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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凶险,小心狼犬 作者:辟雍(晋江2013.10.01完结)-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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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太久没有与人说过话了,”她说着抱歉的话,却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你现在想做什么?洗澡么?”
少年:“……”既然她都替他决定了,他一个失明人士还不是任由她摆布。
他只觉有人扯住他的衣袖,道:“走吧,带你去洗澡。”
他并不习惯黑暗的感觉,对于一个依赖视力生活的人来说,失明让他没有丝毫安全感,对于一个习惯掌控的人来说,一切都听从他人摆布,令他心生烦躁,尤其那个人还是一个看起来……听起来并不怎么靠谱的少女,可是这不得不说也是一种幸运,幸好他没有落入其他人手中,至少她听起来比较单纯……
失去了视觉的人总是容易乱想,他仍在浮想之际,他们已走到一处小溪边,他只听到一片流水潺潺,虫鸣鸟叫。
忽然,“啪”的一声惊得他一愣,身边的少女一拍手,道:“我忘了给你带衣服!”
他:“……”
只听她又道:“你先自己洗着,我回去给你拿衣服。”
他:“……”你确定把一个失明人士扔在荒郊野外真的好吗?
她最终还是回去拿衣服了,但走之前在他周围洒上驱虫蛇的药粉,还嘱咐他不要走远。
他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才走进水中,再把衣服脱下,甩在一边。春末的溪水依然寒凉,他被冻得打了个哆嗦,自他习武有成以来甚少对温度如此敏感,只因此刻他提不起一些内力,他预感他会患上风寒,他该庆幸救他的是个巫医么?虽然她听上去不是那么靠谱……
“衣服放在你靠着的石头上。”她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他一惊,反射性地蹲下将身体缩到水里。
“躲什么躲,刚才给你施针的时候已经看光啦。”只听她笑嘻嘻地道。
他又站起身来,既然她不怕看,他难道还怕被人看?他凭着记忆走到浅水处,取石上的衣物,他看不见她是否还在看,但他能感觉到在他站起来的瞬间她的视线便已转移,他不由生起戏谑之心,道:“既然在下已坦诚相见,而姑娘对在下又有救命之恩,在下愿以身相许……”
她似乎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好一阵才一本正经地道:“救死扶伤乃是医者本分,为了救人一切便宜从事,你不必如此。”
“……”在她由他的相貌决定是否救他之时怎么不想想救死扶伤乃是医者本分?
他沐浴更衣后站在她面前,身姿挺拔,譬如芝兰玉树,眉目清致隽秀,风仪天成,只是面容略显病态的苍白,漂亮的双目亦无焦距,黑沉沉地一片空茫,无端令人生出怜惜。
她又拉住他的衣袖,领着他往回走,一边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沉默无言,一阵方道:“抱歉,这不能告诉你。”
“那我怎么称呼你?”
“你随意。”
她便就不高兴了,“那我也不告诉你我的名字了。”
“那我怎么称呼你?”
“随便你。”
他偏过头,唇上带上了笑意,“你喜欢叫流盈还是瑶伊?”
她莫名道:“什么?”
他一脸惋惜道:“流盈是江南馨雅阁的花魁,容颜姝丽,江左第一;瑶伊是京城寰彩院的花魁,容色绝佳,曲艺无双,可谓一曲红绡不知数。可惜在下不知可再有相见之时。”
“滚!”
他以为她终于消停了,未想过了一阵,她又道:“你小小年纪,竟如此风流……我还未去过青楼呢……”
“……”去过才奇怪好吗!
“听说除了青楼还有小倌馆不是?那里的小倌比你好看么?”
“……”她这是在报复他方才之言吗?
