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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喝酥油茶的叶心钺,腾地一下从床沿上站起来,笑嘻嘻地说道:
“他们这些老阿里,打酥油茶的味道,一点都不比藏干差!而且他们的酥油茶都精心过滤的,保证喝不出一根羊毛来!”
苗师傅惊奇地插话:“怎么?藏干的酥油茶里能喝出羊毛来?”
“苗师傅不下乡,没法理解,难怪的。下乡喝茶喝出羊毛来,是毫不奇怪的,就像米里偶然吃到砂子一样。西饶副主任说,在老乡家喝上一年茶,能吃掉一个毛背心!”薛步青点头笑道。
谢大军笑笑:“太夸张了吧!”
薛步青也笑了:“是有点夸张的,不过,下乡喝酥油茶,吃几根羊毛是经常的事”。
苗师傅改变话题说道:
“哎,老薛!说正经的,县上的食堂搞成这个样子,咱们这些靠食堂过日子的人,究竟怎么办呀!”
薛步青认真地回答道:
“怎么办?山人自有道理。一句话,别人怎么干咱们也怎么干!这还不容易。只要谢组长一句话,同意咱们自己搞伙食团,说干咱们马上就能干起来。我的一个同学就在地区贸司管伙食,蔬菜我们一点都不愁!”
“办伙食团算我一个!”叶心钺第一个表态支持办伙食团。
谢大军非常赞赏薛会计平时一贯的乐观,遇事难不倒的那种精神。听如此说,便爽快地答道:“老薛是有点办法,只是,我们先别急,看上两天再说。第一,如果县食堂真的不办了,我们再干也不迟。第二,我们要干也不干私人小伙食团,要干就搞个商业食堂。”
薛步青一听,精神头大了:“啊!搞商业食堂,那就更好了。我们商业上原来就有的,再办也不难。原来因为县上统一搞食堂,我们才停办的。现在县上食堂关门,我们再开张,理所当然的事,不需要请示批准的。丁明光原本就是贸司食堂的炊事员,要回来,我们欢迊。畜产品上的林师傅是老炊事员,还有一个藏干青年人,食堂不愁没人。剩下的问题就是房间,把会计室腾出来就行了,我们可以在宿舍办公,门市部也有房间,一切都不成问题的!”
叶心钺:“万事具全,只欠东风了。”
苗师傅:“现在是万事具备,只看西风了……”
“哈哈哈!……”大家都心情愉快地笑起来。
县机关食堂问题,引起了全县干部们的重视,到处议论纷纷。柳卫东作为县委副书记,现在又主持县委工作,当然也不能充耳不闻。他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与办公室副主任武权谈话,政工组组长汪彤也在座。
柳卫东打着官腔对武权说:“周书记离开县上,把工作交给我来主持,县上工作还未铺开,你们办公室内部先出了乱子——新老干部打架,闹不团结,这等于公开向人们说,我柳卫东工作没干一件事,后院先着了火,影响太坏!”
柳卫东故意把头仰得高高的,脸色黑黑的,看也不看武权和汪彤一眼。
汪彤再次向武权挤眉弄眼,意在敦促他先说话。
武权此刻多少也回过一点味来,心想:既然问题出在办公室,自己又是唯一的领导负责全盘工作,功过都有一份。现在出了问题,自然应主动承担责任。领导思想上才能通得过。想到此,武权清了清嗓子,然后抬起头来,面对柳卫东,不管他理不理睬,表示诚恳地检讨道:食堂是办公室管的,工作没做好我有直接的责任!影响了县委领导的工作,首先;我应该作检讨。怪我平时对干部要求不严,吴魅作为管理员,自己捅漏子,有一定的责任,我非收拾他不可!”
柳卫东不屑一顾地叫道:“你收拾谁?小吴只不过说了句错话,可是他对工作是负责任的,炊事班长在食堂喝酒,炊事员说是从自己房子拿来的,谁证明?炊事员证明炊事班长,等于丁明光自己证明自己,是否真正可信?对管理员有意见可以提,但绝对不准动手打人!管理员直接负责食堂工作,论分工还是炊事员的上级。下级打上级,被领导者动手打领导,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小吴作为管理员,因为批评炊事班长在食堂喝酒,话说的重了一点,就被炊事员打了。你不收拾那打人的,还要收拾那被打的,你这样干,以后谁还服你,文化大革命已经进展到‘斗、批、改’阶段,还允许‘打、砸、抢’吗?你们也不想想!”
凭着敏锐的政治嗅觉,汪彤一下子领会了柳卫东的意图。脑海里同时形成了一套专业的政工干部的说词:“柳书记分析得实在是太透彻了。炊事员打管理员,这个事件,正像文革初期混乱阶段,如今在各级革委会领导下,‘斗、批、改’在全国都已经进入后期,想不到远在阿里高原的偏远小县竟然还有‘打、砸、抢’的流毒。事情虽然发生在办公室,但这一事例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了过去长时间里,县上的政治思想工作薄弱,干部群众觉悟低,思想基础差,风气坏,老虎屁股摸不得。机关作风存在着严重的问题。紧密结合县上的实际,深入调查研究,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迅速把邪气压下去,充分调动起骨干们的积极性,大多数人,就会很快团结在县委的周围。全县定会出现一个生龙活虎的新局面。”
汪彤说出了柳卫东想说而没说出来的话。他心里暗自高兴,面露喜色,不住地点头,表示赞许。
柳卫东的态度已大大缓和下来,汪彤的话音刚落,他便明确地表态说:“一个合格的政工人员,总要善于把握当局的脉搏,正确地理会领导的政治意图,拿出切实可行的措施,有力支持并协助领导工作。汪组长的想法,大方向是对的。愿望是好的。只是要很好把握才行。千万不要形成搞运动的局面,否则就会脱离了‘正面教育’原则,到头来造成被动,无法收拾……”
汪彤觉得自己的一套与柳书记合拍了,便得意地说:“瞧您说的!干别的不会,搞政治快二十年了。多少也学会一点方法的。您作为主持县委工作的一把手,只在上面唱一个‘正面教育’的调调,同时强调‘不搞运动,’但是‘欢迊反映意见,改进工作,解决问题’反复强调‘不扣帽子,不打棍子,’‘征前毙后,治病救人’就足够了。下面具体工作由我们深入群众,调查研究,灵活机动地去掌握。最后是好人冤枉不了,坏人逃脱不了,保证给你个小葱拌豆腐一青二白就是!”
