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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氏一噎,须臾又想自己原本就巴不得留在这边呢。
也随着向房里去,瞧见一桌子宴席已经摆下了,就去伺候夏尚书洗手洗脸。
夏尚书心知骆氏此人对家中一干庶出子女的亲事漠不关心,也不费心告诉她家中情况,洗手洗脸后坐下,又见甘从汝换了衣裳也在方桌边坐下,就道:“我瞧着你们这边也不很穷。”
“这是有路了才好一些,昔日没有路,这边的姑娘们连双鞋子都没有呢。赛姨,给你祖父倒酒。”甘从汝大刀阔斧地坐着,指使赛姨办事。
赛姨清脆地答应一声,立时提着酒壶给夏尚书斟酒。
骆氏在一边揽着恭郎陪坐,夏芳菲坐在挨着里间门的椅子上嗑瓜子,因看夏尚书蹙眉,就问:“父亲是想着修路的事?”
“我是在想着修了路,你们怎么着?有道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修了路,你们就惨了。”夏尚书抿着酒水,至今还没抱上孙子,如今被赛姨、恭郎围着,心中越发担忧。
夏芳菲嗑着瓜子道:“我们的船去南洋那边试水去了。”
夏尚书咳嗽一声,忙放下酒杯,“你们想去那边?”
甘从汝拿着手指沾了酒水在桌子上一划拉,“岭南道极南的地方有个琼州,与这边隔着一方水,实在不行,就去那边住着。”
“那里越发住不得人了。”夏尚书连连摆手,低声道:“皇子都生下三个了,皇上还不曾亲政,据我说,皇上这辈子想亲政也难了。只是咱们做臣子的,万万不可学了那些轻狂的人在太后、皇上、皇子身上押宝,还是只管着尽忠吧。”沉吟再三,又道:“那琼州岛上药材繁多,借口替太后、皇上寻访珍稀药材,派了了过去安营扎寨,却也不失是良策。只可惜,赛姨、恭郎两个,比不得旁人家的孩子那么养尊处优了。”
骆氏笑道:“老爷又说这个,贵人贵在风骨,又不是贵在穿着打扮上。况且你看赛姨何曾缺过什么东西?”她也瞧不上夏芳菲养女儿的散漫态度,但更容不得夏刺史才来了没多大会子,就在这边挑三拣四。
夏刺史一怔,又看赛姨指挥着还不知道听不听得懂人话的恭郎给他敬酒,笑了一笑,也不再提这话。
正说话间,秦天佑、项二郎便过来了,夏芳菲叫人添置了酒杯、碗筷,就与骆氏领着赛姨、恭郎去里间坐着玩笑。
夏刺史听着秦天佑、项二郎都想去琼州,便与他们商议了一通如何不着痕迹地悄悄迁去岭南道最南的岛上,到了天蒙蒙黑,才去见随着他来的一干属下。
“尚书大人怎不早说那夏丞就是霁王殿下?”属下们将夏刺史团团围住,都唯恐被霁王连累了——谁不知道那霁王是被流放过来的,如今他那般嚣张自在,传到太后耳朵里,太后能放心?
