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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进寿心领神会,他和王焦氏一道来到御花园,王焦氏叫过溥仪,道:“万岁爷,你整天在这里看什么呀?”
“嬷嬷,我在看蜻蜒。”
“你知道蜻蜒吃什么吗?”
“张罕达说吃蚊子。”
“我讲个蚊子的故事给老爷子听听,好吗?”
“好!”溥仪的脸上露出笑容,他伏在王焦氏的腿上仰头听着。
王焦氏讲道:“有两个人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总也睡不着,因为有蚊子总是在他们的脸上耳朵旁飞来飞去,嘤嘤乱叫。其中一个人说道:‘张三,我们用被子蒙住头,蚊子就叮不到我们了。’过了一会儿,张三憋得太厉害,就从被里伸出头呼了口气。这时,他却见到了萤火虫,他马上叫道:‘老天爷啊,蒙住头也没有用,蚊子打着灯笼在找我们呢?”
“哈哈哈——”小溥仪笑了起来。他说道:“这个张三,连萤火虫也没见过。我在中南海见过多少次啊。”
阮进寿见皇上显出高兴的神情,忙道:“万岁爷,奴才再讲一个蜻蜒的故事。”
“快讲。”溥仪命令道。
阮进寿讲道:“从前,一位老先生想知道蜻蜒有什么习性,于是就抓了只蜻蜒,在它尾巴上拴了根细线作试验。他把蜻蜒放在手掌上说‘飞’,蜻蜒就展翅飞了。老先生把蜻蜒又收回来,掐去它的翅膀,又将他放在手掌里命令说‘飞’,当然蜻蜒再也不能飞了。于是这位先生写道:‘当人们将蜻蜒的翅膀掐去后,它就成了聋子,再也听不到人们的命令了。”
“嘿嘿”,皇上笑了起来,“老先生太迂了。”
“万岁爷,吃栗子吧,可香了。”王焦氏道。
溥仪于是接过王焦氏和阮进寿剥过的栗子,大吃特吃起来。王焦氏和阮进寿见万岁吃得香,自己心里也高兴,就忘了对万岁爷的食量加以控制。谁知这一吃,竟把皇上给撑着了。晚上,皇上翻滚着嚷着肚子疼,又吐了好些生生的栗子。阮进寿忙叫来御医,御医说皇上是消化不良。
第二天,隆裕太后来到皇帝的床前看了看,问明了太医和太监们说的情况,又喝令打阮进寿二十大板,并命令以后决不许给皇帝吃硬食,她气呼呼地道:“今后只许给皇帝吃粥——他肠胃本来就弱,经你们这一折腾,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
一天、二天,十多天过去了,隆裕太后仍然只许给溥仪糊粥吃。
“我饿,皇额娘。”溥仪向太后道。
“饿也不能吃硬饭,这是治消化不良的最好的法子。”
“我饿”,“我饿”。溥仪不止一次地向隆裕向太监、向王焦氏叫喊,除王焦氏给他点奶吃以外,没有一个人管他。
他来到狗舍,见狗在香喷喷地啃着骨头,真想也拿骨头啃一啃;他在御膳房见师傅们把那残汤剩菜倒掉真想去抓几把塞在口里……
一个月过去了,隆裕太后仍不让他吃“硬饭”,只许他吃糊米粥。
这一天,天空被薄云遮着,凉爽得很。隆裕和溥仪一起到中南海游玩。
溥仪有气无力的走着。他看旁边的小鸟似乎也被饿昏了,懒懒地飞着;听那青蛙的叫声,一如肚子空空的,声音软绵绵的。
“咯咯咯——”唯有太后和小德张发出刺耳的饱满的笑声。
“皇帝,皇帝!”隆裕叫道。
“儿臣在!”小溥仪从迷糊中清醒过来。
“你把金鱼喂一喂。”隆裕道。
一个太监给溥仪两个干馒头。
馒头!溥仪在心里欢呼着。他接过两个干馒头,肚子里在咕咕的翻滚着,他情不自禁,狠命地咬着干馒头。
“快,快,慢一点就吃不上了!”似乎有一个人在催着溥仪,他狼吞虎咽,他囫囵吞枣,他……
“万岁爷在干什么?”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皇帝停下。”隆裕太后叫道。
溥仪似乎明白了什么,吮着手上的馒头渣子的嘴唇马上不动了,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隆裕太后。
“今后不许皇帝看鱼了。”隆裕命令道。
回宫后,小溥仪又捏着鼻子喝下汤药,隆裕说别让干馒头把胃撑得更坏了。
禀承隆裕大后的懿旨,太监们对溥仪看得更严了,皇上再也没有机会能偷吃一丁点东西。太监们越戒备,就越刺激着小溥仪的食欲,便越刺激着他抢吃抢喝的欲望。有一天,各王府给太后送来贡品——每月初一、十五各王府按例都要送食品给太后。这些贡品放在西长街,被小皇上看到了。凭着一种本能,他直奔其中的一个食盒,打开盖子一看,里面是满满的酱肘子!小皇上抓起一只就咬。太监们大惊失色:
“万岁爷,快放下来!”
