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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来干什么?”
“是啊,我来干什么呢?”你犹豫着站起身,又一次地望了眼营区,自言自语道,“也许我该走了。”
沿着那条多少次出现在梦境中的田间小路,那条与袁萍擦肩而过、人生第一次见到了那种被青春情愫燃烧的火辣辣的目光的田间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你想,刚才自己是对的,你来到这里并不是要找谁,也不是要找什么,失去的已经无可挽回地失去了,你来这里也许就是要重新站在这片你曾经历练八年的土地上,审视一下今天的自己。
站在伏尔基河的岸边,你想起了当年自己在寒风刺骨的初冬时节,光着身子跳进结满冰凌的河套里打捞苎麻的情景。那些在秋天时沤进河里的苎麻已变得粘滑湿臭,每捆都要上百斤重。当打捞完时,你是被人从河里拽上来的,连冻带累,你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望着公路上来来往往运送木材的卡车,你想起当年在小兴安岭伐木时,因为累得筋疲力尽而甘冒被摔死的危险执意坐在车上下山,无论司机怎样劝阻你都不听。结果,车子真的翻在了下山路上的一个急拐弯处,你被甩出去十几米远,重重的摔在了雪地上,当时你侧眼一看,就在离你不足一尺的地方,立着一根斜尖的、白生生的树桩。刚才,你还看到了当年你们建的酒坊和粉坊。如今那里的规模已经扩大了许多,变成了高大的厂房,生产着品牌白酒和出口到韩国的粉丝。但谁也不能否认,这里的第一滴白酒和第一根粉丝,是在你们熬了数个通宵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注视下问世的。这里到底有多少个第一是你们创造的?你们留给了这里什么?你们又从这里带走了什么?你站在那里甚至这样幻想,假若有那么一天,所有当年的知青们又统统回到了这里,并在一起生活和工作一段时间,那会是怎样一种情景?
你想,不仅是你,凡是在这一片辽阔而又神奇的土地上生活过的人们,谁也不会将这里忘记。因为你们这一代人许多铭心刻骨的第一次都发生在这里,你们这一代人希望和梦想的种子就萌生在这里。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经历都能成为值得回味的记忆,其中有的甚至变成了固执与愚蠢,但对你们这一代人来说,经历更多给予你们的是智慧、力量和坚强。尽管你们因时代而被迫辍学,因天灾人祸而食不果腹,因社会环境的恶劣而无法释放青春的激情、而没有起码的就业机会……但你们并没有因此颓丧,而是顽强地活了下来。你们失去了很多本不该失去的东西,却也得到了许多难以得到的东西。
沉默的钟楼 73(1)
连续不断的还债赔付搞得你筋疲力尽,当无锡方面在你的办公桌上拿走最后一张还债支票时,你连话都懒得说了。
“李总,”无锡人说,“我要了好几年账,没见过你这么痛快的。”
“快走吧,”你说,“他们俩会打人。”
你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真的感到有些累了,高成龙和白利增坐在一旁闷头抽着烟。
“迪克,”高成龙愤愤地说,“这事儿就算完了?”
“完了。”
“那咱们这公司呢?”
“也完了。”
“我找刘震亚丫的拚了!”高成龙腾地站了起来,狠狠地捻灭了手中的烟,“不就是一命抵一命嘛……”
“咱哥俩儿一块去,”白利增说,“当年他给我‘花’成了血葫芦似的,这账还没算呢,这会儿咱们新账老账一块算!”
“听我的,别去。”你走过去,将他俩重又摁坐在椅子上。“你们都拉家带口的不值得,这账要算还是应该我去。不过,我现在也不会去,因为我不相信刘震亚这样的人能永远得逞。”停了一下,你接着说,“公司账上还有十二万块钱,待会儿你们一人拿走五万,一是不能跟着我白干,二是拿回家去也算有个交待。余下的我想给刘工,他年纪那么大,又孤苦一人,你们看行不行?”
“那你呢?”他俩异口同声地说。
“我不缺钱,这几年存了一些,又光棍一个。”
“那公司呢?就这么倒闭了……”
“只能这样了。”
“这钱我们不能拿。”白利增说,“咱们就用这些资金重打鼓另开张,东山再起怎么样?”
你摇了摇头。
“可咱们公司当初创业时还没有这么多钱呐”,白利增说,“不是照样干起来了吗?”
“我累了,真的累极了。”你说,“将来如果还是想干的话,我一定去找你们。”你边说边掏出钥匙放在桌上,拍了拍他们两人的肩膀,“我走了,保险柜没锁。”
你思绪纷乱地走在马路上,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竟一时想不出该去哪儿?你在心底里希望刚刚经历的失败只是一次旧过程的终结,是新天地的起点,但新天地究竟在哪里?你眼前一片迷惘。人生中,成就与努力本应该是成正比的,你想,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往往就不是这样?经过百般努力、艰苦奋斗得到的成果,怎么总是离当初的目标愈来愈远呢?也许努力与成功的规律只能在刘震亚或刘震亚们的身上才能得以体现,而自己不行,这些都需要你所生存的这个环境来决定。环境!你就是因为对你所生存的这个环境没有认识或认识不清,才摔了这个跟头、造成了这次失败。你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刘震亚和刘震亚们今天正以比当年抄家、造反、破四旧还要疯狂百倍的热情,在不择手段地聚敛着钱财,侵吞着权利呢?如果不对此有清醒的认识,你还会犯同样的错误、摔同样的跟头。
不觉间,你来到了刘工的住处。
一进屋,你拿起桌上满满的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公司的事……”
“我全知道了,高成龙他们刚从这儿走。”刘工说,“一块喝点儿吧,咱俩好长时间没在一块喝了。”
“这几个月我忙得焦头烂额,疲于奔命,一直也没有来看您。”
“是啊,一直也见不到你,有件挺急的事,压在我这里快一个月了……”
“什么事?”