夏刺史冷笑道:“太后岂会不知道此事?太后给夏县、夏丞兄弟的赏赐就有一堆了,她老人家会比不得你们消息灵通?”到底心知这些随着他来的人,都是上头没人消息不同才会打发来岭南,心里也可怜众人一路跋山涉水过来,又安抚道:“太后如今要修路,乃是因终于明白这地面上的好东西数不胜数;至于夏家兄弟,你们只装作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就是。修好了路,咱们只管领赏,旁的事一概不管。”
众人都知道甘从汝之妻就是夏刺史之女,不敢当着夏刺史的面再叽叽咕咕,又见在长安时候只见过不曾尝过的佳果在此地应有尽有,便一边暗暗疏远霁王府众人,一边敞开了吃本地的佳肴。
略歇了两月,甘从汝便熟门熟路地领着夏刺史一群人拿着图纸去看山路,一路上有夏县的名头震着,也没几个不要命的敢主动来招惹,甚至有几个山头,昔日因隔着千山万水不能见到夏县面的,此时见夏县自己送上门来,便收拾了包袱主动投诚。
夏刺史也略有些年纪,不习惯这边的水土,病了一场,待病好后,见甘从汝已经带着他的人,将早先探过的山路又核查一番,甚至将草图送上,连连感慨道:“亏得寻了你这么个女婿,不然来这么一遭,就要了我的老命了。”
甘从汝无父无母,见夏刺史这样称赞他,心里也觉熨帖,又领着人抬着轿子,将夏刺史一群人送出了五岭之南。
夏刺史再回长安时,又到了一年五月,将所测山势地形整理成册呈给萧太后。
萧太后望见册子久久不言语,夏刺史原当萧太后见了册子就会立时发话令人修路,此时不见她有动静,心里纳罕得很,待回到家中,稍事休息后,便换了一身便服,悄悄地向秦太傅家去。
秦太傅问得秦天佑尚未娶妻,心里暗骂他不孝,须臾又知道秦天佑为的是什么缘故,于是有意叫人传话给骆得意,“告诉骆大郎,叫他再随船去南边送货,就叫他告诉那边人,就说,萧玉娘已经入了后宫,做了妃嫔了。”
夏刺史心知秦太傅的良苦用心,拱手郑重求教道:“下臣离开长安时,太后还是恨不得立时修路模样,怎地如今又闭口不提了呢?我见她看岭南地势图的时候,也是面无喜色,反复对此事漠不关心模样。”
秦太傅连连摇头,指着大明宫方向道:“太后想要登基了。”
“怎会这样?”夏刺史吓得咬到了舌头,垂帘听政二十几年已经不该,怎地又要登基了?那皇上禅位后,又该何去何从?
“她要登基了,若修路,一则大兴徭役,有损英名;二则兵中士卒去了岭南大半,若天下叛军涌出,她便没了兵力压制;三则,国库丰盈,她登基时才好看,若是国库空了,旁人攻讦起来,她如何应对?”秦太傅摇头顿足,也觉萧太后要登基,实在是不伦不类,“太后要登基的唯一好处,大抵就是要大赦天下,如此,二郎、五郎的罪名也就没了。”
夏刺史自嘲地道:“下臣跋山涉水,一路险象丛生,险些将这条贱命丢在了岭南,如今,竟然是……”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盘腿坐在秦太傅面前,摇头叹息了半日,忙又问:“既然太傅已经知道了,可有法子拦住太后?”
秦太傅摇头,苦笑道:“若有法子,也不至于叫太后垂帘听政了二十几年。”萧太后勉强也算是“明君”,奈何是个女子,昔日垂帘听政就罢了,如今叫他对个女帝三跪九叩地三呼万岁,他哪里肯,于是又道:“我决心告老还乡了。”
夏刺史心中也有此意,但须臾又刹住这心思,“太傅万万不可,若在太后登基之前告老,岂不是昭告天下人太傅不服太后?下臣虽知道太傅的苦心,但为了子孙也不该如此意气用事。毕竟孩子们在岭南做下的事,若说功劳,那功劳自是奇高无比,比一干只知道歌功颂德的臣子还要对国有用;可若说罪名,那罪名也不少,随手抓来,哪一条不是要命的?”
秦太傅原本已经将折子准备好了,料到那萧太后不敢对他这老臣怎样,此时听夏刺史的话,又觉他的话在理,心思一转,就道:“既然如此,不如老臣就得个拥护女帝的骂名,豁出去,叫孩子们领了圣旨,光明正大地在岭南做了那不伦不类的行当吧。”于是叫夏刺史给他铺纸研墨,也上了一本为夏太后歌功颂德的奏章。
萧太后人在宫中,见到这奏章意外得很,与萧玉娘姑侄商议一通,并不叫旁人知道这奏章,在朝堂上对此事只字不提,只暗暗部署自己登基一事。
万事俱备后,萧太后令萧玉娘去与皇帝说话。
萧玉娘捧着禅位的诏书进了皇帝寝宫,并未见到皇帝的面,先见到皇帝亲笔所写的退位诏书,心里起起伏伏,便拿了诏书去给萧太后看。
萧太后望见诏书上,皇帝写着自请退位后,去岭南做了岭南王,怔愣了许久,便问萧玉娘:“天下这么大,他为什么要去岭南?”
