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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站在历史的角度看,对冀中军区让骑兵团回到腹心区去倒没有什么不解,对李健提到的“指示”倒有些迷惑不解。因为我们知道,正是在22日同一天,冀中区党委、冀中军区再次发出指示,要求第六、八、九军分区主力部队回到中心区去,这里怎么又要求“主力部队应尽快外转”呢?难道说,冀中领导机关会在同一天发出两份相互矛盾的指示吗?或许有人会说:在这一天发出的电报指示,是针对六、八、九军分区而言的,而对李健等的口头指示,是针对七军分区而言的。但李健在回忆录中提到,他们首先就是去任河大地区,找八分区领导传达这个指示,没有找到,只好请八地委一位部长转为传达。这个历史疑点应如何解释?因无史料,只好暂且存疑。
5月16日至6月中旬:“剔抉清剿”(10)
据我们手头的资料,在5月22日以后至5月底,冀中领导机构又发出了两个指示:5月25日,冀中区党委、冀中军区发出《反敌“清剿”的指示》,指出,我之中心任务在敌之“清剿”地区是反“清剿”、反抓捕、保存力量;在外线是积极破坏袭击敌重要点线并准备敌之再合围“清剿”。“反清剿武装斗争在内线主力军应分散到排,甚至班,必要时穿便衣……外线主力军,不是分散活动,而是集中一定兵力袭击敌重要城镇与交通线。”5月31日,冀中区党委、军区发出《关于坚持冀中区工作的指示》,指出:目前形势之严重,非短时期所能打开,因此我之方针,除不放弃一切可能与敌斗争外,必须尽一切可能保存力量,以待时机。各主力部队,应远出敌后空隙地区,进行休整。
显然,这两个指示,在精神上有很大的不同。第一个指示虽也提到“在内线主力军应分散到排,甚至班,必要时穿便衣,”但没有提撤离中心区,转至外线的事,分散活动
也好,穿上便衣也好,在内线的主力部队还是应在当地坚持斗争。而后一个指示,则提出各主力部队应转至外线,到敌人后方,进行休整。
前后两个指示,有如此大的不同,又与5月29日的两件事有着直接的关系。这两件事,一是在这一天接到八路军总部电报,同意冀中领导机关通过冀南转至安全地区的意见;二是八分区主力团23团一部在饶阳东西张岗村遭敌合围,伤亡惨重,团长谭斌阵亡,仅政委姚国民率少数人突出合围。
八路军总部的态度,对冀中军区领导人当然有很大影响,既然领导机关可以转移至安全地方,下属各军分区、各部队,当然也可转移。至于23团遭受严重损失,也使冀中军区领导人对敌情之严重有了一个新的估计。23团是八分区主力团,团长谭斌是红军干部,如此坚强的部队,如此坚强的干部,被敌打垮,这在冀中部队几年历史上,都是从未有过的。一次捕捉到这么多八路军正规军,大概也给日本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日方文献中曾专门记载了此事,当然不免有些歪曲:另外,在第二天即29日,步兵第163联队第11中队在蠡县东南约20公里西张岗附近,搜索到敌军约450名,予以猛烈攻击,战斗结果敌遗尸245具,俘104人。
如果说,5月25日的指示还没有明确提到主力部队必须立刻外转。那么,6月4日,冀中军区则明确指示,各主力部队自拟路线,分别外转,仅留下部分基干团(即六连制小团)、地区队等坚持斗争。11日,冀中军区再次发出指示,督促主力部队迅速外转,补充的新战士要随走随收,不要等待。21日和25日,冀中区党委、冀中军区两次发出《关于青纱帐时期工作指示》,25日的指示在21日的指示基础上略有改动,但均要求主力部队迅速外转。25日的指示甚至说地区队在必要时也可相机外转。6月29日,七分区领导机关通过平汉路,到了路西行唐县口头镇,同日,九分区领导机关也转移到路西完县贾各庄,都离开了冀中。然而,这些指示,对八分区领导机关来说,却是迟了一步。
据当年在八分区电台工作的老人回忆,在“五一”“扫荡”期间,常德善、王远音带的电台一直工作正常,未出差错,为此还得到过分区首长的表扬。
如此说来,上面提到的冀中领导机关发出的各次指示,包括5月21、22日发出的要求主力部队返回中心区的指示及6月4日发出的主力外转,仅留下基干团、地区队坚持斗争的指示,八分区领导机构应该是都收到了。不过,收到指示是一回事,是否执行,则又是一回事。据说,有的军分区领导就不愿执行冀中军区5月21、22日主力部队返回中心区的指示,觉得那样部队肯定会被日本人打散。
以常德善的斗争经验和精明干练,他肯定会看出返回中心区凶多吉少。但不知为什么,6月初,常德善、王远音却率23团二营,再次从任河大地区进入八分区的中心区河间、肃宁地区。而这里,如前所述,正是敌人设好的“网”。通常的解释是说:常、王带部队返回中心区,是为了找到30团(基干团),根据军区6月4日的指示,基干团要留下坚持斗争,而在“五一”大“扫荡”之初,30团就在饶阳五公村遭敌合围,损失严重,电台在突围时埋了起来。与上级
