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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岂仅览山水,两国中盟日月昭。
放下笔,放眼望去,海天空阔,心潮逐浪。溥仪觉得,自从他重又登上皇帝宝座后,周围的一切都变了,空气也更新鲜。如今,受了日本人这样的接待而回国,更使他看到他高贵的地位,他想:“天皇与我平等,天皇在日本的地位,就是我在满洲国的地位。日本人对我,当如对其天皇者同。”
一天,在新京的宫中,溥仪正训导几位读书的侄子,让他们努力,为以后祖业的完全恢复奋斗,新任关东军司令南次郎来拜会,溥仪连忙去了勤民殿。
南次郎道:“皇帝陛下,我们以为,郑孝胥已不适宜再做总理。”
“我也这样看,”溥仪早就对郑孝胥专权不满,于是道,“我看,总理就由臧式毅来代替他吧。”
“这个,皇帝陛下不必操心,我们选定了人。”
溥仪心中略有不快,道:“谁?”
“张景惠。”
溥仪不再说什么,心里隐隐地感到,他的地位并不是像前些日子访日时想的那样,日本人对他,并不是像对天皇陛下一样。
南次郎又道:“皇帝陛下,关东军决定,在您的身边配值个御用挂,随时供皇帝驱使,也可通过他随时和关东军联络。”
“这个人是谁?”
“他是皇帝的老熟人,也是皇帝殿下的朋友,吉冈安直。”
溥仪的不快很快又打消了,因为吉冈安直确是他的熟人,溥仪对他的印象确实很好。
南次郎走后,溥杰恰好进来。溥仪则要说话,溥杰却慌忙抢着说道:
“皇上,十四格格被日本人抓起来了!”
“这怎么可能!”
“确实是这样。”
“什么原因。”
溥杰想了想道:“看样子我们对日本人有太多的幻想。日本人只是要我们满足于满洲国,绝不想让我们恢复大清。所以十四格格在锦州一带建起了更大的队伍的时候,日本人就不愿意了。”
不错,早几天溥仪还接到十四格格的信,说她已组建了十多万人的军队,有原来张宗昌的,有张学良扔下的,也有其他的土匪。但这确实是一支很有战斗力的队伍,而且正在扩大。现在听溥杰这么一说,又联系到南次郎刚才对新内阁总理的任命,从日本回来的豪情,已灰了大半。
半晌,溥仪道:“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关东军要派吉冈安直来做我的御用挂。”
“什么叫御用挂。”溥杰似乎首先对这一名称感兴趣。
“行走、秘书之类的吧——我也不清楚。”
“恐怕他要‘挂’在皇上的身上。”溥杰忧虑地道,“这个人心机深沉,手段极高,又阴狠已极。这一点,我是有体会的。”
溥仪倒抽了一口凉气,哪里还有在日本时的兴高采烈。
不过,对十四格格,他们的耽心是多余的,过不了多少天,报纸上登出她在京都与一些日本贵族在一起观看相扑比赛的照片。溥杰心想:我本来打算让皇上出面救救她,看来,她的生存能力是很强的。
几个月之后,川岛芳子的身影则是在上海、北京等地出没。凭直觉,人们以为,川岛芳子出没的地方,往往是日本人要动手的地方——满洲的人们悄悄地等待着。
但是,令溥仪和满洲大臣们感到惊慌不安的事一件件地发生了。先是郑孝胥的儿子郑垂暴死,死时脸色黑紫,特别难看,而郑孝胥,也不得随意走动,时刻受关东军的保护。于是他便只有在自己的斗室之内写写画画,三年后同的儿子一样,不明不白地暴病而死。
溥仪回新京许多日了,这一天,突然来到婉容的房间,房门口,他看见李玉亭。李玉亭向他请了安,便转身走了。溥仪对他并不怀疑,作为内随侍,祁继忠走后,最亲近的只有他一人了,在这缉熙楼中,他随处都可以走动。
“皇后,你怎么到现在还没起来。”
婉容还躺在床上,一张毯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婉容道:“我这几天不太舒服,起得晚了点。”
“有什么大毛病吗?要找医生来看吗?”
“没什么,没没什么。”婉容慌忙地道。
“那好,今天我闲着没事,正好轻松一下,咱们到那边游泳去。”
“这……”
“一定去!我在日本学了几招,教一教你,我先去了。”
缉熙楼西边建有游泳池,溥仪脱去衣服,和几个随侍在里面游了几个来回,方见婉容出来。婉容穿了件很大的旗袍,缓缓地走到池边。
溥仪道:“怎么穿这样的衣服,难看死了!”
婉容道:“夏天穿着凉快。”
溥仪爬上来,道:“下来更凉快,游一会儿吧。”
“今天算了,我没换游泳衣。”
“这有什么?”
冷不防溥仪把她一抱,纵身跳入水中,婉容大惊:“皇上!皇上!别,别,我真的病了,病了……”
溥仪大笑,推了她几下,游到别的地方去了,可回头看婉容,她真的在那里挣扎,眼看就不行了,就是站在水中也是吃力,便又回到她身边,道:
“你真的病了?”
“真的……”
“快上去吧。”
溥仪抓住她,拖她上岸。她沉沉的,待到了岸边,登上台阶一见婉容的身体,溥仪顿感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一头栽下,随侍们连忙扶起他,把他抬回缉熙楼。
溥仪醒来,呆在那里,他经受不住这沉重的打击:婉容分明怀孕,而且很长时间了。
悲愤已极的溥仪在羞愧难当的情况下还是保持了冷静,当婉容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溥仪只是简单地问:
“和谁?什么时候?”
