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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微笑着,把最后一个饭团塞进嘴里,大踏步走回营中。
“大家准备出发!”
他一边高声喊叫着,一边走到随军管理后勤的主簿刘穆之面前。
“道民,粮草可以全部丢弃了。”
“今天就进京城吗?”
穆之微笑着问。
“嗯,大概在黄昏之前吧。”
刘裕点点头。
这两人一问一答,似乎挡在面前的两三万敌军已经完全透明了一样。
“好吧。”穆之随后向助手发令,丢掉所有的余粮。
刘裕又环顾四周一眼,此时士兵们已经零零星星地站了起来,往各队队长的所在集合。
“年龄五十以上,十五以下的人,不用归队,都到我这儿来!”
他扬声喝令,不一会儿,大约有八九十人在他面前聚拢。
“你们都拿上两杆旗帜,分几队登上山头,迎着日光挥动大旗。”
老弱兵卒举旗出动之后,刘裕向匆匆赶到身边的刘毅、何无忌扫了一眼,三人同时无言地点了点头。
“出发!”
各队步兵奔跑着向前线行进而去。
楚兵的阵势,在东陵为桓谦、何澹之军,共一万三千人;覆舟山西,则为卞范之的七千人。
这两万大军中,桓玄的嫡系约有五六千,其他一部分为原来的东晋禁军,一部分为刘牢之灭亡后收编的北府军。
当天清晨,桓谦和何澹之两员主将走到阵外,眺望敌军的布置。
如前所说,桓谦是个方脸膛,不苟言笑的人;至于何澹之,则最初是老资格的北府将领,在和刘牢之的火并中落败而投奔雍州刺史杨佺期,在随后的后秦侵攻东晋之战中困守洛阳,一度被后秦俘虏,桓玄登基之后他才重获自由,归国成为桓玄麾下将领。
他这一生,可谓历尽了坎坷,削瘦的脸上刻下了岁月的沧桑。不过,仪表服饰却十分工整,很注意修饰。
两人仰天向蒋山上望去,不由同时“呀!”的叫了出来。
在青绿色的山谷间,布满了红色的义军旗帜,迎着阳光反射出耀眼刺目的光。总之,敌兵数量莫测多少,就算拥有上万大军也未可知。
“不是说昨天敌军只有千余乌合之众吗?”
桓谦愕然地问澹之。
澹之的脸色也一片惨白。
“大概是收编了吴甫之、皇甫敷的降兵吧,也许邻近州县的军队也赶来会合了。”
“这可真是非同小可哪。”
两位大将不约而同地嘟囔着。
他们火速派人向桓玄报告此事。
“刘裕军四塞山谷,不知多少?”
听见这样的报告,桓玄不禁目瞪口呆,在龙床上跌坐下来。
“桓谦、卞范之,你们把朕害得好惨!”
他恨恨地埋怨着:“如果不是听你们的话,让吴甫之、皇甫敷两人出阵,使敌人得以耀武扬威,怎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然而,这并不是埋怨就能解决得了问题的。他不得不又下令武卫将军庾祎之率领京中的精兵锐甲,作为副军前往覆舟山支援桓谦。
发布命令之后,他还是六神无主,感到好像被巨石压迫肺腑一样,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把殷仲文叫来!”
他突然对侍从大喝一声,当侍从正要离去时,他又压低声音说:
“千万不要声张,把他悄悄带来就好。”
说完之后,他无力地倒在龙床上,一声声叹着气,心中无限悲苦。
大约二十分钟过去,长相俊美的仲文踏着小碎步急急走了过来。
“陛下有何吩咐?”
“卿走近点。”
仲文依言走上台阶,桓玄便小声嘱咐:
“立刻到石头城边的港口,征集附近的大小船只,越多越好。不过,千万不要大张旗鼓,明白了吗?” “啊!”
仲文张着嘴,一时没回过神来。
“唉,卿还没听懂吗?这建康恐怕是守不住了,朕打算回江陵重整旗鼓,再与反贼决一雌雄!”
——原来如此!
仲文恍然大悟,他虽然心里慌张,但表面上仍尽量保持镇定。
“那么,臣这就去办。”
他匆匆退了出去,脑子里一片混乱。
——没想到真有这一天啊!
他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巨大家产,自从依附桓玄以来,获赠的和其他官员贿赂的金银珠宝价值数以亿计,在这仓促之间,恐怕是没办法搬运走了。
——只好先这样了。
他离开建康宫,先回府让家人收拾细软,把财宝全都埋进土中;然后再飞马赶往石头城,开始遵旨收罗船只。
正当京师君臣们一片慌乱时,在蒋山上,倒桓义军已经做好了出阵的准备。
由于在江乘、罗落两战中的伤亡,再去除摇旗呐喊的老弱兵士,义军总兵力大约还剩下一千三四百人。
而在东面的主要战场上,桓谦、何澹之军则为义军十倍之多的一万三千人;除此之外,西面还有卞范之七千人;而在赶来途中的,还有庾祎之的数千精兵。
说是以一当二十,也决不会有半点夸张。
不过,在这些战士们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畏惧或惊慌。
刘裕注视了片刻山下如雪片般的楚兵阵容,缓缓转过头,凝视着自己的部下们。
这些人,有半数以上都是当年的北府兵将。近两年来,由于桓玄对北府精兵的忌惧,不断打压分化北府军。以前的军中名将,大多都被清洗整肃,士兵也失去了昔日的尊严,被桓玄嫡系的兵将像牛马般呼来喝去。
刘裕仍凝视着他们,不知不觉中,有泪光在眼眸中闪动。
“自从三十年前(北府建军至今实际为二十六年)谢车骑(谢玄)创建北府兵以来,堂堂的北府男儿就是大晋独一无二的顶梁柱!”