如此直到最后,两人还是未互通名姓。
回到卯蚩寨,她还是很体贴地煎了一副防风寒的药令他喝下,而后便翻起了医书。而他坐在一旁,双目空茫,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夕日西下,她才站起,道:“我去做饭。”便跑下楼去。
待她再上楼,便塞了一双筷子到他手中,在他面前放了个碗,道:“鉴于你看不见,我把饭菜都放在你碗里了。”
他对她的厨艺并不很有信心,但或许是他腹中过于饥饿,竟觉得碗中饭菜味道尚不错。
用过饭后,她领着他出去,带他到井水旁,道:“你来洗碗。”
“……”
“即使失明,你还是应该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她谆谆教导道。
“……”他只有无奈地蹲下,做着他从未做过之事。
“小心别把碗打碎了。”她又吩咐道。
“……”
待他洗完碗,她又带他在她的吊脚楼周围晃了一圈,令他记住各处,譬如何处是厨房;何处是茅房;何处有井水,用于打饮用水、打水沐浴、洗碗;何处空旷阳光充足,用于晒衣物、晒草药……
他忽然有种他日后要做许多以前未做过的琐事的感觉……






第11章 山间流水
少女居住的吊脚楼并不宽敞,唯有一间卧室一张床,南疆潮湿,他又是病人,万万不能睡在地上,可是她决不肯委屈自己睡在地上,于是,只有共睡一张床。
“我还是在椅子上睡吧。”他面上有些尴尬的神色。
“我还以为你是风流洒脱之人,没想到是如此迂腐,”她嘲笑道,“反正你现下无法视物,就算我脱光了你也看不到,而且此处也没有其他人,避嫌大可不必。”
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小姑娘,性情如此……豪放?
以为他仍在犹豫,她一翻白眼,抱着被子滚到床内侧,道:“你爱睡不睡。”
最终他还是躺上床,躺在理她一尺之处,规规矩矩地仰躺着闭目。他之前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和一个女人同睡一床却只是盖着被子纯聊天……好吧,此时聊天也没有,只是纯睡觉……他睡意渐朦胧,模模糊糊地想,或许以后会有?
他没发现他的追求已经降到同床聊天上了。╮(╯▽╰)╭
两人都不习惯与旁人共享一张床,于是直到第二日起床,仍是保持着这般距离,身体亦因不敢多动作而僵硬,她郁闷地腹诽自己太好心,她昨日说得洒脱,其实与异性同床,即使对方是盲人也不怎么习惯。
“早安。”他虽看不见,但听闻她窸窸窣窣的起床声,脸朝着她的方向道了一句。
晨光从窗户透入,沾上他的侧脸,为他本就精致清隽的容颜蒙上一层模糊光晕,透出一种别样的温柔,而他空茫的眼眸因晨光的晕染也恍然透出神采奕奕。
她抱着被子,忍不住脸颊微微发红,转念一想,反正他看不见,便放心地打量他,良久方道:“早安。”
早餐是白粥,她一边吃一边对他抱怨道:“每天不是白粥,就是馒头,最多吃包子,还要自己做,好麻烦……”
然后依旧是他洗碗,而她去煎药,待他回来便令他喝下,期待地看着他,“感觉如何?”
“好苦……”
“没问你味道,问你的身体。”
“没感觉……”
“这才是第一天,以后你每天都要喝三次药,久了便会有感觉了。”
她确定她是在安慰他吗?
风在竹林中穿梭而过,带起一片沙沙声,绿色波涛起伏,竹影在地上摇曳。她呆呆地盯着窗外,蓦然有了一个想法。
她在竹林中转了转,挑选了一枝不粗不细的竹枝,一把掰下,削去枝节与棱角,塞到他手中。
“这是什么?”他摸着手中的东西问道。
“盲杖,”她道,“我有时要去采药,你可以用它在周围走一走,但别走远。”
他点点头。
“对了,你现在应该可以用内力了,但不可多用,最多只能用五分,否则会惊动你体内的蛊虫。”
他心中一动,调动起内力,周围一切慢慢明晰起来,虽仍不能看到,但他能感觉到活物的方位。
“走了,你自己慢慢玩。”
她的声音亦更加清晰起来,他听出了属于十三四岁少女的清灵。
他提着盲杖依循记忆中的方向慢慢往回走,竹枝小心翼翼地探着地上,他未走得多久,身后却有一阵风袭来,他敏捷地转身,却听到她的声音,“唉,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我不放心。”
虽然他觉得作为失明人士,不太适宜在深山中活动,但作为一个病人,对医者还是必须有求必应的。
直到她把采药的背篓挂在他背上,他才知道为何她要他陪同。
“彰显你价值的时候到了。”她拍拍他的肩,道。
“……”
出发前她还向他介绍了一个朋友,据她所言是一只鹿,她对他道:“那日多亏他载你回来,还不快谢谢他?”
