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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停停大约走到下午三点多就再也走不动了。前面的路被堵得死死的,潘云飞看着一时半会儿走不过去,就让部队疏散到边上的竹林里面去。这次他长了个心眼,回头鬼子飞机再飞过来扫射,路上挤了这么多人,估计跑都跑不掉。
潘云飞派了警卫连连长王卫华过去看看,结果看了半天也没回来,潘云飞正奇怪呢,打算再派人过去的时候王卫华回来了。王卫华浑身是泥,脸上也都是油污,过来把事情原委一说,大家才明白过来。
原来有辆卡车陷到路上的弹坑里面了,边上好多部队都忙着撤退,没顾上他们。王卫华也是好奇问了一句:“这车上拉的啥啊?”
“长官,这上面拉的是机床。”
“机床是啥玩意儿,能造枪吗?”
“不好说,机床算是,嗯,啥都能造吧。”
“能造枪?”王卫华眼睛一亮,“能造枪那是好玩意啊,我来帮他们抬。”
结果凭着王卫华带的那几个人根本抬不动卡车:“你等着,我叫人去。”王卫华站到路边拦其他兄弟部队,但人家都不认识他,自然就不理睬。最后没法子,王卫华只好回团里找人。很快警卫连过来几十号兄弟带着绳子过来了,人一多就好办了,前面用绳子拉,后面的推卡车轱辘。
空中(3)
“兄弟们,跟着号子使劲啊。一二,兄弟们啊,加把劲啊,一二。”王卫华袖子卷得老高指挥着。
车子陷得太深,再加上边上全是淤泥,车子拖了半天也没拖出来。
“长官,团长让咱过来帮忙。”
“到前面去,把绳拴上。”
“捆实了吗?兄弟们,跟着号子喊啊!”
“长官,整个有劲头的号子,刚才那个没啥劲啊。”
“我操,你还想听戏啊。”王卫华恶声恶气地喊了一嗓子。
“长官,要不我喊一个?”
“行,你整,整得没劲头,老子崩了你。”
那个兄弟紧紧腰上的皮带,然后把帽子反扣着:“兄弟们,整个有劲的,来,一二,小日本啊,要打跑啊,兄弟们啊,回东北啊。”
“小日本啊,要打跑啊,兄弟们啊,回东北啊。”
这群从东北一路败退到上海的兄弟,就这么喊着号子从泥泞中将沉重的承载拉动着,向前,向前,向前……
整补(1)
“长官,侬打一打。”机器厂的一个中年人递了条毛巾给王卫华。
“谢啦!”王卫华看毛巾是雪白的,就推了回去,“兄弟,我脸上脏,回头我拿别的破布擦擦就成。”
“长官,不要客气。”中年人把毛巾硬塞给了王卫华。
“飞机,飞机。”有人喊着。
王卫华看了看,远处飞过来一架飞机,明显不是国军的。“警卫连准备,快,咱们把车推到路边去。”
“长官,谢谢了,车打不着火了,你们推推看,能不能推着火。”
鬼子的飞机一眨眼就飞过来了,低低地盘旋。王卫华听着那发动机的吼叫声感觉腿肚子有点发软:“兄弟们,赶紧推啊,把车推着了咱们就能撤啦。”
王卫华听见了鬼子飞机低空盘旋俯冲的声音,仿佛感到了死神降临。
飞机绕着他们脑袋盘旋了五六圈,但始终没有开火,王卫华一激灵,这架飞机没准儿子弹打光了吧。王卫华壮着胆子从边上兄弟肩膀上摘下步枪,对着飞机开了三枪。飞机转了两圈,迅速爬升飞远了。
大家惊魂未定,感觉浑身的力气全给吓没了,王卫华也是吓得够戗,大口大口地喘气。大伙好不容易把卡车推着了火,机器厂的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那架飞机可能是鬼子的侦察机,这条路有可能要被炸。”陈锋分析说。
“你咋知道的?”
