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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潇洒,”他说,“不仅是指你焕然一新的装束,还有你的活法。”
“是吗?我倒没有认为自己有什么潇洒之处,实际上,我活得挺累的。”她扑闪着她那双大眼睛四处环视着,说,“我觉得,潇洒都是假装的,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一般都是刺激受大发了。”
沉默的钟楼 69(4)
“这我倒是头一次听说,”他说,“看来,我得重新认识你,你这个人呐,有着截然不同的好几面。”
“没这么复杂吧,我这个人特傻,别人只要对我稍微表示一下,我就进圈套。”黄圆微笑地说着,随手将打开的挎包放在两人之间。
“不,你是个聪明人,我一直这样认为。怎么又突然不想调走了呢?”
“我不是不想调走,而是不想就这样走,我不想得罪您……”
“要不说你聪明呢,知道哪头轻、哪头重,哪头风硬。”他说着,试探着抓住她放在桌上的手。“你的手真美,修长柔软、白皙娇嫩……要说这上帝也太不公平,像你这样从头到脚找不出一点瑕疵,哪儿都是那么迷人、性感,真让女人嫉妒,让男人疯狂……难道你自己没有感觉吗?”
他一点过程也没有,他已经迫不及待了。“校长,”黄圆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声音变得甜美而柔弱。“这是在哪里啊,我有点害怕。”
“这是在枫树饭店,别怕,这里没有校长,只有你和我,只有咱们俩。”他更近地凑了上来,“还是别走了,我们在一起,我能给你幸福……”
“你把我弄疼了……”她说着,并没有抽回她的手。“你说你能给我幸福?”
“是的,我可以给你你所想要的一切,职称、房子、金钱、出国……”
“你很有钱吗?〃
〃还行吧,这张卡上就有五十多万美元,送给你。“
“这么多钱!我可不敢要,要是我有这么多钱恐怕连睡觉都不踏实了。”
“这算什么?”
“我怕公安局半夜找上门来。”
“这年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就这么回事。我算什么,我才哪儿到哪儿,和我知道的一些人和一些事比起来,我连条小鱼都算不上,顶多是条地里滚的泥鳅。要不说你们告也是白告呢,我所赚的每一笔钱、所干的每一件事,都跟上头连着呢。就算万一有那么一天我进去了,谁也甭想好。他们要是不把我弄出来,就都等着上里面就伴去吧。”
趁着服务员过来上菜,黄圆抽出手来,为程亮的酒杯加满了酒。“那您可就不够意思了,人家领导对您多好啊,处处给您撑腰、处处护着您。”
程亮笑了起来,说,“他们确实对我不错,够意思,有时候我想起来就憋不住想乐……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是香港居民了,持有香港护照,随时都可以撤退。护照是两万美元买的,让我捞了个便宜。发展一个香港居民加入共产党,让他当官、还给他分房,你说这帮昏官有多可爱!”
她感到,他便说边把他的手伸到了她的大腿上。他的手很烫,像一块灼热的炭块捂在那里。是不是可以结束了?她向前弯着身子,头伏在桌子上,“哦……哦……”她轻声呻吟起来,下意识地把腿夹紧着。
“你的腿真美!真柔软!哦……我终于触摸到了你,乖乖的,宝贝……你在颤抖,你动情了……乖乖的,宝贝,好好地让我消受你吧……你的身体在颤抖,你的乳房也在颤抖……哦,宝贝……你动情了,你受不了了,跟我上床去,宝贝……”他的眼里喷射着欲火,嘴上语无伦次地说着,将手顺着她的大腿内侧向上摸去。
“程亮!”黄圆低声喝着,一把扯开他的手,站起身整理着衣服,抄起面前那杯啤酒泼在了他脸上。“该结束了,”她说着,掂起桌上的那只挎包,拿出一支银灰色的微型录音机,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你先看看这个,对这个牌子录音机的工作性能你不怀疑吧?我已经用过了一段时间,确实好用。感兴趣的话,咱们是不是在这儿先听一下。你不是总是担心我没有证据吗?现在你可以放心了……还有,下次再摸别的女人时,把手弄得清爽些,这样才会让女人感到惬意,你的手又湿又热,给人的感觉太紧张。”
“你!”程亮先是一怔,而后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这条美女蛇,你这个婊子……我饶不过你!”
“这事还真难说,饶不饶你的主动权现在我手里。”她微笑地说,“还有,我只允许你在今天晚上、在这里这么说我一次,下不为例。”
“你真卑鄙!”
“比你可差远了。”
“你准备怎么样?〃
〃那要看你怎么表现。〃她说着,拿起桌上的面巾纸递给瘫坐在桌旁的他;“把脸擦擦,咱们该走了,把你一人仍在这儿像是被我甩了似的,你不是特好面子吗?”
他无奈地站起身,随着她向门口走去。路过商品部时,她停下脚步,指着柜台里的鲜花对他说,“买束鲜花回去送你老婆吧,别忘了今天是情人节,香港人不是都过洋节吗?”
“我他妈不回家!你管得着吗?”
