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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通俗演义--民国演义 作者:蔡东藩-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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肠,细视有血块瘀积,当场洗去,再看肠上已有小穴,急忙用药线缝补,安放原处,然后将创口兜合,一律缝固,复将迷药解去。宋徐徐醒来,仍是号痛,医生屡用吗啡针注射,冀令神经略静,终归乏效,且大小便流血不止,又经医生检视,查得内肾亦已受伤,防有他变;延至夜间,果然病势加重,两手热度渐低,两目辄向上视。黄兴、于右任等均已到来,问宋痛楚,宋转答言不痛,旋复语同人道:“我所欲言,已尽与于君说过,诸公可问明于君。”语至此,气喘交作,几不成声。继而两手作合十形,似与同人作诀别状;
  忽又回抱胸际,似有说不尽的苦况。黄兴用手抚摩,手足已冰,按脉亦已沉伏,问诸医生,统云无救,惟顾宋面目,尚有依依不舍的状态。极力描写死状。黄兴乃附宋耳与语道:“遯初遯初,你放心去罢,后事总归我等担任。”宋乃长叹一声,气绝而逝,年仅三十二岁。惟两目尚直视未瞑,双拳又紧握不开。
  一班送死的友人,相向恸哭。前沪军都督陈其美,亦在座送终,带哭带语道:“这事真不甘心,这事真不甘心!”
  大家闻了此语,益觉悲从中来,泣不可抑。待至哭止,彼此坐待天明,共商殓殡事宜,且议定摄一遗影,留作纪念。
  未几鸡声报晓,晨光熹微,当即饬人至照相馆,邀两伙到来,由黄兴提议先裸尸骸上身,露着伤痕,拍一照片。至穿衣后,再拍一照,方才大殓。此时党员毕集,有男有女,还有几个日本朋友,也同来送殓。衣衾棺橔,统用旧式。越日,自医院移棺,往殡湖南会馆。来宾及商团军队,共到医院门首,拥挤异常。时至午后,灵柩发引,一切仪仗,无非是花亭花圈等类,却也不必细述。惟送丧执绋,及护丧导灵,人数约至二三千名,素车白马,同遵范式之盟,湘水吴江,共洒灵均之泪。会值潇潇春雨,凛凛悲风,天亦同哀,人应齐哭,这也不在话下。
  惟自凶耗传布,远近各来函电,共达沪上国民党交通部,大致在注意缉凶,兼及慰唁。袁总统亦叠发两电,第一电文云:
  上海宋钝初先生鉴:阅路透电,惊闻执事为暴徒所伤,正深骇绝。顷接哿电,哿字是韵母,为简文计,即以韵母某数,作日子算。方得其详。民国建设,人才至难,执事学识冠时,为世推重,凡稍有知识者,无不加以爱护,岂意众目昭彰之地,竟有凶人,敢行暗杀,人心险恶,法纪何存?惟祈天相吉人,调治平复,幸勿作衰败之语,徒长悲观。除电饬江苏都督、民政长、上海交涉使、县知事、沪宁铁路总办,重悬赏格,限期缉获凶犯外,合先慰问。
  越日致第二电,系由上海交涉使陈贻范,已电达宋耗,乃复致唁词云:
  宋君竟尔溘逝,曷胜浩叹!目前紧要关键,惟有重悬赏格,迅缉真凶,彻底根究。宋君才识卓越,服务民国,功绩尤多,知与不知,皆为悲痛。所有身后事宜,望即会同锺文耀即沪宁铁路总办。妥为料理。其治丧费用,应即作正开销,以彰崇报。连录二电,亦具微意。
  自是江苏都督程德全,民政长应德闳,通电地方官一体协拿,限期缉获。上海县知事,及地方检察厅,统悬赏缉捕。黄兴、陈其美等,又函致公共租界总巡卜罗斯,英国人。托他密拿,如得破案,准给酬劳费一万元。沪宁铁路局亦出赏格五千元。沪上一班巡警,及所有中外包探,哪个不想发些小财?遂全体注意,昼夜侦缉。天下无难事,总教有心人,渐渐的探出踪迹来了。先是宋教仁在病院时,沪宁铁路医院,忽得一奇怪邮信,自上海本部寄发,信外署名系铁民自本支部发八字,信内纯是讥嘲语。略云:
  钝初先生足下:鄙人自湘而汉而沪,一路欢送某君,赴黄泉国大统领任。昨夜正欲与某君晤别,赠以卫生丸数粒,以作纪念,不意误赠与君,实在对不起了。虽然,君从此亦得享千古之幸福了。因某君尚未赴新任,本会同人,昨夜曾以钜金运动选举,选举结果,则君最占优胜,每票全额五千元,故同人等请君先行代理黄泉国大统领,俟某君到任后,自当推举你任总理。肃此恭祝荣禧,并颂千古!救国协会代表铁民启。
  看这函中文字,已见得此案凶犯,不止一人,且仍匿迹租界中。函内误赠二字,实系乱人耳目。所云某君,亦并非有特别指定,意在恫吓国民党中要人,令勿再为政党竞争。或谓国民党首领就是孙、黄二人,是时孙文正往游日本,只黄兴留沪,函中所云某君,分明是暗指黄兴,也未可知。此数语为补叙孙文行踪,所以带及。总之,此案为政治关系,无与私怨,当日的明眼人,已窥测得十分之五了。故作疑案。
  二十三日晚间,上海租界中,正在热闹的时候,灯光荧荧,车声辘辘,除行人旅客外,所有阔大少红倌人等,正在此大出风头,往来不绝,清和坊、迎春坊一带尤觉得车马盈途,众声聒耳。这一家是名娼接客,卖笑逞娇,那一家是狎客登堂,腾欢喝采。还有几家是贵人早降,绮席已开,不是猜拳喝酒,就是弹唱侑宾,管弦杂沓,履舄纷纭。
  突来了红头巡捕数名,把迎春坊三四弄口,统行堵住。旋见总巡卜罗斯,与西探总目安姆斯脱郎,带着巡士等步入弄中,到了李桂玉妓馆门首,一齐站住。又有一个西装人物,径入妓馆,朗声呼问。当由龟奴接着,但听得“夔丞兄”三字。龟奴道:“莫非来看应大老么?”那人向他点头,龟奴又道:“应老爷在楼上饮酒。”那人不待说毕,便大踏步上楼,连声道:“应夔丞君!楼下有人,请你谈话。”座上即有一人起立,年约四十余岁,面带酒容,隐含杀气,便答言:“何人看我?”那人道:“请君下楼,自知分晓。”于是联步下楼,甫至门首,即由卜总巡启口道:“你是应夔丞么?去!去!去!”旁边走过巡士,即将应夔丞牵扯出来,一同至总巡房去了。这一段文字,写得异样精采。
  这应夔丞究是何人?叙起履历,却也是上海滩上,大名鼎鼎的脚色。他名叫桂馨,却有两个头衔,一是中华民国共进会会长,一是江苏驻沪巡查长,家住新北门外文元坊,平素很是阔绰,至此何故被捕?原来就是宋案牵连的教唆犯。画龙点睛。宋案未发生以前,曾有一专售古玩的贩客,姓王名阿法,尝在应宅交易,与应熟识有年。一日,复至应家,应取出照片一张,令他审视,王与照片中人,绝不相识,顿时莫明其妙。应复言:“欲办此人,如能办到,酬洋千元。”王阿法是一个掮客,并不是暗杀党,哪里能做这般事?当即将照片交还,惟心中颇艳羡千金,出至某客栈,巧遇一友人邓某,谈及应事。邓系辽东马贼出身,颇有膂力,初意颇愿充此役,继思无故杀人,徒自增罪,因力却所请。两下里密语多时,偏被栈主张某所闻,张与国民党员,素有几个认识,遂一一报知。国民党员,乃诘邓及王,王无可隐讳,乃说明原委,且言自己复绝,并未与闻。当由国民党员,嘱他报明总巡,一俟破案,且有重赏。
  这王阿法又起了发财的念头,遂径至卜总巡处报告。卜总巡即饬包探侦察,返报应在迎春坊三弄李桂玉家,挟妓饮酒。总巡乃亲由出门,领着西探总目等,往迎春坊,果然手到擒来,毫不费力。应桂馨到了此时,任他如何倔强,只好随同前往。到了捕房内,冷清清的坐了一夜。回忆灯红酒绿时,状味如何?