“我是瞎猜,刚才我看见飞机上面坐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所以这么猜。”
潘云飞琢磨了一下,觉得陈锋的分析有道理。全团迅速集合,然后从田埂上面走,其他辎重能够抬的就抬,不能抬的才用大车拉。好多大车是被硬抬过去的,最后团里花了一个多小时才从断路那边绕道而过。
“咱们得提醒他们,不能一堆人堵在路上,能过的赶紧过,不能过的物资绕路。”陈锋说了一下,他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
“嗯,咱们不能做那种不管别人的事。王卫华。”
“长官,啥事?”
潘云飞把陈锋的话转述了一遍,王卫华快步离开了。不大一会儿王卫华回来赶上了团里的队伍。
“咋样?”潘云飞问。
“那边部队太多,好多军衔都比我高,根本不听。”王卫华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算了算了,估计没事。”陈锋安慰着,他心里也盼望着自己的预感是错的。
可惜陈锋的话音刚落,鬼子的飞机就过来了。远远看过去,断路那边被炸成了一片火海,黑色的浓烟直冲云霄。车辆残骸、被炸毁的房屋、炸坏的道路、炸塌的排水沟,刺鼻的燃烧气体夹杂着尸体恶臭远远飘过来,不知道造成了多少军人、平民伤亡。团里的兄弟都停住了脚步默默看着远方。
这次空袭给团里带来了深刻印象,刚才活生生的人现在可能都要长眠地下了,此后团里就更加重视行军中的防空以及防空工事的构筑。
团里一直走到半夜才到达目的地,到了之后大伙都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班长们挨个从地上把人拽起来,然后布置岗哨、流动哨。团里的军官也没办法休息,赶紧报消耗,增补弹药、物资。
兵员方面只能给团里补充进三百七十多人,如果加上临时补充进来的保安团部队,团里勉强够上七成员额。这样的编制在整个战区已经算好的了,很多部队团一级甚至缺员一半以上。淞沪会战的伤亡速度之快,令人触目惊心。
在整补区有四个团接受休整,大家都急着要搞到足够的弹药、物资,很多部队之间发生了打斗,甚至军官之间都有冲突。团里因为是临时整补,还需要尽快回到一线作战,大部分补充进来的士兵来不及详细询问就编入部队,基本上就是拿着花名册把名字记上了完事,很多兄弟胸前还是原来老部队的番号胸条。
整补(2)
另外一部分兄弟胸前还挂着伤票就回部队了。当时凭伤票还能领到委员长犒赏的十块大洋。一部分轻伤的兄弟不想到其他部队去,在医院简单包扎休息之后又回到原部队。
因为物资和弹药只够两个团,而部队来了四个团,所以物资实际缺口很大。团里还算不错,听说是八里桥阵地下来的部队,上面特地留了点物资下来,还是副官处打了招呼才留下的,不然团里连弹药都补充不上。
半数以上的兄弟一直忙到天亮才吃上一口饭,不过饭菜还不错,是当地老百姓送上来的。有蔬菜还有肉,每个班还能领到一瓶黄酒。不过大伙还是觉得烧酒喝得过瘾,但有总比没有强,黄酒瓶子往往一圈下来就光了。
团里全体官兵在上午睡了一觉,因为实在太疲惫了,一路走过来,还时不时轰炸,很多人因为整补物资和清点补充兵员,几乎一夜没睡。
上午睡觉的时候团里有了先见之明,提前把驻地设在一个偏一点的地方,而且严令下去,没有特殊的事情,严禁走出树林。班长们集中起士兵们训话,严格强调了纪律。为了防止新补充的兄弟抱团,和老兵合不来,基本上都是混编到各个班的。战场上面的消耗太大了,所以补充过来的大部分兄弟都几乎来自番号不同的部队,甚至有两次所在部队被打垮,两次补充到不同部队的兄弟。
这次整补后,基本上团里的兄弟都来自五湖四海,虽然主体上仍然以东北军为主。