失去电信联络。不过,失去了电信联络,就必须要军分区首长亲自前往传达有关指示吗?派一个得力干部携电台前去联系,不是一样吗?这里或许还有别的因素,比如说也许有这种可能性。常、王听到30团遭受严重损失的消息,心中一定很着急,可又偏偏联系不上,心中肯定更加着急,索性转回去看看。当时30团实际上是被打散了,一些人牺牲,一些人被俘,还有一些人回了家。团的干部,正在尽力收容。而29日,23团又遭合围,团长牺牲。在“五一”大“扫荡”中,各军分区部队都受了不小的损失,但八分区部队损失最大。这一切,大概是令常、王感到十分焦虑的,在这样心情支配下,做出了有失理智的决定。又比如,也可能常并不愿带部队返回中心区,“但王远音那多能说呀?要是王政委也像×军分区××一样,八竿子打不出个屁来,那还不得听军事干部的。”一些八分区的老人如此说。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或动机吧,反正事实是,6月初,常德善、王远音带部队返回了河间、肃宁一带中心区,恰恰钻进了日军虚网以待的地区。应该说,返回中心区,就已是向悲剧迈出了第一步。
5月16日至6月中旬:“剔抉清剿”(11)
6月7日,常、王带着队伍,以急行军越过河间至肃宁的公路,来到献县西北角紧靠肃宁的湾里、泥马头一带,与30团取得了联系。计划次日,也就是6月8日会合。此时通过敌情侦察和电台联系,探知四周的敌人很可能要合围河肃公路以南、滹沱河以北这一地区。常德善司令员主张不等到明天,立即转移,跳出合围圈。王远音政委则认为找到30团不容易,主张等到明天见了30团再说。双方意见分歧很大。
当年双方具体是如何争论的,这只有找当事人才能搞清楚。据了解,当时在场的,除了常、王两位首长外,还有八地委组织部长罗玉川、八分区作战科长张晓冰,宣传科长张迈君几个人。如今常、王两人已牺牲、罗玉川、张迈君已去世。惟一在世的张晓冰同志,离休前任南海舰队副司令,又在外地,近来听说已回到北京,但几经设法,也未联系上。难道说,这段史实,也要如同我们知道的一件珍贵文物一样,无处寻觅了吗?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打听到解放后曾任国家黄金管理局局长的石豁同志,了解不少当年的具体情况。于是,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我们来到茂林居,采访了石豁同志:采访石豁记录。石:我当时在八分区当武委会主任。“五一”“扫荡”前都分散活动,我去的饶阳。6月初地委叫我去汇报,从饶阳走了一天,到了献县西北角的一个村,这村叫什么名字?唉,想不起来了。反正是晚上到了村里,地委罗玉川他们在,军分区的常司令、王政委他们也在,正在商量事,让我也来,我自己觉得不够格参加会,就说累了,想先歇歇,就在外屋待着,他们在里屋说话。
问:是那种农民的房子,两暗一明?中间是灶屋没窗户,黑黑的两边各有一间住人的?石:对,我就在中间作饭的灶屋待着。那两间屋,一间是老乡一家子,也就是这屋的主人一家,另一间,就是常司令他们。
开始我把门板卸下来,放在灶台上想睡会,可听着他们在里屋吵也睡不着,就起来坐在门槛上,坐累了,也走动走动。瞅见里屋常司令、王政委在炕上坐着,炕桌上放着军用地图,侦察科长晓冰、宣传科长张什么,记不住名字,也在。罗玉川跟人谈了一天话,也累了,犯困,在那打眯瞪。
问:您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石:听见侦察科长晓冰汇报,讲敌人调集多少兵力,河间、肃宁都有敌人司令部,还有机动部队,要合围这一块地方。接着听见常司令说,敌人合围,中心目标一定是我们,据我的经验应先跳出去,到子牙河以东去。政委说,30团这么残酷,不容易。意思是说30团能坚持,我们也能,
怕什么?又说要不司令员出去,我带人留下。常是个很豁亮、很开朗的人,一听这话就生气了,说老子打了这么多年仗,挂这么多花,还没人说我怕死。一时谁也不敢说话。问:下级当然不好说话,罗玉川呢?地委书记金城不在吗?石:罗玉川跟人谈了一天话,困。又不懂军事。在那半睡半醒的。听见吵,睁开眼说,别嚷,好说,好商量。就又合上眼了。金城当时正搞对象呢,没跟队伍走。
问:说话嗓门很大,吵得厉害吗?石:常司令是山东人,直性子,那会儿也就30岁,说话声高点。王政委是山西人,有口音,难懂点,说话语速慢一点。不过他们毕竟是有一定地位的领导干部,又当着下级,都是会约束自己的。
过了一会,又听见常说,我是个老粗,弄集训计划非你不行,可这是战争。意思是说,打仗的事,军事上的事,应该听我的。又说:上级有指示,咱们俩不能分开活动。就听见他们两个说来说去,谁也说服不了谁。从大约头半夜,11点钟吧,一直说说说,到了2点钟了。夏天夜短,4点来钟天就蒙蒙亮了,实际上这会子就是走,也过不了子牙河了。又听见晓冰说,听群众讲,敌人从没扫荡过雪村、顶旺。这两村离公路都不远,是不是让30团到顶旺,咱们到雪村。敌人一扫过来就过公路。常、王听了,就看地图,说,那就往北走,要是人家不扫到我们,就不动,猫着。实际上是司令员妥协了,说走吧,通知队伍。问:当时离雪村有多远?石:这个村子在雪村东南20多里地,不远。大约是2点钟出发,走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雪村。我也就跟着他们,到了雪村。
按说,王远音是学生出身,“一二·九”运动的骨干,抗战爆发后,跑到北平西边参加了游击队,很快就提升为路西一分区政治部副主任,后来到冀中八分区当政委,牺牲的时候也就二十几岁,年轻有为,是个“精明干练、善讲善写”的人,虽说是个知识分子出身的干部,但与劳动人民出身的常德善司令员平时相处甚好,也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