  翌日天明,由卜总巡押着应桂馨,会同法捕房总巡,共至应家,门上悬着金漆招牌,镂刻煌煌大字,便是江苏巡查长公署,及共进会机关部字样。巡查长三字,是人人能解,共进会名目,就是哥老会改设。哥老会系逋逃薮,中外闻名,应在会中做了会长,显见得是个不安分的人物。卜总巡到了门前,分派巡捕多人,先行把守,入室检查,搜出公文信件甚多,一时不及细阅,统搬入箧内,由法总巡亲手加封,移解捕房。一面查验应宅住人,除该家眷属外,恰有来客数名,有一个是身穿男装的少妇,有一个是身着新衣,口操晋音的外乡人,不伦不类,同在应家,未免形迹可疑,索性将所有男客,尽行带至法捕房,所有女眷,无论主客,一概驱至楼上小房间中,软禁起来,派安南巡捕看守。原来上海新北门外,系是法国租界,所有犯案等人,应归法巡捕房理值,所以英总巡往搜应家,必须会同法总巡。英人所用的巡役,是印度国人,法人所用的巡役,是安南国人。解释语亦不可少。至应宅男客,到捕房后,即派人至沪宁车站,觅得当时服役的西崽,据言:“曾见过凶手面目,约略可忆。”即邀他同入捕房,将所拘人犯,逐一细认,看至身着新服口操晋音的外乡人,不禁惊喜交集,说出两语道:“就是他!就是他!”吓得那人面如土色,忙把头低了下去。小子有诗叹道:
  昂藏七尺好身躯,胡竟甘心作暴徒?
  到底杀人终有报,恶魔毒物总遭诛。
  毕竟此人为谁,容至下回交代。
  
  宋教仁为国民党翘楚,学问品行,均卓绝一时,只以年少气盛,好讥议人长短,遂深触当道之忌,遽以一弹了之,吾为宋惜,吾尤为国民党惜。曷为惜宋?以宋负如许之不羁才,乃不少晦其锋芒,储为国用,而竟遭奸人之暗杀也。曷为惜国民党?以党中骤失一柱石,而余子之学识道德,无一足与宋比,卒自此失败而不克再振也。若应夔丞者,一儇薄小人耳,为鬼为蜮,跖蹻犹耻之,彼与宋无睚眦之嫌,徒为使贪使诈者所利用,甘心戕宋,卒之阴狡之谋,漏泄于一贩客之口,吾谓宋死于应,为不值,应败于贩夫,亦不值也。然于此见民国前途,殊乏宁日矣。
  
  第二十一回 讯凶犯直言对簿 延律师辩讼盈庭
  却说沪宁车站的西崽,审视捕房人犯,指出凶手面目。那人不禁大骇,把头垂下,只口中还是抵赖,自言:“姓武名士英,籍隶山西,曾在云南充当七十四标二营管带。现因军伍被裁,来沪一游,因与应桂馨素来认识,特地探望,并没有暗杀等情。”法总巡哪里肯信,自然把他拘住。但武士英既是凶手,何故未曾逃匿,却在应宅安居呢?说将起来,也是宋灵未泯,阴教他自投网中,一命来抵一命。可为杀人者鉴。
  原来武士英为应所使,击死宋教仁,仍然逃还应家。应桂馨非常赞赏,即于二十三日晚间,邀他至李桂玉家,畅饮花酒。此外还有座客数名,彼此各招名妓侍宴。有一李姓客人,招到妓女胡翡云。胡妓甫到,才行坐定,即有中西探到来,将应桂馨拘去。座客闻到此信,统吃了一大惊;
  内有武士英及胡翡云,越加谎张。武士英是恐防破案,理应贼胆心虚,那胡翡云是个妓女,难道也助应逞凶么?小子闻得胡应交情,却另有一番缘故。应素嗜鸦片,尝至胡妓家吸食。他本是个阔绰朋友,缠头费很不吝惜,胡妓得他好处,差不多有万金左右,因此亲密异常,仿佛是外家夫妇。此日胡妓应召,虽是李客所征,也由应桂馨代为介绍。李客闻应被拘,遂语胡妓道:“应君被拘,不知何事?卿与他素有感情,请至西门一行,寄语伊家,可好么?”李客不去,想亦防有祸来。胡妓自然照允。武士英亦插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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