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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宫女被内侍省找了去,杖杀,那是妖言惑众罪。
可是,闹鬼的事却继续传出,虽然无人敢直说,但武惠妃却知道一些异象,她为此而惴然,心中恐惧,对立太子的事,也不敢积极进行了。
事情也凑巧,身体强健的武惠妃,在宫中闹鬼之后数日,忽然得病,吐、泻,突如其来的,而且很凶恶,宫中的医士不能做主,奏闻和传召太医入诊。
皇帝李隆基很紧张,但奚官局丞以惠妃的病来得邪恶,可能会传染,劝皇帝不可入视。李隆基不以为然,他直入,可是,武惠妃却命侍女阻挡,她在恶劣的吐泻中,狼狈不堪,她不愿皇帝看到自己的狼藉之相。
武惠妃的病来得快,但也好得很快,两夜三日,她就痊愈了,太医只说外感风邪,不曾指明病的具体原因。
病虽然很快就好了,但两夜三日的吐泻,对武惠妃的身体影响很大,她在休息了三日之后,才让皇帝进来相见,她仍很软弱,而且消瘦了。
在宫中,武惠妃这场病,也引起了悄悄的流言。
悄语流传:谓武惠妃是被鬼祟而得病的。
宫中的悄语无可查据,但是,武惠妃的左右也有风闻,于是,咸宜公主入觐,建议召太常博士王玙为之祈禳——巫觇之事,在宫中是犯禁的,但以太常博士公开行之,那又另当别论了。不过,武惠妃还是拒绝了,她担心这样一做,会使流言更加猖獗。
咸宜公主是听到悄语而建议的,而武惠妃,从女儿的建议而体悟到鬼祟的传言,她为此而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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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第二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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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换了一个居处,迁入一所近年新建的宫殿。同时,她又暗示女儿,把那位通祭禳的太常博士推荐给皇帝。
武惠妃自患病休息到搬一个住所,耽延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这期间,继立太子的问题,便也搁了下来。武惠妃以皇帝不提太子事而悄悄安心,她以为拖延对自己总是有利的。
在寿王那边,情形也是如此,母亲骤然而病,移转了他的注意,他在母亲病愈后,每隔一天入宫问疾一次,有时,寿王妃杨玉环也随之入宫。
这样,拖到了十月,武惠妃在病后,身体一直软弱而没有大好,皇帝以长安城冷,便出赴骊山温泉,一方面是避寒,一方面是让武惠妃在温泉中疗养身体。
自开元二十二年正月皇帝赴东都以来,已有三年多不曾赴骊山温泉过冬了,这回去,规模很大,除了皇族中人外,百官也有不少从驾到骊山办公,大臣中有不少人在骊山有赐第,家眷也相随而去。
那位由咸宜公主引荐的太常博士王玙,也随驾前往,他已获得皇帝的信任,皇帝准他的建议,设立青帝坛以迎春,而他的官位,也封为侍御史领祀祭使了。
杨玉环随了丈夫,第一次到名闻天下的骊山温泉区,她生性好动,到了骊山,宫廷的和王府的各种管束都放宽了,她可以自由活动。她甚至可以独自骑马去游览,只要不越出禁区,就不会有问题。
