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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的十三姊吗?”她竭力回忆,却终于不得不放弃:“那是哪位叔父的掌珠?阿兄莫怪,奴在家做女儿时,一向少同这些亲眷走动的。”
“是弟妹的二叔。”秦云朝道:“如此弟妹可能想起?”
十六娘恍然——难怪她不知道!她听自己阿爷提过,这位二叔父,虽不是嫡子,却染了一身嫡子都消受不起的毛病。连嫖带赌,端的是挥金如土。老祖父在世时,总不能看着自己亲儿落魄,是而他还颇过得去日子。然而老祖父故去,兄弟分家后,二叔父便飞也似将家产花光,且还欠上了几位兄弟的钱财,从不曾还的。
她阿爷被这弟弟气得险些昏过去,竟放了恶犬,将二弟撵出门庭。河东裴氏家主自此不与这二叔父来往。故而自她记事,便从没有过二叔家人来府上的。
然而好歹同在神京,又是一个姓氏,消息多少也能听说些——这二叔父穷到无法可想之时,竟将十六娘那故去的祖父为他买的两房美妾也卖了,只留下一妻。可惜这位正房娘子的肚子也不甚争气,二十余年,唯出一女。
想也知道,有那般阿爷,这素未谋面的十三姊,无论她性情容貌如何,想嫁人,都很是个麻烦。
十六娘虽知道,无论谁家女儿嫁了秦云朝都不会落好,然而他既然看上自家十三姊,那便另可打算——且先去二叔父家中探看一番吧。若当真穷到那般境地,那叫这十三堂姊嫁入秦府,也好歹算是桩功德。日子顺不顺心的暂不论,但如何也不必为吃穿发愁。
☆、归宁日
通天坊中,暮春清晨干暖的阳光匀匀洒在一重重飞檐翘角之上。着男装跨骏马的十六娘驻于裴府侧门外头,半晌过去,仍在犹豫。
她已经戴上椎帽了,垂下的纱挡到她胸前。然而这还不够,要进裴府,她恨不得找一张帘幕把自己全裹上,叫谁都认不出她才好。
手指头绞着马缰,十六娘当真是后悔了。前一夜她做了两桩错事,其一,不该表示出对秦云朝要娶妻这事的热情,哪怕谁都看得出来这热情尽数来源于客套;其二,不该在回了沁宁堂之后将似是有意求欢的秦云衡推出去——就算是草草成就了好事,她今日也不必守在裴府门口却不敢去叫门的。
算来已经三个月了,她居然还是女儿身,此事堪称荒谬!阿爷阿娘一定不愿见她这丢尽颜面的人了!
“娘子……”一大早赶回秦府又随她出来的拥雪在她身后唤道:“您还是快回去吧。过一阵子,旁的族人出来了,见您这般,岂不更……”
十六娘抬手压了椎帽帽檐,心里头像是遭人塞了一大团干茅草。拥雪不能将话说全,但她知道,拥雪的那“岂不更”之后,一定要接“丢人”二字了。
“去叫门吧。”她简直有几分唉声叹气的意思。
在秦府时,她怎生也是主母,谁也不敢当着她面对她不敬。连秦王氏,当着她面也只说二郎不晓事,却不会说她一个不字。然而到了裴府外头,她就只是这府中数名嫡女里头的一个,不见比别人多什么,只见比旁人少……
昨日在十一姊生辰的宫宴上,阿娘看她的神情便很是不妥了。
还好,裴府的侧门开了。十六娘忙跳下马,快步进了门,却正遇上从前在娘家时同她颇亲近的母亲的婢子朝玉。
“十六姊!”朝玉蹙着眉,很着急的模样:“怎生此时回来了呢!”
“怎么?”十六娘心里一颤。
“娘子昨儿很不高兴,奴听着她同郎君提到十六姊了……十六姊此时过去,怕正触了她呢!”
