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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被践踏过的心,和那马蹄下血肉模糊的身影,在三年的遗忘中,将恨,在心中越埋越深。
她可以卑微地爱一个人,但她却不能卑微到容忍他毫不留情的薄情寡义,更无法释怀他那一句斩断两人之间所有缱绻的“不认识”。她无法原谅他的残忍,他的无情,他的背叛,更无法容忍,在他的背叛后,短短三日,他便再一次于他人珠联璧合。
胸口的痛越来越清晰,夹紧着窒息的晕眩感,席卷着浑身上下每一寸神经。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双眼沉重地无法睁开,就如她的心一般,从来都是迷蒙在雾色中被他人指引着一举一动,从来都是不由自己。
以前是,现在亦是!
否则,她又怎么会执迷不悟,迟迟不肯放手,用那短暂的青春去不顾一切苦苦找寻那所谓的答案。
只是,她不甘心,她要亲口问他,问什么,当年的一切,究竟他为什么会那么决然。
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带着一丝浓浓的嘲讽,没有一丝温度,玉霜,刘君远,这一切,我都要你们还回来!
☆、第十二章 初露山水(6)
大堂内灯火摇曳,轩窗半掩,一丝清风投入,吹落一阵黑影,斑驳着夜色,浇熄一道烛光。
窗外凉风徐徐,树梢作响,发出阵阵低吼,呐喊着无法道明的言语。
苍白的灯影下,两人面色苍白,相互对望一眼,迟疑了半分,仿佛做了重大的决定般,淡淡地倾诉道,“三年前,齐萱曾经于一个叫刘君远的男人有过婚约……”
三月天高云淡,草长莺飞,只是那早春过于萧冷,冰意还未完全退去,夹着淡薄的冰冷,在寒意和暖春中交织徘徊,踌躇着,刻画出一丝依稀春日的模样。
我一向不喜欢换季,因为换季,象征着一个季节的过去,一个辉煌过后的挫败,虽然迎来新的日子,但这样的阔别,却是令我伤感的。
我叫齐萱,今日是我十五岁的生日,我的父亲告诉我,当我及笄时,便会将我许配给从小指腹为婚的刘君远。
那一日,坐在床头,娘手握着发梳,一遍一遍梳着我的发鬓,那如烟烟秋水般的青丝随着那一遍遍的拂过而渐渐被打乱它的平静,那一日,我娘告诉我,从今日起,我即将为人妇,而这,也是她最后一次,为我梳头。
我的父母是来自书香世家,他们从小饱读诗书,却也不是那么的思想古板,他们一向是对我百依百顺,对于我的终身大事,也从未勉强。听他人说,他们两人也是不屈世事私定终身的,所以对我而言,他们也希望我也能得到他们那般的幸福。
却不知,他们这般的期望,到头来,成就的却是我那一时的悲哀。
我从小就向往着“只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眷恋,在我的眼中,我的父母相敬如宾,相互扶持,即使没有锦衣玉食也从未有过怨言,也许,在他们的眼中,荣华富贵,不过是那肤浅的财富堆砌而成的假象罢了,困住的,却是那一生一世的幸福。
我与刘君远的第一次相遇是再两年前的新年,那一年,大雪覆盖着漫天,飞花一片,即使到了暖春,也没有丝毫的递减,那漫天的雪白中,飞雪似花,飘香袖间,却闻不得那丝毫温暖的气息。
镇上按照习俗置办赶春牛,我有幸被选为了圣女,我坐在牛车上,身披锦衣,头戴花冠,但这样的飞雪天中,出了彻骨的寒冷,再也看不出丝毫冰冻的美丽。
突然,他走上前,为我披上了一件披肩,告诉我,“天冷,小心着凉了。”望着那痛彻透明的眼,我的心,在这寒冰中,却不适时地感到了一丝雪中送炭般的温暖。