小溥仪哪管他们的喊叫,直往嘴里填,可刚入嘴里,几个太监一拥而上,硬是把肘子抢下来。
好香的一只肘子!溥仪人小力弱,虽然拼命抵抗,也只能添一舔嘴唇。
又是许多天过去了……
“老祖宗,奴婢说的也许不对,可是照奴婢看,若再这样治万岁爷的胃病,恐怕会病得更厉害。”王焦氏跪在地上碰着头,磕着额,求隆裕太后停止她那种“饥饿疗法”。
御医也道:“老祖宗,皇上的胃病已经好了,可以正常进膳了。”
“那好吧,”隆裕道。“不过,你们听着,有哪一个再不慎让皇帝得了胃病,非把他打个稀巴烂不可,听到了吗?”
“嗻——”大家齐声答道。
可是有一天,太监们吓坏了,小皇上趁人们不注意一下子吃了六个春饼!
“快!快!”张谦和叫道,“两边抓着!”
于是有两个太监左右提起小皇帝的双臂,像砸夯似的在砖地上抖了一阵。
这真是个异想天开的消食方法,不过看来很灵验很有效,张谦和们很满意,因为皇帝没有让春饼撑着,没有因此而犯胃病。
二、腐败反动 风雨飘摇
一面是革命党,一面是立宪派,大清朝的日子真是难过。乾清宫里,摄政王代宣圣旨,决定先成立一个皇族内阁,挡一挡立宪的舆论。小皇帝不解地问道:“立宪?立宪了我还是最厉害的吗?”……
溥仪挥舞着雍正皇帝传下的宝剑,一下又一下地向身边的太监刺去。太监满头满脸的鲜血,似乎更刺激了溥仪,若不是摄政王“请”下了宝剑,这太监只怕要死在小主子的剑下。溥仪气犹未平,还在不住口地喊着:
“格杀乱民!”可是,大清国东南西北的“乱民”,真是这小皇帝杀得完的吗?……
楼小能容膝,檐高老树齐。
开轩平北斗,翻觉太行低。
“好诗!气势恢弘,格调沉雄。大帅此诗的胸襟,不下高祖唐宗。”
袁世凯笔还没落,冯国璋就拍案叫绝。
“如今天下飘摇,正是大帅大展弘图之时。此时,大帅如龙潜渊,不知何时能腾天而起,学生请大帅指点迷津。”段琪瑞道。
“你二人多次微服来此,以我看,还是不来为好,如今我们大家都是居晦养韬之时,不可行藏尽显。以前我虽然位居要害,你们和我其实都是亲兄弟。如今我下野归田,虽然二位老弟不忘旧情,屡次来访蜗居,但也应看到,这必然引起当权者的注意。为稳妥起见,为保存我北洋一脉,我送你们一个字——”袁世凯又饱醮浓墨写下一个大字——“忍”。
冯国璋道:“如今各省立宪运动风起云涌,孙文、黄兴之匪徒气焰日益嚣张。黄帝乃一小儿,载沣、载洵、载涛兄弟又孱弱无能,其他人等,也只会贪默。如此,朝政日非,大乱将至。若论平乱人才,李鸿章算得上是行家里手惜早已去世,张之洞也算是个人才,最近也已去世。现在只有大帅一人,大帅若再不出山,一味‘忍’下去,危机必迫在眉睫。”
袁世凯道:“如大局不糜烂,载沣之辈决不起用我,果真糜烂,则恐怕我出山时,不好收拾。所以你们回去以后,要对形势严加控制。对孙文黄兴之徒的打压,决不能手软,但又要留有余波;而对立宪派,则一同鼓吹播扬,与他们建立感情。”
“我们懂了,”段琪瑞道,“朝中之事,大帅也不可掉以轻心。”
