,是朝不保夕了。
太原留守李渊,目击时艰,时常愁叹,独世民别具志趣,只管倾身下士,结识几个眼前英雄,密图大举。晋阳令刘文静,及宫监裴寂,尝与世民往来。文静器重世民,深自结纳,寂尚不以为然。会寂与文静同宿城楼,遥见境外烽火连天,不禁长叹道:“身为穷官,复遭乱离,如何图存?”文静反微笑道:“时事可知,我两人果属同心,怕甚么贫穷呢?”寂即转诘道:“刘大令有什么高见?幸乞指教!”文静道:“乱世出英雄,你不见李公子世民么?”寂摇首道:“他虽有些才识,究竟是个少年,能成得甚么大事?”文静道:“此子虽属少年,却是个命世奇材,你休得看错哩!”文静眼力过人。寂仍似信非信。越宿,有江都使持诏到来,宣示李渊,略称:“李密叛乱,刘文静与密通婚,应该连坐,着即革职下狱”云云。渊不敢违慢,即将文静拘入狱中。李世民闻文静下狱,急往探望,狱吏见是李公子,当然放入,两下相见,世民代为叹惜。文静道:“今天下大乱,还有甚么正当的赏罚?除非有汉高祖光武帝等,崛起世间,拨乱反正,或尚得善恶分明,没有冤死的好人。”世民勃然道:“君亦未免失言,难道今世必无异才,只恐肉眼未识直人呢?我来此探君,正欲与君共图大事,岂似寻常儿女子,看着亲友下狱,束手无策,但知向他哭泣么?”文静鼓掌道:“好!好!我的眼力,究属不弱。公子果具命世才,我当代筹良策。今天下大乱,群盗如毛,有真主出,正好收为己用,号令天下。即如太原百姓,俱避盗入城,一旦收集,可得十万人,尊公麾下,复有数万兵士,就此乘虚入关,传檄四方,不出半年,就可成帝业了。”世民闻言,沈吟半晌,徐徐的答道:“君言确是良策,但恐家父不从,奈何?”文静道:“这也不难。”说至此,即与世民附耳密谈,寥寥数语,世民已经了解,便告别出狱,自去邀裴寂宴饮。寂颇使酒好博,世民既盛筵相待,复出私钱数万缗,与寂作樗蒲戏,故意的输钱与寂。寂因此兴高采烈,日夕过从。自是两情款洽,世民因以密谋相告,寂踌躇道:“尊公与我,原系旧友,但明言相劝,恐反见拒,看来只好暗渡陈仓哩。”世民道:“全仗大力。”寂答道:“现且不必明言,缓日自当报命。”文静嘱世民语,已用虚写,及裴寂替世民划策,亦仍此法,好在用笔不同。世民喜谢,寂即辞出。
隔了一日,设席晋阳宫,请李渊入宴。原来隋高祖初都长安,继在长安城东,营一新城,名曰大兴。炀帝更营都洛阳,号为东都。后来四处游幸,各置行宫。晋阳宫就是行宫之一,宫中设有外监,正副各一人。解释处,万不可少,且隋都隋宫,亦俱得连类表明。李渊留守太原,兼领晋阳宫监,裴寂为副。此次寂请李渊入宴,渊以为责居监守,不妨赴席。寂殷勤迎接,入席坐定,当有美酒佳肴,依次献奉。两人对酌,欢然道故。渊即开怀畅饮,连尽数大觥,已含有五六分酒意。忽听得门帘一动,环珮声来,由渊定睛一瞧,竟走进两个美人儿,都生得十分佳丽,仿佛如姊妹花一般。俗语说得好:“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那两美人婷婷嬝嬝,趋近席前,向渊参见。渊慌忙答礼,寂即指引两美人,左右分坐,重行劝酒。渊已酒醉糊涂,也不问明来历,一味儿的乱喝,喝到酩酊大醉,即由两美人扶掖去睡,虽不及颠鸾倒凤,已居然偎玉倚香。小子有诗叹道:
开樽幸接旧相知,更遇名花索笑时。
莫怪隋家浪天子,真人到此也迷离。 究竟李渊醒后,如何处置这两美人,且看下回续表。首段总揭唐事,以女祸为第一条件,已将全唐二百九十年的大纲,笼括在内。入后叙李家父子,作两段分写,不致直捷无味。插叙四方乱事,出以简括。眉目甚清;一览了然。结末即接入晋阳宫事,标明女祸之开端。观此一回,已见得妙手经营,自成杼柚。虽曰小说,恰具大文,阅者勿视为寻常笔墨也。