“……到底是我阿爷阿娘,能怎生的。”十六娘虽是怕,却还是硬了头皮道:“且带我去吧……”
朝玉怔了怔,苦笑道:“那十六姊随奴来。”
十六娘跟着她朝爷娘的居所过去,心里很是找不着底儿。她昨夜答应了秦云朝去打听十三堂姊的,可却没想到自己不识二叔父居所这一遭。今早忆起这一桩了,又没想到本可以遣个婢子去向三叔父四叔父打听这,竟自己巴巴地送上爷娘门来,那不是自个儿作死么!
然而人已经到这儿了,转头逃走,显是不能。
到得爷娘居所外头,十六娘竟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要从胸膛中跳出来一般。便是洞房夜后见阿家,她也未曾如此紧张过的。
朝玉看她一眼,无奈道:“十六姊等等吧,奴进去和郎君娘子说一声。”
十六娘看她进了门,手指甲都快捏进掌中去了。
然而朝玉旋个身子便转了出来:“娘子叫十六姊进去。”
十六娘狠下心,一步跨进了门中。
然而她前脚进门,一只茶盏便紧接着飞了出来。正砸碎在拥雪脚前。拥雪惊得面容失色,抬头却正对上朝玉一脸无奈地掩了门。
之后,朝玉示意她噤声,两个婢子站在庭中细听,却什么也听不到。
亦难怪,房内,十六娘垂首站着,牙齿咬紧嘴唇,半句话都不敢说。而裴王氏垂腿坐在榻上,狠狠瞪着这不出息的亲女。
她们并无人出声。
“阿娘阿爷待你太好。”许久,裴王氏才道:“竟把你养成了这般性子!阿央,你知不知道……你,你要将阿娘气杀了么?!”
“儿只是……”十六娘不敢抬头,辩解的话,出口一半,又被她自己咽了回去。
“你有半分做主母的样子没有!”裴王氏斥道:“莫同阿娘说你为着谁——你为人家,人家可为你么?裴氏的颜面你当做什么?”
“那并不是因为儿才……”
“不是因为你?秦家姊夫几次主动与你示好,你说了些什么?!”裴王氏冷笑道:“若不是我长了个心眼打听了些,还真不知道我这亲女如此倔强——你是做正房的,却费这劲儿同那狐媚子争郎君的心意,争不到,还要使脸色与郎君看!这话说出去,旁人牙都笑掉了!”
“阿娘!”十六娘快哭出来了,声音里尽是委屈。
“你管他喜欢谁呢。”裴王氏又急又气,全然没理会女儿的郁愤:“先成了礼事,这般才是夫妻!待你诞育下小郎君,那狐媚子再如何又能怎的?她生下的便是个金人儿,也只当铁使!”
十六娘默然,她怎也不敢和自己阿娘犟嘴的。阿娘所说,句句都在理,可她看到秦云衡牵挂灵娘的模样便恼他,便不愿同他多纠缠。那气儿上来,也不是她想克住就克得住的啊。
“你倒是说话呀。”裴王氏见十六娘不言不语,益发着急:“我怎生有你这般的亲女的!说来都怪阿娘阿爷太宠你,你才成了这般骄纵的吗?”
“不……阿娘。”十六娘只好开口:“儿只是……这叫儿怎么说清楚呢!”
“我看你也不必说清楚了!”裴王氏是个急性子,打断了她的话,道:“你若还有些心,还不想叫你阿娘披发自尽以谢裴氏祖宗的话,便听着阿娘的话照做!你回府之后,该立时去找秦家姊夫……”
“……”十六娘苦笑道:“阿娘不必再说了,您要说的,儿尽知……”
“你尽知?你尽知还……”裴王氏顿足,道:“罢了罢了,你这要命的小阿姊,要气杀你阿娘才甘心的吧?!还亏你知道回府上一趟,听我这老盘荼鬼啰嗦!否则阿娘真要被你气出病来了!”
