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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会白流,党和人民忘不了他。”
代主任正在给各位开会,在座的有汪、钱、唐、裘等。他笑颜如故,一副问寒问暖的样子,虚伪地:“一大早召集大家开会,就是来道歉的。昨天半夜的事情惊着各位的好梦了吧?”
在座的人都不作声。
代主任转向钱之江:“也吵着你了吧?那个人差点儿就到你们房里了……”
钱之江:“他没来我们房里,倒是你手下的三个弟兄来了。弟兄们的手可能没洗干净,去捂小姐的嘴,实在是不够卫生。”
唐一娜倒好,裘丽丽听了这话,差点儿要呕吐出来。
代主任:“不卫生的不是我的弟兄,我听说倒是你们的汪处长不够雅致,吓得尿了裤子。”
汪洋脸一红,站了起来:“谁在造谣?”
代主任哈哈一笑,示意他坐下,继续说:“我知道,昨晚的事一定是把你们惊着了,也吓着了。不过有个好消息,事情的结果却是给我们带来了机会。我很担心人多枪多,天又黑,弄不好会把送上门的活口给堵死了。还算有运气,老天爷帮忙,那个人虽然中了弹,却只是受了一点儿伤,眼睛还能看,嘴巴还能说。这就够了,这就是机会。我有种预感,今天天儿不错,我们可能都会有收获。”
黄一彪从旁观察着几位的表情。
代主任:“这样,我们先去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之后我请大家看戏。饭吃完了,台子搭好,好戏也就开场了。”
几个人在埋头吃饭,没有人说话。裘丽丽看着面前的饭菜,苦着脸,难以下咽。
童副官关切地问:“怎么不吃?”
裘丽丽小得几乎象蚊子一样的声音:“吃不下。”
汪洋:“有什么吃不下的?这儿环境不好,但饭菜还可以。”
裘丽丽要哭的样子:“我想起昨晚上捂我嘴的那只手,就想吐。”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不吃了。
裘丽丽失声痛哭:“我们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地被带到这里来,无缘无故地被当做共党嫌疑分子,我觉得我们已经不是人了,是个物件,没有自尊,没有脸面,还要象刺猬一样,互相扎,互相咬,都扎出咬出一身血来了……”
钱之江擦了擦嘴巴:“小裘啊,这有什么好难过的?本身人生在世,尤其是在乱世,更加象烟波江上的过客,悠悠天地之间,大江毕竟东去。古语说的好,日暮乡关何处去,千帆过尽。人是一叶浮萍,终将归入大海。想开些儿。”
童副官:“老钱,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酸文假醋的?”
唐一娜站起来:“什么酸文假醋的?钱总是把人生说透了,我也把我看透了,人终究生出来,就是要互相斗的,不斗就没意思,闲得发慌会生病,日子久了还要生事。”
钱之江:“树下的落叶,水上的浮萍,随风而走。但斗什么,有什么好斗的,你来我往,末了还不是殊途同归,都是一个死。”
唐一娜对裘丽丽,索性和盘托出:“裘丽丽,我告诉你吧,是我陷害了你,因为你跟我吵架,还跟我打架。”
裘丽丽看着唐,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唐一娜转对黄一彪和代主任:“裘丽丽根本没有看过那份电报,都是我瞎编的,就是赌气想把她也拽进来,跟我一块儿来吃这个苦头。有福绝对不能跟她一块享,有难她必须和我一起担。这苦头不好受,所以我要让她也进来受一受。我说完了。裘丽丽,你想杀我剐我,随便吧;代主任,你想毙了我,也随便吧。我看了这几天,觉得活够了。”
裘丽丽颤抖着身子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唐一娜的衣服。
唐一娜没有推开她,反而镇静地:“我说了电报和她没关系了,是我栽赃陷害,你们放了她吧。”
代主任拍了一下桌子:“疯了!你们都疯了!我谁也不放,来了就是客,请客容易送客难,来者都有份。即使她过去不知道这份电报,但现在知道了,晚了,我只能将错就错了。”
裘丽丽听罢,松开唐一娜,转而扑向代主任。代主任一闪身,黄一彪一把拉住裘丽丽的胳膊,就往外走去。
代主任狞笑着看钱之江:“钱之江,说吧,继续说,几句话就可以将这里搅得翻天覆地,我佩服你。”
钱之江淡淡地:“你不用佩服我,我只是把人尽皆知的道理说出来罢了。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吗?你的戏也该粉墨登场了吧?”
几人吃完了饭往七号楼走,代主任走在钱之江的后面,他冷冷地笑着。七号楼里,传出一阵阵的惨叫。
临时改成了刑讯室的会议室里,充满了血腥。一个伤员脸上、身上裹满了绷带,他蜷缩在地,几个特务轮番上去用脚踩他的伤口,不断有血渗出来,伤员压抑不住地发出嗥叫的声音。
黄一彪把钱、汪、唐、裘等人赶进会议室,裘丽丽回身就跑,被黄一彪一把揪了回来。代主任摆摆手,特务暂时停止了对伤员的折磨。
代主任:“我把机会先让给你们,好好看看,你们谁认识他?”
伤员脸上缠着纱布,只留下了鼻孔和眼睛,他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
几个人都不说话。黄一彪在看他们的表情,尤其是看钱之江。
代主任:“都不认识他?好好再看看,不要错过机会了。”
周围鸦雀无声。
代主任:“还是不认识?肯定?他可是你的同志,昨晚冒死前来搭救你的。‘毒蛇’的同伙,现在机会给你了,看清楚了吧?”
几个人还是都不说话。
代主任转对伤员,口气变严肃了:“告诉我,谁是你的同志,说!”