第二回 定秘计诱杀副留守 联外助自号大将军
却说李渊醉卧晋阳宫,由两美人侍寝,渊此时已入梦境,还晓得什么犯法。待酣睡多时,才觉有些醒悟,鼻中闻着一股异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不由的奇异起来。当下揉开双眼,左右一瞧,竟有两美人陪着,禁不住咄咄称怪。是否开肉弄堂?还是一对解语花,低声柔气,与他说明道:“唐公休怪!这是裴副监的主张。”渊又问她姓氏,一美人自称姓尹,一美人自称姓张。渊又问她里居,她两人并称是宫眷。渊即披衣跃起道:“宫闱贵人,哪得同枕共寝?这是我该死的了。”二美人忙劝慰道:“主上失德,南幸不回,各处已乱离得很,妾等非公保护,免不得遭人污戮,所以裴副监特嘱妾等,早日托身,藉保生命。”屠戮虽或幸免,污辱是已够了。渊频频摇首道:“这……这事岂可行得!”一面说,一面趋出寝门,复行数武,恰巧遇着裴寂,渊将寂一把扯住,复呼寂表字道:“玄真玄真!你莫非要害死我吗?”寂笑道:“唐公!你为什么这般胆小?收纳一两个宫人,很是小事,就是那隋室江山,亦可唾手取得。”渊忙答道:“你我都是杨氏臣子,奈何口出叛言,自惹灭门大祸。”寂复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今隋主无道,百姓穷困,四方已经逐鹿,连晋阳城外,差不多要作战场。明公手握重兵,令郎阴储士马,何不乘时起义,吊民伐罪,经营帝业哩。”渊嗫嚅道:“我世受国恩,不敢变志。”寂尚欲再言,忽有一卒入报道:“突厥兵到马邑了,请留守大人,速回署发兵,截击外寇!”渊闻报,匆匆走回。但见副留守王威高君雅等,已经待着,当由渊与两人共议,决遣高君雅领兵万人,出援马邑,高君雅领命去讫。
渊回忆晋阳宫事,好几日寝食不安;旋接马邑军报,太守王仁恭,出战不利,高君雅与战亦败,渊愈加着急,退入内室,独呆呆的坐着。突有一少年驰入,开口白渊道:“大人不亟筹良策,尚待何时?”渊连忙审视,并非别人,乃是次子世民,便回问道:“你有何计?”世民悄语道:“天下大乱,朝不保暮,大人若再守小节,下有寇盗,上有严刑,祸至无日了。不若顺民心,兴义师,还可转祸为福呢。”渊忿然道:“你怎得胡言!我当拿你自首,先告县官,免得牵累。”世民道:“儿观天时人事,已到这个地步,所以敢发此议。大人必欲将儿拿送,儿亦不敢辞死。”渊叹道:“我岂真没有父子情,忍心告发,置你死地,但你慎勿轻言!”心已动了。世民乃趋出。越日,因寇警益急,世民复入室劝父道:“今盗贼日繁,几遍天下,大人受诏讨贼,试思贼可尽灭么?贼不能尽,终难免罪。况世人盛传李氏当兴,致遭上忌,郕公李浑,并无罪孽,身诛族夷,大人果尽灭贼,恐功高不赏,益促危亡。儿辗转筹思,只有昨日的计议,尚可救祸,愿大人勿疑!”渊从容语道:“我昨夜细思,你言亦颇有理。今日破家亡躯,由你一人,化家为国,亦由你一人,我也不能自主了。但家属尚在河东,此事不应速发,还当从缓为是。”世民道:“大人既已决定,家属即着妥人去接便了。”渊点首示意。世民出室,自去着叠妥人,驰赴河东。
正在悄地安排的时候,那江都复有消息传来,吓得李渊魂不附体。看官道是何因?原来炀帝因渊不能御寇,特遣使至太原,逮渊问罪。渊此时不胜危急,乃召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