十六娘连抬眼看看她都不敢,只能垂着头,诺诺连声。
“好了,阿娘要说的都说尽了,你回秦家去吧!既然你尽知,早些叫阿娘抱了外孙儿才是正理!”裴王氏口气微微缓和,道:“你阿爷说他不想见你,你也莫留了!叫族亲们看了,只道你是回娘家诉苦的呢!他们嚼阿娘的舌根子,我是不怕的,可你还小啊,你丢不起这颜面的!”
十六娘愕然:“阿娘!儿来便是还有事要问的!”
“问什么?”
“二叔父家在何处?二郎那庶兄,想讨二叔父家的十三堂姊为正妻……”
“你是要你阿娘的命啊?”裴王氏怒道:“自家的事儿都折腾不清的,你管谁要讨谁做妻做妾呢?!”
“阿娘!”十六娘急道:“您这是要儿的命吗?儿都应了秦府来问这一声——再说了,儿只是去二叔父那边看看……”
“看什么看!”男子声音从居室深处的围屏后响了起来。十六娘登时站直了——那是她阿爷裴令均。
着宽松袍衣的裴令均慢慢走出来,他脸上不见怒意,却十足威严。然而十六娘到底是被娇宠惯了的。她阿娘性子急,还叫她畏惧几分,阿爷却最疼她,无论他何种神色,十六娘都不怕的。
“阿爷……”她哀声柔气地唤道:“儿都知错了,阿爷可再莫说不愿见儿啊!”
裴令均实实也不愿为难这心爱的幼女,见她眸子闪动依依可怜模样,也只叹得一口气:“你这催债的小鬼!阿爷都要变成族中的笑话了,你却还想着替那秦家大郎讨正妻呢!敦伦礼不成,你自己的婚事也不算尽数办完的。怎生不先尽心完了自己的事儿呢?”
“可阿爷,儿这……都应了,总不能就,就不了了之了吧?”十六娘上前两步,牵了父亲的袖子,声音软嗲:“您便告诉儿那二叔父家中住址,儿遣奴子婢子去打听,总不至于坠了阿爷的面子呀!”
“你待秦家二郎,倘有这般乖顺的一半,自不会坠了阿爷面子的!”裴令均斥了女儿一句,可到底不能再狠下心接着责备她:“那家子住碧城坊!你遣个奴子去探看便是了,倘要你亲至,谅他没如此大的风光!”
十六娘听说过这碧城坊,那是神京南边各色闲人居住的地方。
“儿知道的!”她脆生生笑着,心里却有些紧——人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且不论二叔父是何等人物,便是碧城坊这处所,也绝不是一个女孩儿生长的好地方。
那十三堂姊若染上一身碧城坊市井女人的习气,纵使嫁进秦府,也是要给裴氏宗族狠狠丢人的。
十六娘委实是没谱的。若两位“秦裴氏”都不堪至斯,祖父的在天之灵,怕是要夜半托梦,狠狠责打她这嫡孙女吧?
“知道便回去吧!莫再与秦家姊夫置气!”裴令均又叮嘱了女儿一句,他到底还是不放心的。这幼女,是他心头的宝,养在家中宠了十多年了。如今一朝之间要她放低身段逢迎夫君,岂是易事?做阿爷的既怕委屈女儿,又怕落下笑柄,委实为难。
十六娘笑道:“阿爷这是怕叫儿讨了家中一碗饭吃?儿便是吃了晌饭再回,也不误什么的!”
“……”裴令均瞪了她一眼,却终于道:“罢了,你要留,便留阵子也不妨!阿爷总归不少你这一口饭食的。”
十六娘咯咯笑,正要再和阿爷阿娘卖个娇痴,便听得外头有女子同婢子说道:“你同母亲说一声吧,我要进宫陪十一妹呢。”
那是六姊!十六娘的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她抬眼看了阿爷,道:“六姊又要进宫?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