他大声呼喊着。
“二十年前,在氐虏百万军势来袭之下,是北府男儿用自己的刀枪力挽狂澜,取得了淝水之战的大捷。事到如今,我们北府被桓玄压迫欺凌,连走狗都不如。这样的日子,诸位难道能甘心忍受吗?”
“决不!”“打倒桓玄!”
军中响起了低沉的回应和呐喊。
“那么,就让我们像真正骄傲的北府男儿一样,在今天轰轰烈烈地战死沙场吧!”
刘裕用力举起紧握的右拳,双眼放射着像烈火般的熊熊光焰。
“让楚人见识见识北府三十年来的豪勇。像在淝水大战时那样一以当百的奋战,再一次解救国家的危亡吧!”
“嗬!”
军队像被主帅的目光点着了似的,视线所及,无不狂呼呐喊,沸腾了起来。
“呼”的一声,刘裕从亲兵手中接过大旗,高高向前举起。火红的旗帜在艳阳的照耀下像燃烧般起伏翻卷不休。
“冲锋!”
随着主帅的这句号令,义军将士个个眼泛泪光,咬牙切齿,像奔流的岩浆般向山下的敌阵直泻而下。一时之间,喊声震得山摇地动!
“啊,来了!”
桓谦和何澹之看见敌军气势汹汹的扑下山来,无不神情紧张了起来。
“开始吧。”
两人互望一眼,当即前往各自军中发号施令,进行防御作战。
一万三千楚军,立刻全部刀出鞘,箭上弦,依着栅栏、壕沟布下坚阵,犹如数十道巨石筑成的堤坝,横在岩浆般流下的倒桓军前方。
负责从东路进攻的,是刘毅的四百余人,骑马行进着,他抬头望着天空。
“云在向西南方急速移动,正是火攻的好机会!”
注意到了有利的风向,他马上让士兵们准备火把。刘毅部从东面突入敌阵,开始向敌人的栅栏、壕沟和营帐投掷火把。在强劲风势的作用下,熊熊的红色火舌以燎原之势在楚军阵地上蔓延开来。
“竟然用火攻!”
桓谦十分狼狈,只好放弃被火攻的阵地,让士兵们向后撤退。
与此同时,刘裕和何无忌的人马也奋勇冲杀,逼得楚军连连退却。
“喝呀!”
独眼巨汉蒯恩如天神般抡动着丈八的铁矟,左冲右突,楚兵在他面前如鸟兽般纷纷惊散。还有刘钟的彭城义队、孟龙符的京口游侠儿队,都像狼群一样无畏无惧地冲锋陷阵着。
狂呼,惨叫,刀枪对刀枪,刀枪对肉身的碰撞和撕裂一浪一浪地高涨起来,回荡在战场的天地间。倒桓军势不可挡,汹涌前进。
偶尔,义军们会遇上几队战斗极为顽强,进退有章法的军队,立刻就有人认出敌阵中有自己的亲友。 “某甲!”“某乙!”
他们大声呼唤对面的亲人和朋友。
“你们还在为楚人卖命吗?北府兵不打北府兵!”
听见亲友的呼喊,敌军中的北府旧人先是犹豫动摇,随后便意志坚定地推倒栅栏护墙,返回身向后面的楚兵进攻,变成了倒桓义军新的前锋队。
在整个东陵战场上,都出现了这样一群群、一队队的倒戈者,万余人的楚军顿时陷入大混乱,就连该向谁攻击都糊涂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桓谦用力扯着胡须,悲痛地想着,十倍于敌方的大军,居然这么快就土崩瓦解了。
“杀啊!”
“打进京师!”
义军和倒戈部队的喊杀声震耳欲聋,响彻云天。
“烟焰张天,鼓噪之声震京邑。”
史书上留下了这样的纪录,就连在建康的街巷里,也能看见东北方腾空而起的烈焰和浓烟,听到犹如天崩地裂般的呐喊。
万余大军,就这样全军溃散了。
与此同时,在覆舟山西设阵的卞范之军,也看见了此一奇观。
“完了!”
“我们打败仗了!”
楚兵无不窃窃私语,焦躁而又恐惧。
——终于还是吃了败仗。
望着红黑色的半边天穹,瘦小的卞范之悲伤地昂起头,心里充满了忧郁。
——是我的智慧枯竭了,还是桓氏的命数已尽?
楚朝首屈一指的兵法家无意识地拧着马缰,苦苦思索。
终于,他毅然地拨转了马头。
“无论如何,不能把这些兵力也在此地无益的消耗了。为了日后的卷土重来,必须忍受一时的耻辱。”
范之率军向京邑退走,沿路不断有三五成群的,甚至几十上百人的士兵往荒地、树林逃亡而去,到达目的地之后,也只剩下三四千人。
同样的,庾祎之的副军也卷入了溃退的风潮中,不成阵列地向归途退去。整支京师防御军,已经全线瓦解。
这一幅大溃败的场面,很快就已波及到了建康城中。桓玄匆匆下令,在宫城前集结最后的数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