于是他不得不一本正经地对着一只鹿弯腰道谢,她在身边很不厚道地吃吃笑出来。
“他叫什么名字?” 她捉着他的手腕带他的手缓缓抚过鹿角、皮毛,他感受着手心毛绒的触感,问道。
“他说他不能告诉你。”
“……”她还记着这事呢。
路途崎岖,他一只手拿着竹枝,另一只手的衣袖被她扯着,两人慢慢往山中行去。她不时地从他背着的背篓里拿出药锄,在地上挖出一些药。
她一边挖一边同他说话,大多是描述草药,“此为天麻,冬至后至清明前可采,须取其块茎,洗净去皮后蒸透烘干可入药。天麻乃肝经气分之药,助阳气补五劳七伤,通血脉,开窍,消痛肿,下支满,寒疝下血……”
“那是三七,看起来已有三四年了,须到夏秋季方可采。三七补血第一,凡杖扑伤损,瘀血淋漓者,随即嚼烂罨之即止,青肿者即消散,能治一切血病……”
她絮絮而言,古书记载信手拈来,他记忆力极佳,随意听听偶尔也能记住几分,本是想他毕竟无法见到,记住也无用,但她声音泠泠,如春水滴叶,不知不觉也认真听起来,反正他除了听她说话也无事可做。
此地荒僻,人烟稀少,不须走太远也有不少药材,但更珍稀却还要往深山里走。她眯着眼看了看远方蓊蓊郁郁的丛林,又看看他背上的竹林里积满的药材,最后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村寨中,她依旧处理草药、翻阅医书,偶尔寻些小动物试药,他依旧无事可做,趴在桌上听她说话。
她似乎看出他真的很无聊,便问他:“你会吹笛吗?”
他不解道:“会一些,怎么?”
她又问:“那你会制笛吗?”看他依旧不解,又道:“不如你试试看?”她拿出自己的竹笛,递到他手里,“这是我自己做的。”
他摸着手中的竹笛,由陈年的竹枝制成,音孔与切口却很新,他一一抚过其上七孔,抵到唇边吹响。
笛声清脆悠扬,音却不十分准确,明显是制笛时音孔处理得并不好,她一把夺回她的竹笛,道:“你也做一个啊,肯定不如我的好。”
“我又看不到,做不好也是自然。”他悠然道。
“找借口什么的最讨厌了!”
最后她还是给了他一段竹子与一把短刀,让他自己一边儿玩去,他便乖乖地对着她的竹笛与那段竹子研究起来。

山中不问世事,亦不知岁月,光阴如流水一般逝去,他已习惯了眼前的黑暗,习惯了每日去采药、喝苦涩的药汁、摸索着制作竹笛和听她说话。但到后来,她倒不像开始那样喜欢絮絮叨叨地不停说话了,她的理由是她太久没同人说过话憋太久了一旦有人同她说话难免会如此,时日一长,她便也恢复正常了。
这日,他依旧在研究他的竹笛,她依旧一边整理草药,一边与他说话,“你是中原人,为什么到南疆来?还中了蛊毒?”
他手中动作一顿,淡淡道:“现在问不太迟了么?当初救我的时候怎么不问,万一我来做有害南疆的事情怎么办?”
“其实我也不是南疆人,”她撇撇嘴,“本来是我娘教我医术,可是她跟我待的时间长了,我爹就吃醋,把我送来南疆同瑶师父学医术,却恰好碰上卯蚩寨的走医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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