柳卫东心里是满意的,本想当面表扬几句,又怕骄纵了部下,只是温和地说:
“心里想事情容易,做起来困难总是很多,要随机应变才是……那好吧,从明天起,我们在科以上干部中学几个‘正面教育’的文件,你们在下面就开始慢慢工作吧。我们面上既不发文件,也不造舆论,全靠你们会后在下面做工作了。机关工作这一块还是由汪组长、武主任一起来负责。小事你们定,大事汇报给我。本着先把问题找出来,弄扎实,处理不要急,放在后期慢慢来,只要把问题牢牢地抓到手,就等于成功了一半……不过,我还要强调一下,你们一定要多深入群众,实事求是,不准搞错!”
管理员吴魅与炊事班长丁明光吵架后,便借口“被打”,对方未“认错道歉”从此不干管理员工作。在武权的暗地支持下,终于在县财政上当了出纳。
炊事班长丁明光在吴魅离开食堂后,便主动找到办公室副主任武权说:
“吴魅既然已经离开食堂,请办公室尽快重新派管理员,否则食堂无法工作。”
武权却得意地说:“吴魅是被你打走的,除非你亲自去赔礼道歉,把他请回来,否则,我也没办法……”丁明光一听火不打一处来,毫无顾及地冲武权吼道:“武主任!你这种说法不公正,打他两拳是我个人不对,可是他把食堂的东西,随便给人拉关系,讨好领导,现在又放弃工作,搞垮食堂,这么严重的问题倒没人管,反过来揪住我不放,你是甚么意思?”
武权听到丁明光没有一句软话不说,还敢公开向他这个办公室领导叫板,顿时也怒气冲天。他用斜眼看着丁明光恶意地冷笑,同时反问道:“什么意思?你说什么意思?别的先不说,你丁明光还是个复转军人打人就不对!听说过去的管理员就是被你打跑的,你不道歉,第三个管理员谁还敢来?你丁明光厉害,今天打管理员你不道歉,明天连我也打起来了,你还有没有一点王法?”
丁明光气冲脑门,脸色铁青,抖衣乱颤,大声叫道:“你蛮不讲理!你还是个领导,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这个炊事班长,我是干不了啦,我也不想干了!”丁明光拉开门,“啪”地一声带上,三脚两步直奔政工组汪彤的房间。
武权冲着跑出去的丁明光:“你爱干不干!反正我管不了你,想哪去就哪去!”
丁明光当然听的清清楚楚。他别无选择,用力地敲开了政工组长汪彤的门,一步踏了进去。
丁明光从汪彤房子出来时,已经是转怒为喜了,汪彤紧跟着他竟直往贸司院子起来。他们走进商业组副组长谢大军的房间。除谢大军外,还有县革委副主任李刚义、政工组干事叶心钺也在座。
一见汪彤与丁明光一同进来,都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同声让他们“坐下”。
谢大军让过烟以后,半开玩笑地主动说道:“汪组长亲临敝所,当有要事相告,‘臭老九’谢大军愿洗耳聆教!”
“谢组长脑子十分灵光,不愧为大学毕业生,本人不胜钦佩!”
工农兵出身的李刚义副主任是一个直言快语的人,他想知道正题。便插话道:“你们这些人说话总是咬文嚼字的,有话快直说吗!”
汪彤转头先看着丁明光:“老丁还是你自己先说说吧!”
丁明光很爽快地说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说。”
丁明光面朝谢大军:“不好意思,是我想麻烦您。现在机关食堂办不下去了,我在办公室没事做。我原先是贸司调出去的,我还想回贸司来,干什么事都行。我已请示过政工组,汪组长要我当面征求您的意见……”谢大军似乎早已意识到了,不假思索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再看看丁明光与汪彤,想出恰当的措辞后便爽快地答道:“人事调动,是组织部门的事,调出、调入,只要组织部安排,况且又是贸司老同志,我们理应表示热烈欢迎!烦汪组长下个通知给我们,会计上好按手续开工资。”
汪彤高兴地笑了:“这个自然!”
李刚义有了一种皆大欢喜的感觉,他高兴地说:“好啦!丁师傅,你的困难解决了。你回贸司想干什么呀?”丁明光如释重负地回答:“我服从组织安排,干什么都行。我在贸司时营业员、业务员、炊事员什么都干过。我在部队就是炊事班长。”
“你们准备叫丁师傅干什么?”
李刚义看着谢大军问道。
谢大军毫不为难,立刻回答说:“丁师傅的菜炒的特别好,从到县上第一天开始,截止三天前,我觉得食堂因陋就简,主动克服困难,工作做的还是不错的。现在机关食堂没了,我们在食堂吃饭的人又多,困难也最大。为不影响工作,我们准备把商业食堂再办起来——他们原来就有的。自丁师傅调县食堂这里才关了门。现在丁师傅又回来了,我们再把商业食堂恢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