“那也别自杀去。”黄圆依旧面带笑容地说,“起码别在今天晚上这么干,省了让我一想起这件事心里就堵得慌。”
他们来到饭店门口,黄圆停住脚步。“再见吧,”她优雅地冲他摆了摆手,“程校长,明天见。”说完,她快步走出了饭店大门。
天气很冷,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着。七点刚过,街上的行人变得稀少起来,只有偶或迎面走过的几对情侣依偎着,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行色匆匆。与空荡荡的马路形成对比的是,几乎所有的歌厅、舞厅和酒吧里倒是满座。节日多像一辆喧闹的列车呀,她想,只有与亲人一起才有资格乘坐。她觉得,路旁所有的窗户里透出的都是那种温馨的光芒,让人不难想象出那灯光下的欢声笑语、亲亲密密。街上的门都锁着,它只对亲人开放,人们利用节日聚到一起,在拥挤和厮碰中享受亲情。
沉默的钟楼 69(5)
生活的列车,节日的列车,你何时有资格乘坐?
她慢慢地在路边走着,雪花不断地落在她的脸上,凉滋滋的。方才,她还被到手的胜利激动着,此刻却又顾影自怜起来。美女蛇、婊子、卑鄙……程亮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着。你都作了些什么?不觉间,两行冰冷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起风了,她竖起领子低着头,快步向家中走去。家!她想起了你。
回到院子里时,她看见屋里的灯亮着,隔着窗子见到了你的身影。她猛地拉开房门,一下子扑进了你的怀里。
沉默的钟楼 70(1)
在他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在索燕的一再坚持下,李全明还是住进了医院。
“我知道自己的病。”他总是这样说,“不但医院、整个人类都对这种病没有办法。这方面的医书我看了不少,和医生知道的也差不多,能够决定我生存时间长短的不是医生和药物,而是我个人的体质和毅力。”
那些日子,只要是能抽出一点空,索燕便要赶到医院去照看李全明。到了夜里,医院里的宁静是那样令人孤独无助和惶恐不安,仿佛在这种宁静中,地球停止了转动,生活处于了僵滞。空空荡荡的走廊,被病痛折磨得辗转反侧的病人,唯一能打破这宁静的是护士间隔一段时间出来查房的脚步声。没有人否认医院治病救人的功能,但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夜晚,总会自然而然地引发病人和守候、看护在这里的病人亲属们的总结和思考,人生中的憾事和错误又是他们思考得最多的事情。在这种宁静里,索燕更多的是处在一种麻木之中,只要思想起来,脑子里便充满自责,她越来越感到在与李全明的关系中,自己犯了太多的错,太多难以补偿的错,而他给她的却是那么多!看着他躺在床上痛苦万分的样子,她感到死神正在一步步地向他靠近,不可抵御的病魔正在吞噬自己的爱人、恩人,将孱弱的他吸入死亡漩涡的中心,将自己残存的希望和幻想都化为乌有。而最让人难受的是,面对这一切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魔一步步得逞。世上难道还有比这更让人痛苦万分的事情吗?一想到他走后留给自己的孤独,她感到就像是有一座大山在向自己压迫过来一样,这种孤独感如此深重,以至于想要减轻它就像幻想用勺子把大海舀干一样。
仿佛是一种恶兆。那天,她买来插在他床头花瓶里的玫瑰,仅过一天就枯萎了,而通常好几天都不会这样。看着她忙着在那里收拾,嘴里念叨着要马上再去买一束来重新插上时,李全明说,“先别去买了,我想出去一趟,特别想出去看看……”
“你想去哪儿?”她问,“要不我回去把女儿也叫上,这会儿她应该放学了。”
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让女儿看到我现在的模样,就咱们两个人去,去北海。”
那天,他的精神特别好,可能是镇痛药加麻醉剂又一次产生了奇效,也可能是生命垂危的患者都曾出现过的那种回光返照。他的声音又像流水那样清澈,额头上的皱纹也不见了,晦暗的脸色显得红润了许多,似乎全身的疼痛已经消失,竟然谁也不用帮忙就自己坐立了起来,活力四射的眼神奇妙地又出现在昨日还处于垂危状态中的他的脸上。
“我们偷偷地出去,别声张,”他悄声道,“这会儿正是医生、护士们交接班的时候。”
她推着他慢慢地走过住院处长长的走廊,当时,医护值班室里站满了人,但就是没有一个人转过头来向走廊里看上一眼。来到医院门口,他们又顺利地叫到了一辆出租车。而通常这些司机们是不愿意拉残疾人的,他们嫌麻烦。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个黄昏里,他们又一起来到当初他们相识的地方。面对着清澈的湖水,眺望着对岸绿树环抱的白塔,他显得非常激动,他执拗地要她帮助自己坐到当初他们相识时他坐过的那张长椅上。
“这样多好啊!”他拉着她的手,说,“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现在想起来,这一切就像不久前才发生的……那天,我一把拽住了你,把你从困境中拉了回来。”
她望着他痛心地想,今天我却无法将你从病魔手中夺过来。
“在我的人生中能够与你相识、相爱、组成家庭并有一个那么可爱懂事的女儿,真是莫大的幸运,真的,我总是这样想。其实,咱们之间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是我在不停地付出、给予,我觉得,你同样也是在给予、付出。”他惬意地舒展了一下身子,望着水面沉默了好一会儿,又说道,“有时我甚至这样想,我们之间的爱情就像我的病……”
“你说什么?”她惊诧地问,“你是说我们的爱情像你的病,像癌症!”
“是的,尽管这话显得有些可怕和难听,但我此刻实在想不出比这更恰当的比喻。”他说,“就像不断繁殖的癌细胞和淋巴液不断地侵蚀着一个人的肌体,癌越发展,病人就越清楚,任何药物都无法制服它,任何手术都不能将它根除。因为此时癌症已经夺取了这个人的每个器官,每一处组织,他再也不是他自己,而是同癌混成了一体,混成了一种只能用死亡来分解的粘液了。就像我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