刘工拿出一封信递给你,“是日本方面发来的邀请函,这上面说,邀请咱俩到日本去做施工监理,是藤本雄武亲自签发的。”
“这事事前您也一点不知道吗?太突然了。”
“不知道。”
“那您觉得这事……”
“要是放在先前,我觉得咱们都可以不去考虑,公司的摊子那么大,同时开工着好几处工程,怎么能离得开呢?再说你是总经理,又不是当年的包工头,再去做人家的施工监理,为别人打工,也不太合适。”刘工停下来,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但现在不同了,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真的累了,什么事都不想再做……我倒是想过,利用这段时间向您系统地学习一些建筑学方面的知识,以前都是零敲碎打,随用随学,好多东西要不是您在场,我肯定露怯。”
“边干边学也是一种很好的学习方法,你其实进步很快。”
你默然。
“那就先放一放再说吧,”刘工体谅地说,“你确实够累的,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调整一下也是好事。”
你从刘工家里出来,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看着灯红酒绿的街景和熙攘的人流,才突然想起今天晚上还不知道该住哪儿。公司你是不想回去了,也不想回家。也许发生的这一切应该对吴歌说一下,这样想着,你在街头的电话亭里拨通了吴歌家里的电话,却没有人接。你拿着话筒迟疑了一下,又拨通了黄圆的电话。
“是我,”你说,“想去你那儿。”
“来吧,我等你。”黄圆问,“要给你留饭吗?”
“不用,我吃过了。”你答着,竟觉得鼻子一酸,眼眶湿润了起来。这么普通的话语,一出自黄圆之口,让此时此刻的你觉得像是回到家里一样安全、温暖。
沉默的钟楼 73(2)
一大家人围坐在一起看电视真是一种幸福。坐在黄圆家的堂屋里,你看着叉子妈妈、翠翠、刘山、还有黄圆他们说说笑笑的样子,心里就是这种感觉。叉子妈妈眼睛的白内障已经手术治愈,现在就喜欢看电视。
“一家人坐在一块看电视多好啊!”你悄声对黄圆说。
黄圆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你,说,“时代造就的家庭。”
“说什么呐?”叉子妈妈问你。
“我说一家人坐在一块看电视多好啊。”
“你和方儿再来就更好了。”
叉子妈妈话音未落,黄圆的脸已经红了。一直到大家各自离去、回屋休息时,她的脸还在红着。
“在外面喝酒了吧?”黄圆边问边递给你一杯茶,在你身旁坐了下来。
“嗯,我去刘工那儿了。”你呷了一口茶,说道,“公司倒闭了……”
“我已经猜到了。”她向你靠过来,抚摸着你的肩膀,轻轻地说,“什么也别多想了,先休息一下吧,这几年你太累了。”
你感到浑身一阵释然,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她特有的那种芳香一阵阵撞击着你,令你晕眩。你望着她绯红的脸庞,愣怔着,突然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抱起她向卧室走去。
你躺在床上一任她轻柔的亲吻和抚摸,觉得几个月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和身体仿佛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她伏在你的身上,让你进入她温润、湿滑的身体里,你像一条自由的鱼儿在里面畅快地游动着。黑暗中,她的长发盖住了你的脸,发丝随着她身体的摇动不停地搔着你的耳际,她丰满、柔软的乳房和湿润的双唇挤压着你、包围着你,你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无比,似乎被她带着漂浮了起来。她用她那温柔乡里时而舒缓、时而急促、时而摇晃的律动,带着你轻飘上扬,仿佛遨游在云中惬意无比。她那发自心底的呻吟,近在耳边,远至天际,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只能依稀可辨却又充满诱惑的一声声召唤,这召唤引领着你一步步走向生之欢愉的极致。
沉默的钟楼 74(1)
小山冢治来了。作为藤本雄武的秘书,这次他来到北京的唯一任务就是再次邀请你和刘工。他的到来使你感到了他们的效率和诚意。到北京的当天晚上,小山便邀请你和刘工在一家日本餐厅会面。
“您是否认真考虑了藤本雄武先生的邀请?”小山开门见山地问你。
“最近一段时间我一直很忙,所以才没有及时回复你们。”你说,“事实上,我是在几天前才得知这一事情的,请您回去后向藤本先生转达我的歉意和谢意,感谢他对于我本人及刘工的信任。”
你们的谈话依然由刘工翻译。
“这么说,到现在为止您还没有对这件事情做出最后的决定?”小山又问,“是不是您还在考虑?”
“您可以这么理解,”你说,“前一段的忙碌令我十分疲惫,目前有很多事情还需要重新调整,另外公司里的情况……”
“我们了解您最近一直在忙些什么,也了解贵公司的情况。”小山道,“您的那个在短期内迅速壮大的公司正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难,承接的全部工程已经下马,所有工人已遣散回家,您和您的助手们一直在忙着的只是一件事,变卖掉公司能够卖掉的一切来偿还因为您的疏忽或是别的什么原因造成的巨额债务。”
“您了解的东西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