倘若当时的我能明白,那一双眼,将会是我日后所有痛苦的来源,我还会不会选择那一条不属于我的幸福。
也许,我的命该如此,我就如那被冬雪吹乱的雪花般,飞絮旋舞,冰肌玉洁,却在沉浮中绽放,在坠落中凋零,身不由己,我的一生,终究只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谢谢你,你的眼真好看。”我有些娇羞的螓首,毕竟,他是出了父亲和教书先生外,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的一个男人。
他只是豪爽地一笑,笑的似那飞雪般潇洒自如,那样豪放的笑意,却是迷了我的双眼。
但我却不知,他的情,就如那潇洒的笑声般,无拘无束,毫无牵绊,一个潇洒的转身,却是残忍地否决了她苦苦一生的等候。
我驾着牛车,赶着春牛,但一路上,我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的身上,以至于无疑落车差点践踏于野牛的脚下也依旧魂不守舍的心思全无,当他一声低喝跳上前将我扶起,并关切地对我嘘寒问暖,我的心,在瞬间似水中涟漪般一圈一圈向外荡漾开去。
我想,我一定是春心荡漾了,我知道这只会是越陷越深,但我却不可抑制般眷恋上了这种感觉。
这样的感觉,令我知道,我已经将自己的心,毫不保留地托付了出去。
只是,那般的托付,却也注定了我徒付一生的结局。
“那后来呢?”芸心疑惑地问了一声,但话一出口便察觉到了这句话的多余,倘若说两人的结局是好的,那玉霜的出现又意味着什么。
诺言在时间面前,终究是不堪一击的,就如那水中的倒影般,看似皎洁,却只是浮光掠影般的短暂而脆弱。只需一阵清风,便无所遁形般地碾碎。
也许,两个人的世间中,彼此可以感应到温暖,但一旦插入第三个人,这温暖,便会在岌岌可危的危险中迅速溃散。
那老者的脸上露出几分哀伤,瞳孔不禁微微一缩,双眼盲目地看着前方,仿佛又一次走过那过往的不堪,“后来……”
当晚,我们按照习俗举办灯火会,一群相识或是不相识的年轻男女在这一日都可以放下繁文缛节,相互起舞,来庆祝春日的喜悦。
往常的这一日,我都会独坐楼台上,看着炫目的火光染红半边苍穹,在黑暗中肆意乱舞,摇曳着一道道的猩红,在赞歌狂欢中越来越烈。
也许,每一年的春日,留给我的,只是那无尽狂欢中的夜色,但,那是属于他人的狂欢。
那一年,我坐在楼台上,他突然走上前,淡淡地看着我,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为什么不下去?
我转身看着他,慢里斯条的目光中却是隐忍着分外的动荡,四目相对间,一个傲然而坚韧,一个柔和而安逸,那脆弱的伪装,也再这样片刻的安逸中,欢天喜地地,一点一点渐渐卸下了防备。
☆、第十二章 初露山水(7)
“下去做什么,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人的欢乐,也是好的。”说出这番话时,我的心中不可抑制般地升起一丝惆怅,我对上他的眼,他的眼深邃而漆黑,仿佛似一块磁玄般深深蛊惑着他人的目光,手不禁狠狠握紧,只是,握不住的,却是渐渐流逝的意识。
我努力撇开眼,转身背对着他,望着楼台下地人群载歌载舞,在灯火通明中相互用这样的方式共同等待着年头的到来。
“这样看着他人的快乐,你不感到孤独吗?”耳边又想起那醇厚的声音,随着话音一落,我的心顿时一阵僵硬,仿佛停止了心跳般,久久吐不出一句话来。我只感到那空气中的一股寒气一点一点的弥漫扩散着,身子也随着额头上一点一滴落下的薄汗而变得有些紧绷。
孤独?黑暗中,漆黑一片,谁也看不清谁,又怎么会感到孤独呢?