一天的下午,从驾骊山的诸王,奉诏命往听国子监祭酒和司业讲经,杨玉环以这天的气候好,阳光满地,不很冷,换了轻装,骑马出游,相随寿王妃的,有马夫和内侍各两人。但是,在山阳的长青道,杨玉环看到道路平坦,一下任意,策马疾驰,把四名从人远远地拋离了。她到华盖亭歇马,等从人,但是,另一处的景象吸引了她,她又上马沿着一条齐整而回过山角的路奔驰——那边有平台和楼阁。
她没有顾忌什么,直驰向前,于是,她看到山道上有一个白石砌成的牌坊,上面刻着“骊阳凝碧”。她在牌坊前勒住了马,她自忖这会是骊阳宫的西边的通路,虽然牌坊离宫城界还有一大段路,但她认为自己总不宜擅入的。于是,她拉转马,想回去,偶然,她又想眺望一下这座宫后的临崖台榭——她知道,但没有到过。
她策马走下右侧的斜坡,道路渐宽,有两名内侍在路边的小亭中,阻住了她,询问。随着,又有两名内侍出现,内侍们知道她的身分,轻轻地相告:圣驾刚好在此。
杨玉环吃了一惊,连忙欲下马,阻路的内侍搁住,再告诉她,皇帝在台上,不必下马,并告以就此折回即可。
皇帝在山坡的平台上,已看到了她,而且,皇帝也已传诏,距离虽然还远,但内侍一层又一层传话下来,立刻到了,皇命,赐寿王妃骑马上山坡。
她先有着惶恐,但抬头看到武惠妃与皇帝同在,就定心了,上山坡,在平台的阶下下了马,四名内侍陪她上阶,大约有四十级,接着,又有两名宫女来陪她上第二层石级,她依礼低着头,上十六级。
于是,她拜见皇帝和惠妃,请罪。
王妃独自一人在山间驰马,与体制是不合的。
但是,皇帝很慈和以及显然地愉快着。他命这名媳妇近前,细细地看,这使杨玉环为之局促,而大唐开元皇帝却盈盈地笑着,转向武惠妃:
“我在西苑第一次见你时,你也独自一人骑着马,哦,你说得不错,她有些像当时的你!”
武惠妃笑嘻嘻地对垂手半躬身而立的媳妇说:
“玉环,随便些,在此地不必拘礼——你怎么一个人驰马到此地?”
杨玉环报告,寿王去听讲经了,自己以天气晴爽,出来走走,因为第一次上骊山,驰马时拋下了从人,不小心闯入了骊阳宫的区域。
“不妨事——”皇帝看看穿了紧身衣、束腰、长裤的媳妇,“一家人,在离宫到处走走,又有何妨!”
此时的杨玉环,面颊红晕——被风吹红,也因第一次在近距离见皇帝而紧张羞红,红得很鲜艳。在皇帝看来,她的面颊白里泛红,有着活活泼泼的青春气,而她的身材妖娆。
皇帝在欣赏媳妇,武惠妃以杨玉环着了长裤而不安,这是胡服,虽然宫中的妃嫔人人都穿,但媳妇穿了而让皇帝看到,总是不大好的,她问媳妇的外衣。
杨玉环面对至尊的紧张,因皇帝说话轻松而解除了,她不曾着意于自己的服装,随口说:
“驰马时热,我放在马背上——”
“玉环,以后不可着了长裤到外面去!”武惠妃温和地说,那也算是谴责。
她才解除紧张,立刻又转为局促。皇帝畅朗地一笑,代媳妇解释,他表示,在郊外驰马时,着胡服有实际的方便,皇帝也顺口讲着近年妇女服装的变化。接着,皇帝告诉媳妇,武惠妃新婚时,常赤足着屐到处走动。
这样,他们又恢复了自然,武惠妃以媳妇衣服单薄为理由,着侍女取自己的外衣给她。
皇帝笑着说:
“我们在此也站了些时啦,可以进去了。”
杨玉环就行礼告辞,武惠妃发现皇帝对玉环有好感,这该是一个可以运用的机会,于是,惠妃命她相随。
他们走上一道宽阔平整的石阶,只有八级,再通过一条宽约三十多尺的路面,又上四级石阶,入屋。那是一个阁,室内很暖和,皇帝与惠妃在入室不久,就脱下了外衣。杨玉环在入室后又告了一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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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第二卷(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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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赐媳妇坐,问她家事。