婉容再也不隐瞒什么,便把自己和祁继忠与李玉亭的事都说了出来。
溥仪又是一阵悲哀,这两个随侍都是他从紫禁城带出来的,十三四岁时就跟着他,没想到事情就发生在他认为最亲近的人的身上。
“你不配再做皇后了——你丢尽了大清朝的脸,丢尽了朕的脸,也丢尽了自己的脸,我们离婚吧。”
“皇上,”婉容跪在地上道,“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实在……实在受不住寂寞才这样的,皇上还是饶了他们吧。”
溥仪眼前又是一阵发黑,道:“到了这种地步,你居然为他们求情!可见咱们已恩断义绝。”
“皇上,”婉容大胆地道,“皇上就没有想想自己也有责任吗?”
这又引起溥仪更大的悲哀,他道:“那么,你马上就要自由了,不过,须打掉孩子以后。”
“什么!”如五雷轰顶,婉容苦苦哀求溥仪,“念在我们曾有的过去,饶了孩子吧,他是无辜的。皇上,就让这个快要出生的婴儿出生吧。”
婉容泪流满面,溥仪最后勉强让步:孩子可以生下,但生下后即送出宫外,由其兄负责雇保姆抚养。
溥仪命令封锁有关婉容的消息,吩咐所有的人,此事更不能让日本人知道。
此时御用挂吉冈安直已来,就住在缉熙楼内,与溥仪形影不离,一如“挂”在了溥仪身上。
溥仪对吉冈道:“皇后精神失常,难为一国母仪,我想和她离婚,把她废了。”
吉冈想了想道:“嗯,这个,是皇上家事,啊,我们不便过问。”
可是没过几天,关东军司令部打来电话:皇后在人们心目中已成偶像,又无过错,随意废黜,不合情理。
溥仪绝不想让日本人知道真相,便不再提废后的事;她也没对祁继忠和李玉亭怎么样,只是把他们开除驱逐了。
婉容已经临产,为保密,溥仪不许请接生大夫,只唤过毓崇的媳妇来伺候。
窗帘厚厚地遮上了,屋内是昏黄的灯光,婉容经过痛苦的蠕动,孩子终于呱呱坠地了。
“我要看看她。”
生下来的是个女婴,眼睛还紧紧地闭着,但从那长长的眼缝,可以想见她是一个有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漂亮姑娘。婉容亲了亲那红红的脸蛋,心里一片爱意,一片幸福。
“主子……”
毓崇的媳妇叫着她,她从甜蜜的悬想、无限的爱意中回到残酷的现实,她眼里溢满了泪水,咬咬牙,摆摆手,佣妇们抱走了婴儿……
太监走到溥仪面前道:“老爷子,那……抱出来了。”
“扔了!”
这太监走出去,从佣妇手中接过孩子,来到内廷的锅炉房,锅炉门打开了,太监把孩子往熊熊的炉火中扔去——
“呜哇——”
极短极快、像疾风掠过一样的一声残叫,小婉容在炉内熔化了——她从出生到死去,不足20分钟。
佣妇们回到婉容的房间,婉容问:
“办好了吗?”
“办……好了。”她们哽咽起来。
婉容却笑了,道:“她会比我幸福的,这没有什么。”
在婉容的心里,孩子生活在民间,比在宫廷幸福多了——她真的以为,她的小婉容已被抱到宫外给别人收养了。
一天,溥仪正在和二格格韫和闲话,道:
“你以后把那个人看紧点,不要让她和别人乱说话。”
“皇上放心好了,就是连雌的也休想接近她。”
“她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你也要注意,千万别把什么东西说出去。来的人,更要小心,别把什么消息都带给她。”
二格格道:“无论是谁和她讲话,我都在旁边不就行了?”
“那么你就是‘皇后挂’了。”
溥仪无义中开了这个令自己很苍凉的玩笑。大家正在尴尬,溥杰进来道:
“皇上,不好了,日本人把凌升抓起来了。”
凌升是清末蒙古都统贵福的儿子,原来是张作霖东三省保安司令部的顾问,现在正作着兴安省省长。
“日本人怎么会抓他?”溥仪问。
“在省长联席会上,他发了牢骚,他说关东军言行不一。他说他在旅顺时曾亲耳听板垣说过满洲国是个独立的国家,可是现在一切都是日本人说了算,在兴安省,他更是什么权力也没有。这样,他回省以后,就被抓了起来。”
“他说的对……”
二格格话没说完,溥仪就捂住了她的嘴。恰在这时,御用挂吉冈安直走了进来,道:
“你们好像在谈论什么事情,嗯。”
“没有什么,我们正在说怎样才能把皇后的病治好。”
“嗯,皇后的病是该治一治了,啊——,我看哪,北京那边要来人看皇上,嗯,我看,以后就不必了。”
“这——不妥吧,”溥杰道,“都是宗室亲戚,怎能不来往呢?”
“影响国家大事,以后就免了!嗯。”
众人不再说话,过了许久,溥仪才道:“听说凌升被抓了,是什么原因?”
“这个,皇上能不知道吗?他有反满抗日活动,这个人,想造皇上的反哪。”
溥仪道:“他是建国元勋,不会做出什么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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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说皇上还是以前那样,太相信人了。什么段祺瑞、张作霖、都相信。你们中国人、满洲人,可信的人少,所以以后皇上还是少见人为妙。”
大家又陷入沉默。这次打破沉默的,倒是吉冈安直,他道:“有件事,我和你们说一下,溥杰殿下这么些年独居,很不合适。我们日本有许多倾慕殿下才貌的女子,嗯,我会当红娘的。”
二格格道:“这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