“怕是瞧着岭南地面上的二郎、五郎自在得很,心生艳羡吧。臣见皇上的寝宫里,摆满了岭南的东西,想来皇上对岭南向往已久了。”萧玉娘道。
“……传哀家旨意,大赦天下,叫二郎、五郎都回长安,然后再带着皇上回岭南。”萧太后斟酌许久,决心遂了皇上的意思。
萧玉娘一怔,只觉甘从汝回来了,秦天佑必定也会回来;如今秦太傅虽明面上还是反太后的首领,私底下却已经向太后投诚,秦太傅兴许会答应她与秦天佑的亲事也不一定。心中忽悲忽喜,忙奉命发下大赦天下的圣旨,又特意令亲信萧生坐船去告诉甘从汝、项二郎、秦天佑这事。
那萧生在海上颠簸得一身骨头都快散了架,上了岸随着人向霁王府去,临近霁王府,却瞧见四处敲锣打鼓,满大街的小儿拍手笑着四处去领果子吃,心中纳闷,疑心是此地的什么节庆,待望见秦天佑笑容满面地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戴着红花地领着一队送嫁的队伍过来,不由地慌张地心道:秦公子娶妻了,他们家玉娘该怎么办?忙拉了身边人问:“这秦公子娶的是谁?”岭南地面上,还有身份跟秦天佑匹配的女子?
那看热闹的见萧生不是本地人,就笑道:“秦公子说既然要在本地生根,就该去娶个百越女子,这位是俚越族酋长的女儿,你瞧送嫁的队伍里,附近的百越人都过来了。”
萧生心一跳,心道秦天佑这岂不是在和亲吗?心慌着要拦下秦天佑,偏又见甘从汝向这边来,想着甘从汝与萧玉娘姐弟情深,立时也冲着甘从汝去,见了甘从汝就在锣鼓惊天中道:“五郎,玉娘还在长安等着秦公子呢。你快将秦公子拦下来!不能叫秦公子为和亲娶个异族女子。”
甘从汝一愣,问道:“玉娘不是进后宫做了妃嫔吗?”
萧生诧异道:“五郎从哪里听来的这糊涂话?太后要登基,大赦天下,如今请你跟二郎回去呢。”眼瞅着秦天佑已经领着人进了霁王府,连连催促甘从汝快去将秦天佑叫回来。
“叫你大爷!如今在人家百越人地面上,接了人来不拜堂,你想叫我们死无全尸!”甘从汝压抑着怒气,见着萧生是在长安城里肆无忌惮惯了,又素日里看不上异族人,才轻飘飘地说出这话来,唯恐萧生闹出什么事来不好收场,赶紧叫人堵住萧生的嘴,将他们一群人悄悄地拖出人群,又见百越众首领拱手过来,忙拱着手迎了上去。
第71章 长安日月
甘从汝憋着话不说;与项二郎一起招待百越首领,眼瞅着秦天佑与俚越族酋长之女兰铃拜堂进了洞房,因他不饮酒,就叫项二郎陪着个个自称千杯不醉的百越人喝酒去;自己带着张信之、杨念之两个去了霁王府养着各色猛兽的屋子里,见那萧生还要挣扎,叫张信之替他解开绳子。
萧生听隔壁传来不知什么动物的低吼声,也不敢乱动,只是跪在地上求甘从汝:“殿下,您跟玉娘自来是姐弟情深;你快去劝劝秦公子吧;玉娘还在长安城里等他呢。”
甘从汝已经明白骆得意早先传来的话;必定是秦太傅有意为之,叫张信之扶着萧生站起来,背着两只手,先觉萧玉娘可怜得很,随后又想秦天佑不也没怪过萧玉娘出卖秦太傅吗?口中道:“这些糊涂话你别再说了,如今人已经入了洞房。”
“……叫那外族的女子做了妾就是,秦太傅怎肯要个异族的女子做儿媳妇?”萧生以为秦太傅连德容兼备的萧玉娘都看不上,更不会看上一个外族的女子。
甘从汝冷笑道:“若是知道他儿子活在别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