伤员艰难地抬起身子,看了看大家,摇摇头:“……我没有……同志……我不认识……”
代主任:“不认识?不认识你来找他干什么?总不会是牌桌上三缺一找人来了吧?”
伤员还是不断重复着:“……我不认识……我不认识他们……”
代主任:“这么说你不想吃敬酒,想吃罚酒?”说着,他对着伤员已经渗出鲜血的伤口,重重地踩了一脚。伤员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代主任:“带他下去,大刑伺候,我就想知道他的身体,到底是肉还是铁。”
两个特务把伤员拖走了,经过裘丽丽身边时,她禁不住浑身打起了哆嗦。钱之江扶住了她。
代主任看了钱之江一眼:“早听说共党分子顽固,可顽固的下场就是多吃苦头。‘毒蛇’的同党,你看见了吧,你的同志在为你受苦,你们不是一贯把同志当作兄弟吗?你难道就忍心你的兄弟这样受刑?在炼狱里苦苦煎熬,苦苦挣扎。即便人生苦短,也没必要如此对待自己的青春年华。谁无父母,谁无妻儿,可接下去将要发生的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钱之江也看了代主任一眼,听他继续往下说。
代主任诚恳地:“‘毒蛇’的同党,听我一句劝,不要再存有什么美好的企图了,我可以告诉你,你这位兄弟的最后下场,不是把你供出来,就是被我们活活打死。你要不相信,那我们就骑驴看唱本。”
几人或僵硬或漠然的神色。
代主任激动地几乎流下了泪水:“‘毒蛇’的同党,你的心好狠,太狠了!”
钱之江的心里,一直在翻江倒海……
从高处看去的七号楼和它对面楼,夹出中间一块空地来。对面楼上,横出一个木笼,里面竟是奄奄一息的伤员。木笼高高地被绳子吊着,上面是一个滑轮。
钱、汪、裘、唐等被带到楼前空地。众人都抬头看见了木笼,裘丽丽和唐一娜当时脸就白了。
汪洋也慌了:“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呀?”
代主任:“干什么?我就是要让大家当众看到,共产党是多么没有人性,没有人道,多么杀人不眨眼。这个人,一定不是被我杀的,而是被‘毒蛇’的同伙杀的。狠啊,太狠了!如果一个人是为了救我而身陷囫囵,但我眼睁睁地见他死,能救却不救,我将无颜再苟活在这个世界上。‘毒蛇’的同党,你是人吗?你还有良心吗?告诉你,只要我的手指头轻轻一动,这个木笼的绳子断了,这个人就会在我们所有人的面前粉身碎骨,死无完尸。那是一个怎样鲜血淋漓的场面啊,我不忍心看,我实在不忍心看。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毒蛇’的同党,木笼里你的同志只剩下半条命了,只要你站出来,我就放了他。我说到做到,绝不放空炮。”
钱之江眯起了眼睛,看着木笼里的伤员。
代主任冲伤员喊道:“共匪,你看到了吧,你听到了吧,你的同志不救你,我只好送你上路了。日后阴曹地府见了面,你可别怨我,怨你该怨的——你的同志!”
伤员使出全部的力气,大声喊道:“中国共产党万岁!红军万岁!”
代主任一咬牙,抬起手来——
“慢!”钱之江突然喊了一声。
代主任一愣。
钱之江也许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刺激了,他走上前去。唐一娜、汪洋、裘丽丽、童副官也都愣了。
代主任压抑住内心的狂喜,竭力平和地问:“你有事吗?”
钱之江同样平和地:“有事,我想和这个人说几句话。”
代主任一挥手:“把他先放下来。”
滑轮动了。木笼被放了下来,稳稳地停在了地面上。钱之江一直走到木笼跟前,看着伤员。
代主任紧张地看着他。
钱之江:“死是另一个生的开始,没什么可怕的,让我为你临终念念经吧。”
伤员半睁开混浊的眼睛。
钱之江就地打起座来,双手合十,口中喃喃自语的,开始念起经来。
汪、唐、裘互相看看。
黄一彪摸出枪来,上了膛。
钱之江念完了,轻轻地:“跟我一起祈祷吧,佛祖会在西天迎着你去的。”
伤员似乎心有戚戚然,他终于也伸出手来,合十,嘴里喃喃念了一句什么。
钱之江突然睁开了眼睛——
伤员的右手,分明是六指。
钱之江证实了,所谓伤员,实际上是叛徒“断剑”。他站了起来,对代主任,平静地:“好了,你可以送他上路了。有我给他做的临终祈祷,他会安详地离开肉身,到达西天另一个世界的。”
代主任:“钱之江,你真把自己当成牧师或庙里的和尚了,别拿菩萨吓唬人,我这就送他走。”
钱之江慢慢往后退去,代主任看着钱之江一直退到人群当中。
钱之江冷冷地看着。
代主任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拉上去!”
木笼又升了上去。
黄一彪把枪放回枪套里。
木笼里的“断剑”团在那里,一动不动,耷拉着脑袋。
代主任急了:“‘毒蛇’的同伙,你到底站不站出来?经也念了,我真送他上西天了。”
没有人再应声。
代主任:“我喊了,一——二——三——”
“断剑”又念起了《共产党宣言》,他有气无力地:“……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游荡……为了对这个幽灵进行神圣的围剿……”
代主任:“我马上就喊‘放’了,我只要喊出这个字,一切都完了。”他的手高高地扬了起来。
钱之江平静的眼神。
代主任的手又慢慢放了下来,他沮丧地轻叹了一口气——
说时迟那时快,钱之江突然从黄一彪腰里抽出他的手枪,手起枪响!
绳子被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