她告诉皇帝,自己未嫁之前,被父亲管得很严,胡服是不许穿的,而且又被迫着读儒家讲妇人之礼的书。皇帝为此而大笑,问她对儒家所订妇人之礼的感想。杨玉环率直地回答:“一个女人不可能完全遵照儒礼的,如果言行全依儒礼,人就成了木偶——”她发表议论为自己今天的行为暗作辩护。皇帝似乎很欣赏,随口问她父亲的职位。杨玉环抑掩地一笑,随说:
“国子监祭酒,以家大人有专学,上个月奏请,由太学博士移擢为国子博士。”
李隆基对外戚行动,平时是相当留意的,他的留意,是担心椒房之亲仗势为非法之事。对杨玉环的父亲,他得到的报告是:儒生,研究经学,专攻春秋三传,旁及周礼。在得知此一报告后,他对杨玄璬这人就放心了,而且也有好印象了。但他其实已忘记了杨玄璬在国子监做教书匠。皇帝在此时想:让我这位亲戚一直做教书匠,可也太苦了,但他并未说出来。
此时,侍女送上小食,皇帝和惠妃面前有酒,杨玉环面前则没有。
皇帝命侍女赐酒,杨玉环循宫廷中晚辈受赐的仪式而致谢,饮了那杯酒。
至于武惠妃,用酒吞了几颗丸药。她在那一次病后,身体一直不曾复原,人也比以前消瘦。
王妃在这种情形下,不能多留的,在小食之后不久,她告辞了。
武惠妃命宫车送玉环回宅。
杨玉环喜气洋洋地回去,到宅时,她的丈夫寿王李瑁正回来,她比丈夫早一步下车,在户外,她迎着丈夫同入,急促地把今天下午的经过报告了一遍。
“玉环,你好运气,照计,这是犯例的!”寿王却紧张着:“父皇有没有问及我?”
她回答:“没有。”随后又说,母后曾问到。接着,她再讲骊阳宫小阁中的典丽与华美。
“父皇在东都时,骊山各所宫宇,都经过新的装修,骊阳宫那个小阁有桥和后殿相连,大约是新造的,我还没有机会到过。”寿王携着她的手,再问:“你的装束,没有事吧?玉环,在此地出去,很可能遇到父皇和长辈,你的服装得稍微端正一些。”
“父皇已说过无妨了,以后,我更可以随便!”她恣放地说,“父皇说,母后年轻时,在苑中赤足着屐!”
寿王到此才想起,问及母亲的健康情形。
“我不知道,但看到母后进小食时服药!”
寿王说出今天在国子监听讲学时,曾遇到尚药局丞在问药经上一些字的意义,据说是为惠妃配制特方用的药。
杨玉环诧异,她转而问丈夫于定省时所见。
“我没有发现什么,母后但说身体比以前差,在温泉浸浸,也不见好处,我姊姊说母后睡眠不好!”
对于武惠妃的病,连最亲的儿女都不清楚,可是,惠妃却用到特方,由此可以想见,她的病并不是轻微的。还有他们所不知的是:宫中,侍候惠妃的宫女说,惠妃独睡时,必然梦魔。
十一月十五日,在大寒天时,皇帝忽然由骊山温泉回长安了,这次到温泉宫,前后不到一个半月。
皇帝提前回长安,据说是因于武惠妃的病。
车驾刚回到长安城的第四天,大唐皇朝的老臣,为开元皇帝所敬重——在女皇帝时代即已有名气的宋璟死了!宋璟数度拜相,前几年退休而住在东都,封广平公,退休后诏许以开府仪同三司。这样的元老重臣病故,照例要有哀式,皇帝亲临——病中的武惠妃得讯,又着驸马都尉杨洄设法请李林甫向皇帝提出太子问题,她以皇帝很关心自己的病,心情上当会有多一份柔爱,这时候提出,获得核可机会较大。惠妃希望能在年底以前决定新太子人选,那么,在新春大朝受册,当比平时为风光。
寿王也被通知,在参加宋璟祭礼时,小心应对。
武惠妃估计,丧礼罢朝,皇帝在祭礼之后,会召见宰相闲谈一些事的。但是,她的例行估计错了,皇帝惦记着武惠妃的病,一临祭礼,就回宫来看视她,并且亲自召太医、宫廷医事人员及尚药丞研究病情和商量用药。李隆基本人看过不少道家的医书,他也提出不少意见。
武惠妃参加这一议论,她感激,在