上午团里把驻地设在偏僻的树林里面显然发挥了作用,整个上午两轮空袭,但团里没有丝毫损失,鬼子没有发现这支部队,但整补区其他部队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失。很多兄弟一觉睡醒了,别人告诉他们上午发生了空袭,结果很多人都不相信,说自己没听见。他们太疲惫了,倒在地上就睡得死死的。
唐冲的二营相对来说人员消耗还不算最大的,所以补充进来的兵员也不是很多。上午大伙都睡下的时候,唐冲又和营部里的军官核对了花名册和整补名册,确定了营里的确切实力。等都忙完了,唐冲发现自己居然毫无困意,坐下来就犯恶心,他知道这是让炮火的硝烟熏的。唐冲靠着树干倒在泥泞中本想睡上一会儿,但怎么也睡不着,最后索性不睡了,他跑到团部要了几张纸,然后坐在地上开始写信。
吾妻挚爱:夫于淞沪战场苦战了数日,深感我族与倭寇之巨大差距。每每倭寇来袭,则大炮、飞机、坦克攻之。我军则只能以血肉之躯图之,战场上尸横遍野,我军伤亡巨大。寇之火器军械之强悍,为世间罕见。反观我军,攻则步枪、大刀,守则只能以血肉之躯阻挡倭寇。待我儿成人,定要教习西方格致,师法经济,方能报我中华不衰。
吾决心,以死报国,与倭寇血战到底!以保吾妻!
抗倭之战,恐难以一时结束,需长期与之周旋。唐家自吾起,吾死,则子侄上阵杀敌,继续血战,如子侄死,则儿孙继续吾辈遗愿,直至完胜倭寇。
兵戈未止之时,吾唐家子弟,如死于沙场战阵,则处处皆为可死之地。如死于生老病死,则为唐家之耻!
他日,吾定当血溅五步,扬中华男儿豪气。如吾战死沙场,望来生再结连理!
北屋骡马当年购时为大洋十一块,妻若变卖,则不要低于此数。母亲每日需温热水敷脚,吾不能堂前尽孝,望吾妻代之。
夫民国二十六年(空格)月(空格)日淞沪战场手书。
写到最后几句,唐冲不觉热泪夺眶而出,他抬头看看天空,强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大声问道:“哪个兄弟知道今天是几号啊?”
大伙都在睡觉,唐冲怎么也想不起来今天的准确日期,他把信塞进口袋想着回头找人问清楚准确日期再说吧。想到这里他发现自己真是打仗打糊涂了,以前每天都会记日记,包括自己每日想法、进退都会记上,现在战事频繁,这个习惯也荒废了很久,等战事稍稍平息些,看来这个习惯还得恢复。
整补(3)
“长官。”
“啥事?”
“团里传令下来,半个小时后开拔。”
“嗯,我知道了。”唐冲晃了晃脖子,刚才低头写字脖子有些扭,自己好久没有练字了,本来还写得一手清秀的柳体字,现在全荒废了。唉,都是这场该死的战争。
唐冲看看怀表,发现怀表早就不走了,不是没上发条,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发流弹打到了表盖子上。整个表盖子和蒙面玻璃都被打裂了,里面的机械也坏了。
“看来老子命不该绝,老天有眼啊。”唐冲觉得这块表是个幸运物,这块表还是妻子几年前送的,没想到在这里救了自己一命。想到这里唐冲又想到自己的妻子,不知道此刻妻子在做什么,是否像自己这样想念彼此。
唐冲又看了看手中被打坏的怀表,他决定将这块表保留着,以后修好它,没准儿还能留给孩子用呢。
因为没有表,唐冲也搞不清楚时间,琢磨着可能半个小时快到了吧。他站起身,因为坐的时间太长,起来的时候脑袋有些眩晕。这让他很奇怪,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济?
“长官,你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