所谓孤独,不过是相思中人才能品到的苦楚吧。
所谓相思,不过是“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那般的庸人自扰。
“习惯了黑暗,也就感觉不到孤独了。”我淡淡地回应他,不禁起了身向前迈了几步,走到那楼台的扶栏前,仰望着下方那奔腾的人群。阵阵奏乐传入而中,而此刻,我似深渊中的一支小船般无论如何也无法走出那两岸的黑暗。
我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急着要逃,但我却知道,倘若我继续待在这里,等待着我的,只会是必然的失控。
纵然,十三年来,我从未为任何人失控过。
“来,跟我走!”突然,他跨步上前,带着一丝温和的气息向我逼近。虽然背对着他,我却依然可以感受到那身后炙热的温度。
他突然拉住我的手,我未来得及出声,便被他紧紧揣住,我抽了抽手,试图将手心从他的手中抽出,眼中腾起一丝防备之色,语气也骤然转变,散发出浓浓的嘲讽,“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
他依旧是一句话也不愿多说,只是莞尔一笑,嘴角扯了扯,淡淡道,“我想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快乐。”
那毫不遮掩的温和,倒映在我的眼眸中,伴着初春冰寒,我的手,竟不可抑制般地贪恋上那安逸的感觉。
“走吧。”说着,他拉着我的手,毫不避讳地向外小跑而去,我不得加紧了步伐紧随其后,身子也渐渐适应这被人紧握住的感觉。
他的步子紧促而有力,一声声落在地上,仿佛鸣奏的,还有我那一刻从未有过悸动的心扉。
三月的风夹着冰霜格外凛冽,似一阵阵刀刃般划过脸颊,令我感到丝丝的痛痒。只是此刻,无论是怎样的羁绊,也无法阻止那无法停下的步伐。
因为,情,就如弩上箭一般,一旦脱轨,便是覆水难收,即使是镜花水月,也终是失控般停不下来,尽管走到最后,被撕裂的,不过是那徒付的不由自主。
他指引着我来到火堆前,猩红的火舌在半空中形成一道耀眼的光幕,蓄势待发般镇压着四周那些不肯散去的寒气。
“你看,我们一起跳舞吧。”他清朗一笑,眉目中闪着一丝月白风清般的明媚。
“……”我没有做声,只是轻轻螓首默认,我的眼压得极低,垂睫间也一并盖去了心中的悸动。
他拉着我翩跹起舞,伴着喜庆的鸣奏,转出一支曼妙的悸动。
一切,并非我意,也并非他心,只是命运的安排,让我们两人注定要如着百转千结的舞一般,永远无法找到停歇的一刻。
因为,一旦停下,就是落幕人散,情事消融的时刻。
我找回游离的思绪,目光也渐渐回了神,淡淡地望着梳妆台中的自己,柳眉黛眼,顾盼神辉,手不可抑制地一颤,今天,是我出阁的日子,却不知,也是日后一切苦难的开始。
拜别了欢天喜地地繁文缛节,洞房花烛,春宵良夜,红鸾幔帐四下飘曳,红烟万丈,飘逸绝世,透过胭红一片,似双颊上的胭脂般,飘逸出晶莹的光辉。
我静静坐在床头,等着那翻开盖头那一刻的惊喜。
只是,那一日的惊喜,对我而言,却带着另一番多么可笑的意义。
那红烛渐渐被火舌吞没,一声撞门声,他走了进来,那深情款款的目光相互对视间,我甚至有了一种错觉,那一刻,我的幸福就如那瓮中捉鳖般唾手可得。
但殊不知,那只不过是镜花水月,看似眼前,却遥不可及得令人不敢去想。
他静静看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说,但那眼中的目光却告诉我那深邃中暗藏的波涛。
但,我却无力去揣度,那一夜,红鸾帐内,透过那猩红的幔帐,我看到那一缕清风似一丝青丝般在轻抚中吹乱了烛台。
第二日,当我们梳妆完毕后,他静静看着我,目光中似隐忍着什么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