袁世凯道:“段老弟所言甚是,但料也无妨。徐世昌与我有几十年的交情,与你们也都是血脉相连,同是当初练兵时的刎颈之交。所以,朝中有什么事,他会及时处理的。另外,奕劻等人既是皇族亲贵,又是朝中首脑,相来为我所用。如此则确保无虞。”
冯国璋道:“这样,我等就放心了。”
段琪瑞道:“大帅倚重杨士琦和杨度,会不会有什么闪失?”
“杨士琦是立宪要人,杨度则不仅为维新党人所信赖,与同盟会之徒也过从甚密。据我所知,他在东京的寓所,有‘留日学生俱乐部’之称。像黄兴、宋教仁、陈天华、刘揆一等同盟会要员都与他经常往来。二位老弟所担心的可能就是杨度。我仔细研究过,这杨度当初被认为是维新党,本来是笑话,而他与同盟会的交往,也不是有什么革命主张,他这个‘毛’是看哪张皮好便依附在哪张皮上。”他又补充说道:“杨度,字皙子,是湖南湘潭县人。光绪二十七年朝廷开经济特科时,他和梁士治同往应试,梁士治中了一等第一名,他中了一等第二名。西太后向瞿鸿(礻几)谈及特科中试人才时,瞿鸿(礻几)信口答道:‘第一名梁士治是梁启超的兄弟,孙文的同乡,他的姓名又是梁头康足——康有为原名祖治,其人可想而知?’瞿鸿(礻几)把三水人梁士治当作新会人梁启超的兄弟,又把香山县和三水县当成一个地方。这是笑话,不过西太后听到革命党和维新党的名字,就吓得变了脸色,撤换了阅卷大臣。杨度因新党嫌疑逃往北京。”
“大帅真的是结交天下英雄,预闻天下大计。”冯国璋道。
“二位老弟,此来我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临别也没有什么好送的。但我想,如今正是艰难困顿之时,我们每个人,特别是二位老弟,都要结交天下英雄好汉。我这里有些散碎银子二位拿回去做大事吧。”
“大帅正在困厄之时,还需花费。而我们每次来都蒙厚赠,实在汗颜。这银子,我们绝不能收。”段琪瑞急忙推辞,冯国璋也坚辞不受。
“别见外了,都是自家人。你们跟我打天下已多少年了,怎么还这么客气。我家世代为官,土肥地丰,家底殷实。我在山东做巡抚和在直隶做总督时,又积蓄了不少,这些你们是知道的,如今你们正是用钱之际,就不要再推辞了。”
“报——”
袁世凯让奏报的人进来,那人拿一封信交于袁世凯,袁世凯看罢,嘴角露出笑容,向段冯二人道:“又有好事了,赵秉钧从北京来信,说他已获知近日广州革命党将有大的行动。他问我如何处理,你们看怎么办?”
赵秉钧原来是巡警部侍郎,是袁世凯一手提拔的特别头子,现在是善耆的手下,管着北京的巡警。
冯国璋道:“大帅的意思是,有两个拳头打向清廷:一个是立宪派,一个是革命党。我们要托住一个拳头而又要砍下一个拳头。我以为赵兄的这个消息应让朝廷知道,以弥灭革命党人的星星之火。”
段琪瑞道:“以学生看来,广州地处偏远,对腹地影响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